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嗙……嗙嗙……』
窸窸窣窣的敲擊聲打破了死一般的沉寂,陣陣隱約的回聲朝着黑暗的深處幽幽傳去,又漸漸被吞噬殆盡。
四周又一次陷入了鴉雀無聲,彷彿先前的敲擊聲對於這座歷經千年的地下甬道來說,只是個無關痛癢的小插曲;然而好景不長,瑣碎的敲擊聲再次響起,而這次的聲音似乎陡然清晰,也劇烈了許多。
『嗙嗙……嗙……轟隆——!』
隨着一記沉重的悶響,從天而降的磚石和沙土瞬間在這條隱秘的甬道中激起了漫天沙塵;與此同時,一抹清冷的月光順着甬道頂部的那道破口灑了進來,將那墨色般的黑暗頓時驅散了一角。
“嘿呀隆哥,這……這下面真的是墓道啊……!”
伴着一個男子的驚歎聲,三個人影悄悄出現在了破口處。
“呵呵,老子早就探究過了,只要在這地方動手,一挖一個準,還能繞過那些條子的封鎖。”
那名被稱作“隆哥”的男子得意地哼了一聲,隨後又像想起了什麼似的,對着先前的那名男子說道:“李狗,快把那東西放出來。”
“好咧~”李狗立馬應和了一聲,不一會兒,幾隻被拴着的活鴿子便從甬道頂部的裂口被放入了墓中,五分鐘後,那串鴿子又被再次撩了上來。
“嘿,還活蹦亂跳着呢,看來下面的空氣是沒問題了。”
李狗興奮地說着,隨即立馬又對着身旁那第三名男子揮了揮手,說道:“唉,我說二愣子,你還傻站在這幹嘛?還不快放繩子下去??”
“啊?哦……好,好……”一個稍顯木訥的男聲吞吞吐吐地響起,此人似乎剛從驚訝中緩過神。
“嘖,二愣子就是二愣子,真不該帶你來!”李狗看着對方手忙腳亂地動作,不由嗤之以鼻。
“好了好了,聲音輕點,萬一被條子發現就麻煩了。”隆哥一邊不耐煩地說着,一邊將身旁的設備綁在剛搭好的繩索上,一件件放了下去,隨後又擡起頭,看着那名一臉木訥的男子,撇了撇嘴說道。“二愣子,你先下去看看。”
“唉?我……我嗎?”那名被喚爲“二愣子”的男人一驚,但終究還是抵不住對面那兩名虎視眈眈的男人,只好硬着頭皮,抓着繩索率先下了墓。
“咔嚓……”一束手電光從墓道底下照了過來,二愣子向着上面的兩人打了個手勢,似乎在下面一切正常。
“走,下去。”見下方無事,隆哥便也不再顧忌,迅速沿着破口下了墓,而李狗也不敢怠慢,立馬跟了下去。
狹窄的甬道中迴盪三人小心翼翼的腳步聲,青色的石板在手電的照射下反射着幽幽綠光,顯得妖異異常。但此時的三人並沒有什麼閒情去管發光的石板,他們的全部注意力都被甬道兩旁那詭異壁畫所吸引。
“隆……隆哥,這畫……畫的是什麼啊?萬人坑?煉獄?好可怕……”二愣子仰頭看着壁畫上那密密麻麻的骷髏人頭,聲音也開始有些顫抖。“您說……這些東西會不會……會不會就是外面那些人所說的『詛咒』……”
“詛咒個屁!”沒等二愣子說話,李狗便率先啐了一口,罵道。“那些鬼話都是政府那幫人嚇唬人用的!”
“可……可是……我聽說好幾年前這裡可是死過一大批人,連政府那邊的考古隊下墓後也是一個都沒回來啊……”二愣子帶着哭腔說道。“而且我聽說墓裡好像連電子儀器都會失靈,還鬧鬼,所以政府那邊纔會特意封了這裡……”
“怕就滾!少在這唧唧歪歪的!”這次說話的是隆哥。“老子當初是看你可憐,好心帶你下來分點寶貝給你,廢話再多的話現在就給我滾回去!”
“別……別啊!”二愣子一聽慌了,連忙求情。“我現在是走投無路了,要是過兩天再還不清賭債,我……我恐怕要被那追債的人五馬分屍了!”
“所以啊,你要好好配合隆哥纔是,囉唆個什麼!”李狗白了二愣子一眼。“實話告訴你,這座樓蘭古墓裡可全是寶貝,目前難得流出的幾件在黑市上可是拍出了天價,夠你還幾十倍的賭債呢!這次咱們隆哥可是得到了難得的情報纔可以進到這裡,帶上你是看得起你,可別不識擡舉!”
“是,是……”二愣子點頭如搗蒜,雖然心中害怕,但也只能強忍着繼續行進。
“話說回來,隆哥,這裡的甬道感覺好像有點長啊……”李狗轉過頭,用手電回照着身後走過的那蜿蜒漫長的甬道,不由張口問道。
“這個……老子得到的消息說這墓大得很,所以這甬道長點也很正常嘛……”隆哥強裝鎮定地回答着,但看着兩旁愈來愈猙獰的壁畫人物,心裡也隱隱有些犯怵。“對於這座樓蘭古墓,好像之前的人探過的只是一部分,裡面的還有好大一塊都沒人進過呢。”
“唉,那咱們現在走的,敢情就是之前沒人來過的區域?”李狗眼中迸出貪婪的光芒。“好傢伙!這樣的話裡面的寶貝也沒人動過吧?這下可都是我……不,是我們的啦!”
“在找到墓室前先別高興得太早。”隆哥冷着一張臉,看了眼手腕上的手錶,微微皺了皺眉。“嘖,都走了兩個小時了,照道理說怎麼都該看到墓室纔對……該死……”
“啊,隆……隆哥……你看!!”二愣子忽然指着前方不遠處緊張地大喊了起來,另兩人連忙順着其指的方向望去,在手電光的照射下,只見狹窄的甬道在不遠處似乎一下子變得豁然開朗,一個不小的空間赫然出現在甬道盡頭。
“石室……是墓室!”李狗大喜,連忙小跑上前,隆哥和二愣子也趕緊跟了上去,不出所料,在這條漫長的青石甬道的底部,一個開放式的石室大廳靜靜地呈現在三人面前。
“總算看到墓室了,咱們趕快去……”話說一半,李狗卻忽然在石室門口停住了,他轉過身,似笑非笑地看着身後的二愣子,勾了勾手。
“二愣子,你去裡面探探有什麼東西。”
“啊?爲什麼又是我……”二愣子滿臉無辜。
“讓你去你就去!”隆哥瞪了二愣子一眼,左手推搡着對方,右手有意無意地摸着腰上的槍托。二愣子見狀根本沒有退路,只能白着臉,顫顫巍巍地走入了面前那片石室空間之中。
這是一件圓形空間的石室,面積不算大,但也絕不小,幾乎和一個籃球場差不多大;然而令人失望的是,石室中並沒有如想象中那般堆滿了金銀珠寶,甚至連棺木都沒有,整個石室空空蕩蕩,唯一引人注意的,是刻在石室牆壁上那紛繁複雜的壁畫。
二愣子用手電照了照,與外面甬道上的壁畫不同,這裡的壁畫似乎精緻了許多,龍飛鳳舞而又縝密的線條以及歷經千年依然鮮豔的色彩,使得這些壁畫具備着攝人心魄的魅力,讓人移不開眼。
二愣子目不轉睛地盯着牆上的壁畫,上面似乎記敘着某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件,二愣子並不能理解,但他還是像着了魔一般一幅幅看了過去,幾乎沉溺其中,直到身後一聲不耐煩的暴喝將他猛然喚醒。
“二愣子你他媽到底回不回話!?”
二愣子回過神,這才意識到自己身後還有兩位大爺在等着自己,於是連忙揮揮手電筒,說道:“這裡安全,但沒有棺材,只有畫……”
沒等他說話,隆哥和李狗便迫不及待地衝了進來,但他們的臉上很快寫滿了失望。
“真他媽背!走了那麼久,連個冥器都沒見到!”李狗罵着,依然不死心地四處搜索着,隆哥也同樣如此;而見那兩人無暇顧及自己,二愣子開始繼續研究起牆上的壁畫,全然忘了自己來此的目的,就在這時,一抹如血般鮮豔的血紅色突然吸引了他的注意。
二愣子連忙將手電光投向血紅之處,但就在看清畫面的那一刻,他的頭皮頓時猛地發麻!
他看見了數具乾屍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黑洞般的眼眶中,似乎有隱隱的血色光芒幽幽閃現。
“唉呀媽呀——!!”驚詫之下,二愣子嚇得攤倒在地,其餘兩人聞聲趕來,卻發現二愣子所指的,只是一幅栩栩如生的壁畫罷了。
“一幅畫而已,瞎叫喚什麼!”隆哥擡腿朝二愣子踢了一腳,痛得後者連忙起身,再次看向那副壁畫。
那的確是畫,是一幅極其詭異的壁畫。畫中的乾屍們動作扭曲,神情痛苦,在熊熊烈焰中掙扎着,似乎像要從畫中爬出來似的;而形成強烈對比的,是那名懸浮在乾屍堆上空的那名極其美麗而妖嬈的西域女子。
只見畫中的女子雙眸緊閉,神色淡然,嘴角微微翹起,像是在笑;她的服裝配飾也被描繪得非常細緻,而其身上的那套紅寶石首飾不知被塗了什麼顏料,似乎閃爍着幽幽紅光。
二愣子揉了揉眼,再次望向畫中的西域美女,卻總覺得女子的嘴角上揚的幅度竟然好像變大了一些,而就在他以爲自己眼花時,一記飛腿再次招呼上了他的屁股。
“閃開,去門口待着!別礙手礙腳!”
李狗把二愣子推搡到石室門口,隨後又一臉諂媚地走向隆哥,指着壁畫上的西域女子小聲說着。“這幅畫不錯,唉隆哥,您說我們要是把它扒下來,會不會能賣不少錢……”
二愣子聽不見另兩人在嘀咕些什麼,想進去又不敢,只能在石室門口轉悠着,而在這時他卻似乎隱約聽到了某些聲響從右側的甬道石壁後穿透而來。
他把耳朵貼在石壁上,細細地聽着,臉色卻變得越來越困惑,而就在這時,只聽“砰”的一聲,一記槍響突然爆裂在石室內,與此同時,撕心裂肺的慘叫聲陡然而起。
二愣子一驚,連忙拿起手電轉頭照向石室內部,但卻看到了一幅令他寒毛倒豎的一幕!
一羣乾屍如憑空出現般將隆哥和李狗團團圍住,撕咬着兩人,鮮血從隆哥和李狗那已被折成直角的脖頸間噴涌而出,漸漸匯聚成血泊瀰漫開來,而這些乾屍,赫然便是先前那張壁畫上的!
二愣子呆呆地望着被從畫中爬出的乾屍們撕咬得血肉模糊的同伴,想逃跑,雙腳卻不聽使喚,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壁畫上那名妖異的西域女子如同幽靈般從壁畫中飄然而出,冷笑着慢慢逼近自己。
『你出不去了。』
西域女子的嘴角越咧越大,最終呈現出一個極爲誇張的角度,猙獰地“說”道。
『把你的“魂”留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