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計就計
瑪戈特一家剛剛搬到郊區住,由於丈夫布倫納需要到市裡上班,所以每天下午她都會到北公園火車站接丈夫回家。在這座小鎮上,和她一樣的女人還有許多,以至她們已經在火車站彼此熟悉,成了朋友。
星期四下午,瑪戈特像往常一樣去火車站,正巧遇到兩個朋友在角落裡聊天,她便走過去湊熱鬧。只聽一位女士說:“蜜月總是會結束的,可是有的人偏想要過一輩子蜜月。”
瑪戈特倚着旁邊的窗框,她們聊得太過投入,以至都沒發現她。她笑着拿出一支菸,說:“你們在密談什麼啊?邁拉,要不要給我點支菸?”
“哦,”邁拉這才注意到瑪戈特,她打開自己的手包,一邊翻找打火機,一邊說,“我們正在聊安·沃倫和她的丈夫呢。”
“怎麼了?他們的蜜月過得不好嗎?”
“是啊。”另一位女士回答。
瑪戈特瞥向獨自站在另一邊的安,她正滿懷心事地抽着煙。
邁拉繼續說:“她看上去可不像幸福的新娘。”
瑪戈特感謝邁拉爲她點菸,然後走向安。她熱情地和安打招呼,安憂鬱地看着她,說:“嘿,瑪戈特,那些女人在談論我吧?”
瑪戈特輕輕地回頭看了一眼,然後笑着對她說:“她們誰都談論,這就是她們的交流方式之一。你會習慣的,對吧?”
“大概會吧,你要來支菸嗎?”安遞出一支菸給她。
很顯然,安一直都心神不寧,瑪戈特明明手上拿着煙,她卻沒看見。瑪戈特擡起手示意了一下,安便點點頭將自己的煙放回了煙盒。她一直低着頭,沉默了一會兒,說:“瑪戈特,你是怎麼讓家裡的賬面做到收支平衡的?”
“哦,”瑪戈特笑着說,“這很簡單啊。在你做賬目的時候動點兒手腳,在預算上說點兒小謊,之後給自己撈點兒油水。”
“好吧,我下次試試。”
“我本來就準備下午給你打電話的,安,我想這星期五晚上請你和喬吃晚餐,當然,是在你們有空的前提下。”
安想了想,說:“我們平時不大出門。我得先回去問問喬的意思。”
“好的,我會再打電話給你的。”瑪戈特拍着她的肩膀說。安有些尷尬地碰了一下瑪戈特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這個時候火車進站了,於是瑪戈特轉身盯着火車的車門,等待丈夫出現。
從火車上下來一名中年男子,他戴着禮帽,穿着西服,手裡拿着一個公文包,文質彬彬,風度翩翩。他走下火車,一眼就看到了站臺上的妻子。他快步走過去,親吻了瑪戈特。
“親愛的,一定累壞了吧?”瑪戈特親暱地說。
“是啊,渾身痠軟。”
“那我就先給你喝杯壓驚酒,然後告訴你一個可怕的消息。”瑪戈特開玩笑說。留妻子一人在家的丈夫聽到“可怕的消息”的字眼會立刻緊張起來,丈夫急忙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哦,其實也沒什麼事,就是地下室有一個地方漏水了。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可能是熱水器有問題。”
相比布倫納想到的一切不好的事,這件事不算什麼,他放了心,只是隨便地“嗯”了一聲。
在回家的路上,瑪戈特開車,這樣布倫納就可以多休息一會兒。異地奔波實在太辛苦。在開車回家的路上,瑪戈特和布倫納閒聊起來。她說:“我昨天已經壯着膽子去水管裡掏了掏,但是仍然沒找到漏水的原因。”
“好的,晚飯前我會去看一下的。”
“哦,對了,我邀請了沃倫夫婦來我們家吃晚飯。”
“不是今天晚上吧?”
“不是,是星期五。安遇到了些不開心的事,我想讓她緩解下心情。”
布倫納說:“她最大的煩心事就是喬·沃倫。”
“他們之間出了什麼事嗎?”瑪戈特問道。
“我怎麼知道?我知道他是一個疑心很重的人,總是喜歡吃醋。上星期在鄉村俱樂部,你不是看到他了嗎?他就坐在一邊,用仇視的目光瞪着每一個人,一晚上都是這樣。”
瑪戈特有些內疚地說道:“我的邀請已經說出口了,你不會介意吧?”
“或許吧。只是那天晚上也不會有什麼刺激的事情發生。”
瑪戈特笑着說:“我們經歷過的瘋狂刺激的事情已經夠多了,所以現在纔在這裡生活。”
“我以爲你喜歡這裡呢。”
“是挺喜歡,只是這裡的生活又太無聊了。我一天之中遇到的最刺激的事情就是地下室漏水。”
“你就是想看到驚心動魄的持刀殺人案,或者發生在一羣少年之間的槍擊事件吧?”布倫納調侃地說。
瑪戈特瞥了他一眼,笑着說:“哦,算了吧。”
到家後,瑪戈特在廚房忙活晚飯,布倫納到地下室去檢查水管。但是由於下面太黑,對一個新搬來不久的住戶來說,想查看清楚哪裡有問題的確太難了。所以他建議打電話找個水管工過來修理。
“那我明天早上打電話吧,快洗洗手吃飯。”瑪戈特說。
“好。”布倫納一邊洗手,一邊提醒妻子,“親愛的,水管工來了以後,要先問清楚價錢,然後再讓他幹活兒。”
“好的,親愛的。”
“如果超過十美元,就不用他修了。”
瑪戈特看着丈夫,驕傲地說:“那我需不需要和他討價還價呢?在這方面我還是有一套的。”
“是的,對那個送奶工你就是這樣做的。我注意到他了。”
瑪戈特頑皮地笑着,像個孩子,她說:“親愛的,我原以爲你不是那種愛吃醋的人呢。”
“不要說得這麼肯定。”布倫納親吻了一下妻子,這讓瑪戈特感覺到很幸福。但是布倫納注意到了食物,立刻說:“哦,我餓壞了。”看來在飢腸轆轆的時候,食物的魅力還是比妻子大的。
第二天一早,瑪戈特剛剛吃過早飯,還沒來得及收拾碟子,就有人按門鈴。她從門廳的窗戶向外看,小路上停着一輛車,上面寫着:“傑克·史丹利——水暖、加熱。”於是她將門打開,一個年輕的小夥子提着工具袋、穿着休閒褲和T恤站在門口。
“布倫納太太?”
“是的,你是?”
“是您打電話叫我過來修水管的,是吧?”
瑪戈特這才恍然大悟,她放鬆了剛纔一直緊繃的後背,說:“哦,你們的動作真快,快進來吧。”
傑克走進屋子,先是環視了一圈,然後對瑪戈特說:“請您記一下時間,我是按小時收錢的。我可不想讓客戶覺得我多收了錢。”
瑪戈特擡起手臂,看了眼手錶,說:“現在正好9點半。”
傑克站在門口,沒有立刻去做自己該做的事情,而是和瑪戈特閒聊起來。他說:“我必須說,您家可真漂亮。我非常喜歡您家的裝修風格。”
“謝謝。”瑪戈特笑着往廚房走,因爲地下室的入口在廚房。但是傑克可沒有跟她去的意思,他依舊站在原地說:“我想這些都是您自己動手裝修的吧?”
“哦,是的,大部分是。”瑪戈特的語速極快,任何人都聽得出這是催促的意思。
傑克便跟着她來到了廚房。剛進廚房,傑克就興奮地說:“這是我最感興趣的地方——廚房。並不是所有男人都這樣,對吧?”
“是的。”瑪戈特站在通往地下室的門口說道。
“我的情況可能有些特殊,畢竟我是一個水管工嘛,所以,瞭解女人們的喜好就成了我的工作之一。”他轉過頭,看到瑪戈特正吃驚地看着他,便笑了一下算是爲自己解圍,然後解釋說,“哦,不是聽上去的那個意思。”
瑪戈特並不想再和他閒聊,所以沒有迴應他,只是打算去開地下室的門。傑克好像故意要拖延時間,他說:“您知道嗎?任何一間廚房,只要我看上一眼,就能準確地估算出這戶人家的收入。您相信嗎?”
瑪戈特搖搖頭,說:“不,我不相信。”
“您不相信?好吧,那我就證明給您看。”傑克轉過身,仔細看了看廚房的擺設和裝潢。廚房和飯廳是在一起的,面積至少有三十平方米。整體的櫥櫃,有序地環繞在屋子的一個折角上。烤箱、電水壺、咖啡壺、微波爐,但凡家庭需要的電器,都放在觸手可及的地方,雖然說不上豪華,卻美觀實用。於是,傑克說:“您丈夫每年可以賺——一萬九到兩萬元吧。”瑪戈特吃驚的表情讓傑克很得意,他大笑了起來,說,“我猜得差不多,對嗎?”
傑克收斂了些笑容,繼續說:“您認識住在隔壁小區的羅達·福布斯嗎?”
“是的,我認識福布斯夫人。”
“去年冬天,我給福布斯夫人的家裡做過修理,我就完全猜中了她丈夫的收入。”傑克看瑪戈特對這個話題有點兒忌諱,於是連忙說,“好了,我想我現在還是去看看漏水的地方吧。”
“哦,好。”瑪戈特轉身將地下室的門打開,“就在這個下面,火爐後面。”
“我去看看。”傑克回過頭說,“您知道閥門的開關在哪兒嗎?”
“我也不知道,可能在下面的什麼地方吧。”
“哦,好的,我去找找。”傑克打開通往地下室的燈,剛走了兩步,就聽瑪戈特在上面說:“對了,我丈夫讓我先問好價錢再維修。”
“全聽您的,布倫納太太。”
瑪戈特
覺得傑克還算實在,也就不管那麼多,來到客廳拿煙。就在她剛剛點上煙的時候,電話響了。
“喂,您好。”瑪戈特接起電話。電話是羅達打過來的。可還沒開始聊天,她就看到傑克拿着扳手從她面前走過去。她讓對方等一下,然後捂住話筒,對傑克說:“您不會已經修好了吧?”
“不,不,我只是——需要等管子裡的水排幹,還得幾分鐘。另外,我得去衛生間把閥門關上。您家的衛生間在哪兒,樓上嗎?”傑克問道。
“哦,是的,”瑪戈特想了想,突然覺得哪裡不對勁兒,立刻又追問道,“您不是去修樓下的管道嗎?爲什麼還要到樓上去呢?”
“得平衡水壓,否則地下室就會被淹了。”傑克用他的專業術語解釋道,“這就是斯泰森閥門的麻煩之處,除了這個毛病,它還是很好用的。”
瑪戈特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傑克就上樓去了。但她後來怎麼想都覺得不對勁兒,於是對着話筒說:“羅達,你過一會兒再打來好嗎?家裡遇到點兒小麻煩。”掛斷電話,瑪戈特上了二樓。她推開了二樓臥室的門,看見傑克正拿着扳手站在牀邊,仔細地看着牀頭上面掛着的畫作。
“衛生間在那兒。”瑪戈特用手指了下旁邊的門。她也是在提醒傑克該做他應該做的事情。但是傑克似乎並不爲他剛纔的誤工而感到羞愧和尷尬,他指着牆上的畫說:“嘿,這是您畫的啊。瑪戈特·布倫納是您的署名,對吧?”
“是的,是去年夏天在緬因州畫的。”
牀頭上掛的是瑪戈特畫的一幅油畫,沒有人物,只是純粹的風景。藍色的天空,幾朵白雲漂浮,藍色的海面捲起層層浪花。這幅畫雖然稱不上佳作,卻是瑪戈特的感性之作,擺在臥室裡不會被別人看見,僅供自我欣賞,增加生活情趣而已。
傑克走過來說:“哦,我的天!您是一位活生生的藝術家啊。我還從來都沒見過名人呢。”
瑪戈特說:“哦,不必這樣誇獎,只是隨手塗鴉而已。”
“不,不,您真的很有才華。雖然我沒讀過什麼書,但我還是有藝術細胞的。有些東西我一看就知道是好東西。我的藝術鑑賞力可不容小覷。”傑克說得很激動,手中的扳手不斷地揮舞着。
讚美的話會令人開心,沒有人會拒絕,於是瑪戈特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她說:“很多人都有鑑賞力,但沒有經過適當的練習是發現不了的。”
“說得太對了。有太多的人沒有好好睜開眼睛看看眼前的這個世界。但是我不同,”他的胸脯挺得很高,“您如果知道我都能看出些什麼,您一定會驚訝的。就以這個房間爲例,我就能看出您的品位極好。看看您選的窗簾,您選的這種傢俱,還有您選的這種牀罩,買這種牀罩得花多少錢。”說着,他將牀罩從牀上抓了起來,這種無理的舉動讓瑪戈特很不舒服。
“可以了,拜託您不要再說了。”
傑克微笑地看着她,瑪戈特連忙避開他的目光,走到房間的另一邊,將衛生間的門打開,說:“我希望您工作順利。”
突然傑克大笑起來,這讓瑪戈特更加不知所措。傑克說:“好吧,我承認我有點兒囉唆。”他走到她的面前解釋道,“我知道每個人都會這樣評價我,但是我真的沒有什麼惡意,我只是想顯得更加友善一些。如果每個人都熱情友善一點兒,世界就會變得更加美好,對嗎?您知道‘鄰里和睦’這句話吧,我就願意做這種人。”一頓嘮叨之後,傑克又將目光瞥向一旁的椅子。上面隨意放着一件粉紅色的睡裙。他一把將它拿了起來,在手上掂了掂,說:“這個很漂亮,很有品位,就像您一樣。”
瑪戈特的表情變成了厭惡:“放下它。”說完,她想離開這個房間,但是被傑克伸手攔住了。“好的,好的,”傑克連忙說,將睡裙放下,“絲綢的,很高檔啊。”
傑克擡頭看着瑪戈特滿是恐懼的眼睛,笑着說:“您好像被嚇着了,布倫納太太。如果是我的原因,那麼我向您道歉。我沒有惡意,只是好奇而已。有好奇心才能做一名好的水管工。”他將扳手舉了起來,放在瑪戈特美麗臉頰的前方五釐米的地方,然後轉了幾下才放下。
“好像我該開工了,是吧?”傑克這才走進衛生間,弄出叮叮噹噹的響聲。
瑪戈特不再關心他是否會在臥室裡搞出什麼名堂了,她現在不想和他共同待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裡,於是轉身下樓去了。她先來到客廳,拿起桌上的電話給羅達回撥回去,對方卻是佔線的聲音。兩隻腳不知不覺地將她帶到廚房,心神不寧的她看了看還沒來得及收拾的餐桌,爲了讓自己靜下心來,她開始收拾碗碟。
她剛把幾隻盤子摞好,傑克就出現在她的身後。但是由於他的腳步聲很輕,她一點兒都沒注意到,直到傑克輕輕喚她的名字,她才吃驚地回過頭來。驚魂未定的她還沒來得及說話,傑克便說:“我現在準備去地下室了,過一會兒我就可以給您估價了。”
瑪戈特將碗碟都收好放到洗碗池中,打開水龍頭。因爲水閘關小了,即便將水閥擰到最大,水流也很小。於是她等着水慢慢地流出來,轉身去擦桌子了。突然,細小的水流猛地變大,打在碟子上濺起一片水花,瑪戈特連忙奔過來將水流擰小。
“我好像找到問題出在哪兒了。”傑克從地下室上來說。
“大概需要多少錢?”
傑克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而是擡起頭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遍廚房,說:“這的確是一間很漂亮的廚房。很少有人能買得起這麼漂亮的房子。五百美元。”
瑪戈特吃驚地叫道:“什麼?”
傑克似乎已經見慣了這樣的表情,依舊很沉着地說:“五百美元。我覺得我的勞動值這麼多錢。”說完,他就往客廳走去。
“等等,我真的受夠了。”瑪戈特追了出去。
傑克回過頭說了一句在瑪戈特看來很莫名其妙的話:“您不會想要別人知道吧?”
“知道什麼?”
接下來的回答更加莫名其妙。傑克說:“我們在樓上偷情。”接着他解釋說,“別人會奇怪爲什麼我會知道您在緬因畫的那幅畫,還知道您的牀罩和粉紅色的睡衣。”
瑪戈特覺得這件事很荒唐,便冷笑着說:“天哪,您覺得您的話會有人相信嗎?”
“是嗎?”傑克走到客廳,把手裡的包放下,然後從瑪戈特的煙盒裡抽出一支菸,說,“您的那些鄰居會看到我的車從早上9點半開始一直停在您家門前。現在幾點了?”
“11點20分。”
他悠閒地說道:“就爲了給一個漏水的水管估價,我需要在您家裡待兩個小時嗎?您和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布倫納太太。您甚至都沒有時間接電話。”
“什麼?電話根本就沒響過。”
“可能您沒聽到。”傑克看了眼電話。瑪戈特順着他的目光也看了過去——聽筒已經被拿下來了,任何電話都是打不進來的。瑪戈特連忙將電話放好。
傑克走過來,挑釁地說:“我很好奇,如果羅達太太回您電話,卻沒有人聽,她會怎麼想呢?會不會這個時候您的丈夫也從辦公室打電話過來了呢?”
“你這是敲詐!我要報警。”
“邁拉·赫伯特也是這麼說的,但是她仍然什麼都沒做。”
“邁拉?”
“安·沃倫也是一樣。”
“安·沃倫?你也敲詐她了?天哪,安才新婚幾個月而已!”
“是的,我知道,”傑克仍舊能夠保持着微笑,“我聽說她的丈夫很愛吃醋。”
“我一分錢都不會給你的。如果你敢出去誹謗我,我就告訴我的丈夫。他可是一名律師,他會把你——”瑪戈特氣憤得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那很好啊。很好。因爲如果我想起訴你的話,你確實需要一名律師。”
“起訴我?”
“工傷。”傑克說,“因爲我在你家樓上的衛生間裡滑倒了,並且摔傷了後背。”他做出痛苦的表情,用手撐着自己的腰。
“天哪,你居然敢這樣!”
“如果他們審問我,我就會向他們描述牀罩、睡衣之類的東西,作爲我的證詞。你可以問問你丈夫關於這方面的法律條文。如果我撈不到好處,你也別想好過。當然,除非你的丈夫真的那麼心胸開闊。”
瑪戈特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在踱了幾步後說:“我沒有五百美元。”
“是的,我知道。但是你弄得到。別想騙我說錢都在你丈夫那裡,你知道的,我對這種事情很精通。”傑克的表情很認真,如果他的精明用在別的地方,他會是個很厲害的人物,但是現在,他只能當一個令人恨得牙根直癢癢的小混混。他拿起自己的衣服和工具包往門外走,並且說:“我每個月都能撈上幾筆,年收入差不多有一萬零五美元,而且不用繳稅。”
“那你就更應該清楚,我家裡不會有五百美元這麼多錢。”
傑克點點頭,很認真地說:“我知道,所以我明天早上還會過來,高高興興地、早早地把漏水的地方修好。所以,你有足夠的時間去取錢。再見了,布倫納太太。”說完,他就開門出去了。
瑪戈特只感覺到渾身發冷,不由得打起冷戰。
一晚上瑪戈特都被這件事煩擾,整夜都沒睡好。早上起來的時候,她魂不守舍,咖啡壺都忘記了插電。她命令自己清醒些,然後走到客廳衝着樓上的丈夫喊道:“五分鐘後下來
吃早餐!”
“讓我先洗個澡。”布倫納在樓上回應道。
瑪戈特見時間還來得及,便走到電話前撥打警察局的電話。她要求對方在一個小時內到她家來一趟,並且報上了自己的名字和家庭住址。當被問及事由時,她實話實說道:“我遇到了麻煩——我被人敲詐了。”
在布倫納離開家之後不久,警察就登門了。瑪戈特把昨天發生的所有事情都告訴給了警官。警官對此表示詫異,因爲除了她,並沒有人和他講過類似的事情。瑪戈特將一杯咖啡遞給警官。警官接過咖啡想了想,說:“我不覺得他會做這樣的事情啊。”
“可他確實做了,一會兒您就會看到。”
“等會兒他來了,您就讓他進來,然後儘量保持正常的狀態。”警官問道,“錢都準備好了嗎?”
“是的,在這裡呢。”
“給我,讓我做個記號,以便證明他是從您這裡拿到的。”
說着,兩個人都把咖啡杯放到桌子上,瑪戈特將一個信封打開,從裡面拿出來一沓錢交給警官。警官接過錢,用筆在一沓錢的側面畫上一條細線。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了剎車聲。警官將錢遞給瑪戈特,自己躲在屋子的拐角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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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戈特聽到門鈴聲後將門打開。傑克很有禮貌地說:“早上好啊,布倫納太太。我馬上就幫您把漏水的地方修好。”
傑克想要往屋子裡走,但是瑪戈特說:“等等。”於是兩個人站在門廳的地方。這樣,傑克看不到警官,警官卻能聽到他們的對話。
“給你。”瑪戈特將手裡的錢遞給傑克。
傑克沒有接錢,反而吃驚地問道:“這是什麼意思?”
“把錢給你啊。”瑪戈特說,“即便這是敲詐,我還是準備把錢付給你。我不想再惹任何麻煩。”
傑克將手插到口袋裡,搖着頭看着她,說:“我不知道您在說什麼,布倫納太太。”
“是你和我說要五百美元的,現在給你了!”瑪戈特的情緒有些激動。
“哦,您大可不必爲昨天的事情煩心,只要是人,都會犯錯的。你只要當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就好。”
“你昨天可不是這麼說的。”
“您是說我的背傷嗎?已經沒事了,只是輕微的扭傷而已。”傑克用手摸着自己的腰說,“雖然今天早上起來還是覺得有點兒酸,但是過兩天就會好了。即便會多花點兒醫藥費,我的保險金也足夠賠償了。所以,我不能接受您的錢,否則這樣會很奇怪。”
瑪戈特聽完他胡編亂造的這些話,感到異常氣憤,她說:“你在歪曲事實!”
“我還是抓緊時間把您的水管修好,然後離開吧。”說完,傑克就往屋子裡走,在轉角處遇到了警官。警官和他打了個招呼,這反讓傑克感到奇怪。他惡人先告狀,質問道:“布倫納太太,您究竟在做什麼?”
警官代替她回答說:“她報案說你打算敲詐她五百美元。關於這件事,你怎麼看?”
傑克嘆了口氣說:“沒什麼好說的。只是這位女士和我有一些私人恩怨而已。”
“天哪,他在說謊,他在編造故事。”
“好吧,布倫納太太。”警官看着傑克說:“你怎麼說?”
“警官,我看我們還是別打擾這位女士了,她也沒什麼惡意。其實,我早就已經放下以前的恩怨了。”
警官說:“但是這件事得布倫納太太說了算,因爲是她打電話報的警。”警官對瑪戈特說:“您的丈夫是律師吧,您還是打電話給他,問問他這件事該怎麼辦好。”
“我不想讓他——”突然瑪戈特激動地說,“不,我不能,您不是已經相信了他的鬼話吧?”
“這與我相信誰無關,現在你們兩個人各執一詞,如果您指控他,我就會拘留他。”
警官的話和傑克的話都讓瑪戈特深思,現在不能草率地將他拘留,於是她低下頭,默默地說了一聲:“不用了。”
警官對傑克說:“現在你可以走了。”
傑克對着瑪戈特笑了笑,離開了這裡。
房間裡只剩下警官和瑪戈特兩個人。瑪戈特走進客廳,無奈地說:“他在說謊。他——”突然她注意到桌子上放了兩杯咖啡,於是她指着它們說,“咖啡杯。他肯定看到了這兩隻杯子,所以知道您在這裡。”
“的確有這種可能。”警官說,“布倫納太太,您剛剛入住北公園地區不久吧?”
“是的,但——”
“傑克是本地人,這裡的所有人都認識他,如果這件事情擺在法官面前,我想法官會相信他說的話。”
“可他不止敲詐了我一個人啊。他曾向我炫耀過他做的其他這類事情,甚至包括一些女人的名字。”
“但是,我們之前並沒有接到任何關於他的指控。”
“因爲她們都不敢報警,害怕影響自己的聲譽。”瑪戈特幾乎用祈求的語氣問道,“難道您真的已經無能爲力了嗎?”
警官回答得很實在:“如果沒有證據,什麼事情我都做不了。”突然,他擡起頭說,“或許,如果我是您,布倫納太太,我會去找其他女人談談,如果能夠召集足夠多的人,你們就有可能勝訴。如果有人做證,那麼這就是事實。”
“但這真的是事實。”
“好吧,這是我能給您的最好的建議了。再見,布倫納太太。”
警察離開了,傑克當然也知道這一點。他一直在街口的電話亭裡等着,現在他撥通了瑪戈特家裡的電話。電話內容可想而知,傑克對她說:“剛纔你使的那個小伎倆幾乎讓我上當。不過我早就預料到你會做點兒什麼。你應該更加理智些,你看看你現在給自己找了多少麻煩。如果上了法庭,我一定會起訴你的,剛纔我說的話,那位警官都聽到了,他也會爲我做證。你是鬥不過我的。所以,你最好乖乖地把錢準備好,我今天下午過去拿。別再和我耍什麼花樣,否則我就要考慮加錢了。”
下午,傑克按時過來取錢。他進門後,第一個要求就是巡察一下各處,他可不想屋子裡又隱藏着某個等着抓他的人。他說:“你的某些小花招兒確實挺令人驚歎。”傑克這次真的說對了。瑪戈特可是一個聰明的女人,她的花招兒還真的令人驚歎。
當傑克轉身走進客廳的時候,他愣住了。只見客廳裡坐着六位女士,她們一起端着咖啡對他示意。傑克還故作鎮定地說:“布倫納太太,我沒想到您家裡有這麼多客人在,我還是過兩天再來吧。”
瑪戈特攔住他說:“哦,沒事的,傑克,在座的女士你都認識。”
女士們一起說:“確實,很高興能夠再次見到你。”
“你們好。”傑克打招呼說。
“你想來塊三明治,或者喝點兒茶嗎?”其中一位女士問道。
“不,不用了。”傑克拒絕得很乾脆。
“不用嗎?”瑪戈特說,“哦,你肯定是爲了那五百美元纔來的,對吧?”她看到傑克嘆了口氣,於是趕忙說道,“別緊張,傑克先生,這裡的女士都知道,甚至其中還有人給過你錢。”
傑克點點頭,說:“好,好,布倫納太太,你把所有人都聚齊了,是吧?然後呢,你能怎麼樣?我倒是很想看看。”
瑪戈特走到電話前,撥了個號碼,然後說:“湯普森探員嗎?我是布倫納太太。是的,我已經按照您說的方法把那些受害的女士都召集在我家裡了——”
傑克有些緊張地走過來,想要制止瑪戈特的通話。
瑪戈特看了眼傑克,然後對電話那一頭說:“等一下,探員。”她捂住話筒,對傑克說:“你想和他說話嗎?”
傑克看了看面前的這個女人,笑了笑說:“好,好,你贏了。”
瑪戈特拿起電話,說道:“我等一會兒再打給您,探員。”之後掛斷了電話。
傑克拍了拍電話,冷笑了一聲,說:“好吧,反正我也知道這事兒幹不長。”說完,他轉身就要離開。
瑪戈特連忙拉住他:“哦,彆着急走啊,傑克先生。我們的話還沒說完呢。”她將傑克推到了衆多女士中間,說,“我們想把錢要回來。”
“開什麼玩笑?我哪裡有錢啊?我都已經花光了!”
傑克以爲這麼說,女士們就拿他沒辦法了。事實卻完全相反,瑪戈特雙手抱在胸前,微笑着說:“那你就得努力賺錢嘍。”
“什麼?”
“你是一名水管工,而我們都有需要維修的地方。”
“是的,我家需要一套新的灑水設備。當然了,你需要先把舊的那套挖出來。”
“我們家需要裝取暖器。”
瑪戈特問安:“你有什麼需要?”
安說:“哦,我這裡有許多工作要做,至少超過三百美元的工作量。”
“我纔不幹,否則我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了。我還是需要生活的,你們這簡直是……是在……”傑克厭棄地說到這裡,突然不再說話了。
瑪戈特接着說:“敲詐,是嗎?或許你可以打電話到警局,你覺得怎麼樣?我去給你撥號——”
“等等,”傑克攔住她,“好吧,我做。我同意你們的要求。”
瑪戈特笑着看着自己的姐妹們,說:“我就知道他會同意的,現在姐妹們再安排一下服務的順序吧。”
在一片嘈雜聲中,傑克等來了他接下來一段時間的零薪水工作。或許這就是對他這種人最好的懲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