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喻死死地盯着安玘,不用照鏡子他也知道自己此刻的臉色有多陰沉。然而對於葉喻的質問,安玘卻似乎並沒有過多驚訝。
“爲什麼這樣問。”安玘平靜地回視着葉喻。
“因爲、因爲我……”葉喻垂下了眼簾,面對安玘突然的反問,他反倒有些不知應該從何說起了。
“我在對林雨棠搜腦的過程中……遇上了一些無法理解的事。”
“是嗎,比如呢?”安玘的臉上依舊沒有波瀾。
“比如……一些我明明沒有主動讀取的記憶,會自動被吸入我的大腦。”葉喻扶着依然有些脹痛的腦袋,慢慢說道。“恐怕這次用腦的超負荷,以及虛脫昏倒,與這個情況不無關係……”
葉喻擡起頭,再次看向安玘。
“搜腦開始前我就感覺到您似乎有些事沒告訴我,而且如果不是最後被強制拿走血鑰石,我恐怕會和那些使用血鑰石的普通人一個下場吧?我聽說,那些使用血鑰石的人的死因,不也是短期內超負荷用腦嗎?”
葉喻努力剋制着自己的語氣,雖然表面上維持着最基本的冷靜,但事實上此刻他的心情可謂是相當五味雜陳。
比起與死神擦肩而過的心悸,他更不滿的是對方的欺瞞,他已經受夠了被人當成棋子耍得團團轉的感覺,更何況欺騙自己的還是原本以爲可以信賴的人。
安玘平靜地坐在葉喻一旁,既沒有開口辯駁,也沒有任何表示,只是沉默着,像是在考慮着什麼;而葉喻見到對方這樣淡漠的反應,以爲是真的被自己給說中,於是便有些按耐不住了。
“如果說您是擔心我聽了這種副作用後心生疑慮,不願讀取林雨棠大腦的話,那大可不必。”葉喻的聲音中忍不住流露出一絲不悅。“我既答應會去救林雨棠,就一定會履行諾言,您又何必故意騙我……”
“我並沒有可以欺騙你,作爲『驅逐者』,你確實可以免疫血鑰石給人腦帶來的副作用,這點我可以用人格保證。”安玘突然開了口。
葉喻一愣,但安玘簡單的一句話顯然無法打消他的疑慮。
“可既然如此,那又爲何……”
“是因爲你的力量太過強大,失控了。”安玘看着葉喻,眼神中似乎閃過了一瞬無奈。
“失控……??”葉喻咋舌。
“對於普通人來說,即便靠着血鑰石的增幅,用自己的大腦能量去讀取對方的特定記憶也已經是非常不易,要進行無差別的非主觀自動讀取是根本不可能的,大腦根本提供不了這樣的能量;但『驅逐者』就不一樣了,由於體質特殊,可以和血鑰石產生強大的共鳴,從而爆發出常人難以想象的腦波能量,而腦波能量一旦不加控制,那就可能將讀取記憶的範圍額急劇擴大,於是便會出現在非主觀讀取下涌入大量雜碎記憶的情況。”
安玘靜靜地解釋着。
“當然,這種能量是可以控制的,如果控制得好的話,甚至可以獲得事半功倍的效果,只是你因爲是第一次使用血鑰石,所以可能暫時無法很好地控制這股力量,同時讀取記憶的時間也會比較長,一般來說用血鑰石讀取記憶,也只是一瞬間的事。”
“這些事……您怎麼會知道得那麼清楚?”葉喻依然疑惑不解。“難道您……也是……”
“我不是『驅逐者』。”安玘搖了搖頭。“但我曾經和某位『驅逐者』……合作過,所以對這些略有了解,但顯然你的情況更爲特殊,此前我並未遇到過像你這般強烈的失控反應,因此也就沒有事前告誡你。”
是……這樣嗎?剛纔她所說的“某位驅逐者“,應該就是那位已經過世了的前”血鑰石特別搜查組“組長吧……?葉喻想着。
“不管怎麼說,你的體質異於常人,是不會出現因大腦超負荷而喪命的情況的,這點你放心。”安玘繼續說道。“而且以我的原則來說,我不會慫恿別人去做送死的事,更何況你是我們特別事務調查局團隊中的一員,也是樓玥極其重視的人。”
樓玥……極其重視……我?
葉喻想了想,不得不承認安玘的確沒有理由要故意加害自己,心中的不滿漸漸平息了下來,甚至對自己先前的失禮有些過意不去,但他心中仍舊有一個揮之不去的疑惑。
那片“喪屍地獄“……那名眼熟的異域女子……這個也屬於被我無意識讀取到的林雨棠記憶嗎?總覺得有點不對……
葉喻努力回想着自己曾在哪裡見過那名詭異的異域女子,卻始終記不起來,而此時卻忽然聽到安玘的聲音再次幽幽地在身邊響起。
“不過,我承認,我的確瞞了你一件事。”
葉喻擡起頭,驚訝地看着安玘。
“什……什麼事……”
“你在搜腦過程中,應該也看到了一些『其他畫面』吧?”安玘說着,顯然話裡有話。“我指的是,不屬於林雨棠的記憶畫面。”
!!
葉喻心中一驚,不可思議地盯着安玘,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你……您怎麼會知道!?“
“果然……”見到葉喻的反應,安玘不由輕聲感嘆了一句。“果然只有你……才能看到那些……”
“等等,麻煩您說清楚一點!”葉喻急了,甚至忘了對方總局長的身份,下意識地緊抓住了對方的袖口,但隨後他又意識到自己的無理,慌忙鬆開了手。
“對……對不起!我只是……只是希望瞭解真相,我看到的那些……究竟是……”
葉喻強忍住心中的恐懼,將先前對林雨棠搜腦過程中“看”到的那有如地獄般的場面,以及那個神秘異域女子的情況對安玘描述了一遍。
安玘靜靜地聽着,臉色卻變得越來越凝重。
“那裡面……果真藏着『那東西』,這下麻煩了……”安玘低頭自言自語着,似乎陷入了沉思,一時將葉喻晾在了一邊;而葉喻雖然心中七上八下,但見此情形也只能選擇閉嘴靜候。
半晌之後,安玘終於擡起頭,看向一臉不安的葉喻。
“我可以告訴你那些畫面的『真相』是什麼,但你必須向我保證不會向任何其他人透露半個字,不然……“
安玘頓了頓,霎時一股強大的氣場頓時充斥在房間之內,讓葉喻不由渾身起了層雞皮疙瘩。只聽安玘注視着葉喻,並用一種極其冰冷,而又充滿壓迫感的聲音一字一句地說道:
“不然,你會害死所有人。”
“咔嗒,咔嗒……”
略顯沉重的腳步聲迴盪在肅靜的走廊上空,只見一個人影走出電梯,匆匆踏上了這層警備森嚴的辦公區域。
四名全副武裝的警備軍官緊張地注視着電梯的方向,待到看清來者的樣貌後,緊繃的神情這才似乎稍稍鬆了鬆,但也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地向來者敬了個軍禮。
來者的視線掃過兩旁的警備,禮貌性地回了一個軍禮,但腳下的步伐卻沒有絲毫的停頓,徑直朝着走廊盡頭的那間辦公室走去。
“啊,是少爺啊,您回來啦。”
辦公室門口,一位身着軍裝的年長副官看着越走越近的來者,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真是難得,我聽說這陣子您在特別事務調查局忙得不可開交,這次怎麼有空回部裡看我們啊。”
年長副官笑着對走到跟前的來者敬了個禮,隨後親切地拍了拍來者的肩膀,似乎對其很是熟悉。
“夏副官,好久不見了。”隨着恭敬的回禮,一個熟悉的聲音適時響起,來者正是楊允一。
“哎呀,你們父子倆也好久沒見了吧?這次總算可以好好聚一聚了。”夏副官說着,往辦公室大門示意了一下。
“這一次,就是父親讓我來的,要談些事情。”楊允一公式般的笑了笑,似乎不願多說什麼。
“是這樣啊,那你趕快進去吧,屆時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事,再來找我吧。”夏副官一臉瞭然地說着,隨即識趣地迅速離開了。
楊允一站在辦公室門前,深深吸了口氣,在穩定心緒後,終於伸出手,輕輕敲了敲門。
“父親,是我。”
“進來。”一個沉穩的聲音從門後傳了出來。
楊允一推門走進了辦公室,一眼便看到了辦公桌後那位已經許久不見的中年男子,也是自己最爲仰慕和敬畏的人。
“剛剛從外地回來嗎?”中年男子隨口問着,並沒有放下手中的工作。
“是……不,回來兩天了。”楊允一猶豫了一下,開口回答道。
男子手上的動作停住了,終於擡頭看向楊允一。
“既然早就回來了,那爲什麼前兩天沒來見我?”男子將手中的文件放在一邊,十指交叉擺在桌上,注視着楊允一繼續問道。
“因爲……額……因爲局裡有點事,安局長來東區了。”楊允一似乎有點緊張,不敢看向對面。
“安玘來下洋市了?”中年男子眉毛一挑,輕輕靠向椅背。“我怎麼沒接到通知?”
“應該也是臨時過來出差的,所以還沒來得及告知吧……”想到先前安玘和葉喻的事,楊允一莫名有些心虛,尤其面對的是自己的父親。
“哦,是嗎……”中年男子看着楊允一的表情,如虎一般的雙瞳中隱約掠過一瞬銳利的目光,但卻並沒有點破什麼。
“對了,父親您這次特意找我來,是爲了什麼事?”似乎是想掩飾自己的心虛,楊允一迅速扯開了話題。
“找你來自然是有重要的事。”男子說着,將一份資料遞給了楊允一。
楊允一接過資料,剛掃了兩眼,臉色猛然一變!
“這……這是!??”楊允一捏着手上的資料,看着資料照片中那張熟悉的臉,聲音竟然微微有些發抖。
“那個叫‘葉喻’的『驅逐者』,你似乎和他很熟,是吧?”
中年男子看着楊允一,目光如炬。
“我希望你能從他身體中取點東西,不管用什麼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