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風雨欲來
“草民本是以打漁爲生,仗着比旁人勤快些,家中日子還算過得去……大約是兩三年前的一個夜裡,草民因回來的晚了,不巧就瞧見了寧家那莊子上的人正往河裡丟什麼東西……”
“那時草民心有猜測,便常常在暗中留意……約隔了半年之久,草民竟又一次暗中見着了……當時又聽着了他們之間的對話,這才知道被丟進去的竟是人!那時,草民還親耳聽他們說什麼‘老爺如今越發不顧忌,日後怕是要來得更勤些了’之類的話!”
“自那後,草民簡直被嚇破了膽啊,再也不敢在夜間行船……只唯恐被他們撞上了,就活不成了。”
老翁說到這裡,已顫抖着流出眼淚來。
“大人啊,非是草民心腸硬,不願出面報官,而實在是民不與官鬥,即便小人告到了衙門,又有何用?不過是牽連全家老小罷了!”
誰不知寧家後臺硬,素來有寧貴妃撐腰?
且民間常說官官相護,又有傳言說就連當官兒的也怕寧家,保不齊你前腳剛到衙門,後腳就被滅口了!
程然對此未有置辭,只又問道:“那五兩銀子究竟又是怎麼回事?”
即便早已得知寧家僕人在河中沉屍,那麼偶然發現屍體一說便不成立了。
是真是假,一搜便知了!
他將自己夜裡偷偷撈屍,解下屍體上綁着的石頭,將屍體帶到淺水區之後,再找到寧家莊子上的經過說了一遍。
可也沒有就此不說的道理,衙役聲音壓得低了些,語氣卻愈發緊張:“大人,依大國師所指線索,兇手與寧字有關……”
“你說什麼?”
“此乃天意,怎能怪到國師身上。”
應當怎麼做?
原來還有這層關係在。
“大人明鑑,草民也是逼不得已啊……”老翁爲自己辯解着。
程然仍不可置信,又召來了幾名衙役反覆詢問,最終得了肯定的答案之後,復才思量起來。
不過,他向來不贊同大國師的鬼神之說,眼下反倒藉此來說服皇上,會不會顯得自相矛盾,太過打臉?
這無疑是京中最難啃的一塊骨頭。
不消去想,定是寧家借了大國師之手,已找好了替罪羊!
寧家莊子上的管事只當是屍體上的石頭沒綁緊,屍體浮了上來。
打臉便打臉罷,眼下也管不了那麼多了,他信不信不要緊,萬千百姓肯信,皇上肯信,纔是最重要的事情。
程然大爲皺眉:“又發現了屍首?”
衙役忙搖頭:“是大國師在河邊作法,指出了真兇!”
說到這裡,老翁臉上現出一絲懺愧之色。
瞧瞧,他說什麼來着,寧家必然要有防備!
衙役看着自家大人緊緊攥着拳紅着眼睛的模樣,不禁在心裡納悶——大人怎不問兇手是誰,害得他到了嘴邊的話遲遲說不出來可如何是好!
眼下當務之急,是儘快將寧通的罪名定下來!
繼曉道:“此番是貧僧行事不當,未事先查明此事,因此給陛下徒添煩憂了。”
程然只當自己聽錯了,目光驚詫地看向衙役。
程然氣得冷笑一聲。
書房內很快恢復了安靜,程然卻片刻都坐不住,不停地來回踱步。
程然這才瞭然。
是否要將此事捅開,對他而言是沒有懸念的——非做不可!
程然急得直嘆氣。
程然已不願多聽,吩咐衙役將其帶了下去,好生看管保護。
坐上了馬車的程然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這一點。
這下好了,“天意”所指,民聲所指,還怕皇上不答應讓他搜查寧家?
大國師竟破天荒地做了件人事!
昭豐帝幽幽嘆了口氣。
昭豐帝氣得在心底直罵娘。
“大人,物水河邊又出了一件怪事!”衙役神色緊張。
這麼大的窟窿,他即便是變成女媧,也補不上啊!
但瞬間之後,便被他推翻了。
說白了就是狗腿子。
換而言之,他在作法之前也不知真兇是何人,將寧通坑了,純屬意外。
昭豐帝坐在蓮花臺上,下意識地揉了揉太陽穴。
最直截了當的法子無疑就是進寧府搜查,他敢保證,寧府之內必留有證據在!
那管事不想引起懷疑,得知他並未將此事告知其他人之後,便與他解釋說是莊子裡的丫鬟投了河,打着不想引起周圍百姓議論的幌子,給了他五兩銀子,要他守住此事。
這件事情,若一舉不成,便不如不做。
說猜測都是輕的,哪怕說是已經認定也不爲過。
可是,在京中搜查官員府邸,必要經過皇上首肯,依皇上對寧氏一族的縱容,又有寧貴妃這個颶風級的枕旁風在,皇上會輕易下旨讓他搜查寧家纔怪了——
“草民與那管事平日裡略有些往來,打了好魚常會給他送些過去,偶爾得了什麼消息,也都不瞞他……”
只要能查明真相,還挑什麼過程!
他又不是不明事理之人。
今日才因節操問題被他停了職的人,忽然又被掀了這樣一個大窟窿出來。
“是草民被豬油糊了心……眼瞧着家裡的小孫子餓得面黃肌瘦,半條命都要沒了,草民才起了歪心思……”
而此時,忽然有衙役走了進來。
也怪不得那管事沒有懷疑他。
可單憑區區一個老翁的證詞,並不足以治寧通之罪。
即便是爲了證實寧家的清白,也斷沒有理由再攔着!
這渾濁的官場,當真讓人失望無力之極……
“你在河邊發現了屍體,不與家人說也不報官,而是先找到寧家莊子上,那管事便沒有疑心嗎?”程然問道。
此時,程然不知道的是,繼曉已親自入宮,向昭豐帝稟明瞭此事。
方纔還滿心鬥志的程大人此時氣到想哭泣。
且此事已經傳開,寧家保不齊已有防備,他但凡動作慢了一步,只怕就要誤事!
他要立即進宮面聖請旨!
“兇手姓寧……現如今,城中都已傳開了!人人暗下都猜測,此事與寧府脫不了干係。”
那老翁不到逼不得已不敢開罪寧家,他這個府尹大人也並非毫無顧忌。
繼曉將話接過:“貧僧亦覺此事透着不尋常,因此在入宮之前,特地去了一趟文思院,再次觀星起卦——”
見他臉上似有甚少露出的遲疑之色,昭豐帝立即道:“事已至此,國師有話大可直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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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