第311章 閉關三年
寧貴妃身形搖晃之下，手中剪刀跌落在地上，而後雙眼一閉，竟是陡然倒了下去。
昭豐帝沒能拉得住她，眼瞧她“噗通”一聲倒下，愣了愣之後，訝然道：“傳太醫，貴妃心繫百姓社稷，竟是高興得昏過去了。”
“是。”劉福默默應下。
瞧瞧皇上這解題方式多麼地善解人意。
……
大永昌寺之內，亦有風雨極快地襲來。
冷風挾帶着雨水朝着高閣之內涌入，祝又樘下意識地傾身擡袖替張眉壽擋住風雨。
可他尚不夠高大，仍有雨絲吹在張眉壽略露驚訝的眉眼間，頓時籠上一層白茫茫的雨霧。
二人一時離得極近，張眉壽甚至可以看清他清澈瞳孔中映着的她的倒影。
但在當下，他們自是不敢置詞的，且這些與他們也沒有了太大關係，眼下，天上下了雨，惡名昭彰的寧通被處死，這對他們而言就是最值得振奮的事情！
寧通已死，而與其虐殺女子一案有關的下屬僕人亦已被依法嚴懲。
百姓們議論紛紛間，有人大聲喊道：“國師言重了！國師一心爲了大靖，何錯之有！”
聖旨之上，痛斥了寧家一門平日裡行事囂張之過，以此作爲由頭，將寧通四子，無論官職大小，皆各降一級；就連宴真郡主，也被貶爲了縣主。
大雨中，許多百姓皆圍着祭壇跪拜了下去，神色虔誠，感激涕零。
程然自也不信，可是，皇上已表達出了“不必深查”的意思，事到如今，他也只好到此爲止。
也有少部分人沒有說話。
他生來患啞病，遲遲不能開口，是見了師傅之後，才得以開口說話，很快就成了旁人口中的神童——故而他一直認爲自己佛緣深厚。
這其中，便有那些孩子的家人。
難道是他近來表現太過英明，上天不捨得讓他這麼早成仙，還想讓他在人間多做幾年皇帝，造福蒼生？
“多謝。”
“阿彌陀佛，自今日起，貧僧自願閉關三年，靜思己過，爲大靖祈福——”
附和聲不斷。
百姓們歡呼鼓舞之餘，更有動容。
“阿彌陀佛——貧僧實在難當諸位如此大禮，還請諸位，快快起身。”
且不說這強行加戲博好感的行徑，將他這個皇帝在這件事情上的風頭都給搶去了，害得百姓只顧着稱讚國師，竟將他如此英明的事實都給忽略了——
劉福將消息傳到了昭豐帝耳中。
遠處百姓們的歡呼聲即便是隔着雨聲，隱約也傳入了幾人耳中。
幾人站起身，繞到背風的一面，推開窗子往外看。
“大國師仁心，當真令人敬佩！”
“這真是咱們大靖之福啊。”
張眉壽小聲說道。
寧夫人的誥命雖未被收回，可亦因治家不嚴之過而受到了一番嚴飭。
阿荔和王守仁已忙將窗子合上。
“竟真的下雨了！”蒼鹿聽到雨聲，神情舒展愉悅。
他遇到難事找誰說去？
唯一的遺憾就是繼喂藥之後，此番動手的人不是自己，沒能做到一條龍服務。
這一日，有降罪的聖旨到了寧家。
……
在諸多議論聲中，繼曉帶着一羣僧人緩緩下了祭壇而去。
好在皇上也沒包庇得太過明顯，故而纔有了這一道降罪的聖旨。
而如今同三天兩頭遇仙人託夢的蓁蓁比起來，他這一丁點兒佛緣簡直是不值一提啊。
原來……皇上事先也不知情啊。
方纔親眼看到寧通被推入火池之內，當真別提多解氣了。
大雨斷斷續續下了三日，復纔有休止的跡象。
祭壇之上，繼曉尚未離去。
如此說來，豈不又將他的修仙大業給耽誤了麼？
大國師閉關三年的消息隨着這場大雨，傳遍了京城內外。
雨水打溼了他的僧袍，他卻兀自立在祭壇中央，垂眸誦經。
大國師要閉關思過……且足足三年之久！
到時，孩子們枉死，血流成河，而天災只怕也難以解除。
大國師也有犯錯說錯的時候。
這個也就罷了，到底他又不是虛榮之人，可單說一點——大國師閉關了，誰來輔助他修行？
昭豐帝不由重重嘆氣。
阿荔更是興奮不已。
四目相對，卻是祝又樘不自在地微微移開了視線。
面對着百姓們的跪拜和稱頌，繼曉緩緩睜開了眼睛。
這話明眼人幾乎都能分辨得出真假。
窗外，雨珠成線，滂沱的雨霧隨風傾斜。
“雨都求下來了，朕也沒打算怪罪他，他閉什麼關啊……”昭豐帝微微皺眉。
百姓們目送許久，復才冒雨紛沓離去。
祝又樘站在一旁，眼中帶笑地看着這一幕。
百姓們驚詫不已。
“什麼？國師要閉關三年？”
“……公子，蓁蓁。”王守仁欣喜之餘，又有疑問，壓低了聲音問道：“難道你們當真夢到過仙人了？”
答話的人是張眉壽。
原先他還擔心蓁蓁會被皇上怪罪，眼下看來，是他多慮了。
雖說孩子安然無恙地回了家，可萬一寧通的事情沒有被揭發呢？
張眉壽和王守仁蒼鹿三個，都伸出了手去接雨水。
“是啊，若不是您，給大靖帶來災難的惡人只怕還要逍遙法外，以致大靖民不聊生……”
說到底，大國師似乎也沒有傳聞中的那般無所不能，本領通天。
然而此時，衆人卻又聽得繼曉開口道出了一個令人吃驚的決定。
他昨日還曾起卦卜算過，都未能算出今日會降雨。
只是，以寧夫人爲首的寧家上下其他人等，堅稱對寧通生前的惡行一無所知。
清羽皺了皺眉。
這一名老父親看着三個孩子的既視感是怎麼回事？
繼曉看向熙熙攘攘、在大雨中仍不願離去的百姓們，緩聲說道：“此前因貧僧修行不夠，以致在卜測的過程中出現了差池，險些讓那一百八十一條無辜性命因此喪生——功過不可相抵，此乃貧僧的過失。”
王守仁不禁露出豔羨的神色來。
她撒起謊來，向來是面不改色的。
“國師何出此言……您可是我們的大恩人啊！”
“當然。”
下雨了好，於百姓而言是大好事，而朝廷也不會再因此鬧出什麼祭天的幺蛾子出來了。
“沒想到那畜生還真有點兒用處嘛！”
“貧僧懺愧。”
劉福愕然。
“是啊……”
想來想去，似乎也只有這麼一種可能了。
做人真難，優秀竟也是一件麻煩事。
一時之間，寧家門庭冷清，不復往日光彩張揚。
而在此時，京中忽然又出了一件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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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