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年紀來排列的話,順序是祁鶴來、祁雁回、祁鷺走。
單看祁雁回的名字,還不覺得有多麼奇怪。雁字回時,月滿西樓嘛,只能說明他爸媽可能是文藝詩詞愛好者。
但這陸陸續續出現的他的同輩人,其名字之詭異,就不得不令人懷疑這個“祁”姓背後的故事了。
“可能是鶴字輩,雁字輩和鷺字輩,都是珍禽。”路嶼璐小聲的和林凌嘀咕着。
林凌卻緩緩地搖了搖頭,“這三兄弟的名字很明顯體現了重點字:來回走。八成是來字輩、回字輩和走字輩。”
“什麼樣的家庭還考究的這麼深遠啊?有礦啊?”路嶼璐不李姐,還逼問起林凌:“你有堂哥和堂弟嗎?他們和你的名字都有講究嗎?等等,算我多問,你這名字簡單的還不如我的名字有說頭呢,一看就是生的時候很隨便。”
林凌沒興趣和她吵,因爲這會兒在付美詩的房間裡,又多出了一個祁姓男人,他蹲在祁鷺走身邊已經盯了五分鐘了。
付美詩在這時屁顛屁顛地跑了回來,手裡端着一杯熱乎乎的開水,托盤上還放着未開封的茶包,她端到祁鶴來的面前,“請用。”
祁鶴來笑眯眯地拿過水杯,說了聲謝謝,然後動作優雅地撕開茶包,泡在水裡。
見此情景,還未獲得解綁待遇的祁鷺走瞪向付美詩,咬牙切齒地低聲抱怨道:“爲什麼我哥有茶喝,我連涼水都沒有?”
付美詩默默地塞上鼻塞,畢竟茶包泡開會散發出味道,她輕描淡寫地回答道:“這位大佬是委託人啊,和你的待遇肯定不一樣,我和他之間有一些只有我們兩個才知道的事情。”話剛說完,付美詩就緊張地詢問祁鶴來:“哎呀,請問我這樣說應該不算泄密吧?”
“喂!你爲什麼還要對他用敬語啊!”祁鷺走很暴走。
“嘶。”祁鶴來只是低低地發出了一個虛擬語氣,祁鷺走就立刻乖乖地安靜了下來,還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脖頸,瞳孔都像貓一樣放大成了賣萌式的黑圓圓。
所以說,這纔是真正的血脈壓制吧。付美詩偷偷地在心裡比出了一個大拇指,覺得大佬不愧是大佬,在氣勢上就擁有着絕對的統治感。
而接下來,就是祁鶴來對祁鷺走的“公開式”私人審訊了。
“怪不得我一直覺得有奸細在搞鬼,原來,這個奸細竟然是你這個小透明啊,還真是深藏不露呢。”祁鶴來的微笑中夾雜着輕蔑的意味,他從風衣口袋裡掏出一塊質地不俗的棉帕,展開來鋪到付美詩的牀上,然後才坐了上去。
但付美詩並不認爲他是擔心他自己的外衣會弄髒她的牀,而是嫌棄她的牀會弄髒他的外衣。
“我……我沒有和祁雁回見面太多次,而且我也沒有做他的內應,還有我在家族裡是個小透明不假,但這也不代表我不學無術,我還是很有上進心的。”祁鷺走的辯駁顯得非常心虛,他看着祁鶴來的眼神裡也充滿了畏懼,雄競地位立見分曉,他不得不恭敬地說:“五哥,我說的都是事實,絕無半句虛言,我沒有和家族對抗的意思。”
啥?五哥?
付美詩轉頭看向身後的姐妹團,三人互相交換着“雅蠛蝶”的眼神,是付美詩率先湊過去悄悄說:“原來這個祁鶴來只是老五而已,看這派頭,我還以爲他是老大呢。”
林凌則同樣小聲回覆道:“排行老幾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幾個到底是什麼來路啊?一口一個家族,一個一個奸細,撲面而來的氣息過於古樸了。”
路嶼璐嘖嘖嘖地咂起舌:“該不會是地下的非法集資團伙吧?有排位的那種,要不然怎麼會一級碾壓一級?”
林凌搖搖頭:“不像,至少氣質就不像。他們兄弟幾個的長相、氣質、穿着都是歷經了好幾代的洗禮與薰陶才能培養出來的,就連那個祁哥整天只穿着一件連帽衫,也遮擋不住他骨子裡的脫俗。”
“哎呦,就是戴着塊勞力士手錶唄,那種東西可以買高仿的假表,裝裝門面誰不會啊。”
“裝門面的目的是什麼呢?來騙阿付這種滿手凶宅的貧窮拆二代嗎?”
路嶼璐一時竟無言以對,最後只好說:“噓——別打岔了,先安靜地聽他們兩個的內部彈劾。”
付美詩翻翻白眼,她早知道路嶼璐這種胸平無腦的傻白甜是吐不出什麼象牙的。但轉頭看向自己牀邊的祁鶴來與祁鷺走,她的內心裡則是犯起了嘀咕。
雖說他們兩個和祁雁回是堂兄弟,可眉眼之間還是有幾分相像的。按身高來算,應該是祁鷺走最高,祁雁回第二,年長的祁鶴來反而墊底。
不過,海拔並不能成爲決定話語權的衡量,看這情形,最矮的祁鶴來反而是站在食物鏈的頂端,他將祁鷺走玩弄於他的股掌之間,就像在折騰一隻弱小可憐的小奶狗,對方不僅毫無招架之力,還只會淚眼婆娑地求放過。
“我就只是單純的可憐他而已,總不能見死不救吧?他一個人獨自在外,被凍結了銀行卡、沒收了全部信用卡,連手錶、袖釦這些小破爛都被他爸媽統統收走了,五哥,你說他要靠什麼生存下去?在整個家族裡,他從以前就只和我聊得來,我肯定多少要幫他一下。”祁鷺走嚶嚶嚶地哭訴着。
祁鶴來則是笑眯眯地踢了他一腳:“你放屁。”
付美詩、路嶼璐和林凌三人不敢置信地同時捂嘴,這種優雅氣質型美男子竟然會用最溫柔的笑臉罵出最無情的髒話?
呃,但付美詩仍然不能認同他是美男子,在她眼裡,他醜得和她第一次見到祁雁回時一樣令她感到震撼。
“我說的全部都是真的!”祁鷺走信誓旦旦地閃爍着水汪汪的小狗眼:“因爲我是學渣嘛,而祁雁回和我年齡最接近,又是學霸,還是全家人眼中的精英,我當然會願意巴結他了。更何況這一次他離家出走,我要是適時幫助他,他一定會在日後感激我的,可我也知道不能違背家族的判決,所以我只是適度地給與一下他幫助,至於他如今的下落,我也毫不知情了……”
“嗯——”祁鶴來翹起二郎腿,將雙手環住膝蓋,擺出略顯惋惜的表情說着:“的確,作爲祁氏家族中最完美的人,他屢教不改的離家出走是非常、特別、極其不可饒恕的,儘管我不打算原諒他——但比起憎恨,我更需要他回來,畢竟,他可是我最疼愛的弟弟。”
祁鷺走忍不住小聲吐槽一句:“說的好聽,分明是你自己不想承擔繼承人的壓力吧……”
“不好意思,你說什麼?”祁鶴來笑裡藏刀。
祁鷺走死命搖頭:“沒,沒!什麼都沒!”
“你不要在這裡和我貓哭耗子假慈悲了,在我們這一脈之中,你心裡比誰都希望第六代的當家人趕快上任,只有塵埃落定之後,所有人才能鬆下一口氣,即便是狗屁不是的你也不例外。”祁鶴來輕聲哼了哼,蔑視道:“只不過,是我低估了你,從沒想到會是你這種人能和他保持聯繫,你這種抱大腿的下賤做法很符合你的秉性呢。”
即便是被這樣人身攻擊,祁鷺走也很慫地不敢生氣,“還、還好啦,雖然我在家族裡的確是不起眼的存在,但作爲朋友,我還是很合格的。要知道全家上下,只有我一個人支持他的想法,就算是救命稻草也好,反正他可以在我這裡得到你們都不能給他的認可。”
祁鶴來似被他的最後一句話激怒,他臉上的笑容頃刻間消退,猛地俯下身,一把揪住祁鷺走的衣領咬牙切齒道:“還不都是你這蠢貨分不清勢態變化!就是因爲你垂死掙扎,他才產生了有人支持他那種蠢事的假設性希望!”
祁鷺走難得地回嘴道:“他也是人啊,再怎樣也有資格做出自己的選擇吧。我、我絕不是爲他說話,我是覺得,作爲家人,最起碼的支持要有。”
“呵,支持他那種社恐?”祁鶴來嫌棄地鬆開了祁鷺走,站起身的同時甩了甩手,嫌髒似的蹙起眉:“如果真的重視的他,就要關注他現在的安危,你想也知道,一個社恐生存在家族之外該有多麼艱難,你怎麼忍心支持他那種不成熟的決定?”
祁鷺走無奈地嘆氣一聲:“就算是社恐,也要適當地給他一些自由纔對啊。”
“等等。”付美詩在這時一臉懵逼地插話進來,她深表懷疑地問道:“你們口中的社恐,該不會是在指祁雁回?”
祁鶴來轉頭看向她,浮於表面的笑意令他整個人都散發出一種極致的冷漠,他反問道:“不然,還會有誰?”
付美詩眨巴眨巴眼,突然就發出“哈哈哈哈哈哈”的一大串爆炸笑聲。
以至於在一旁吃瓜看戲的路嶼璐和林凌也忍俊不禁道:“是啊,那個祁哥雖然算不上社牛,可再怎麼樣也不是社恐啊,搞錯了吧。”
“最次也是個社交牛雜症,反正不會是社恐,那嘴比誰都能懟。”路嶼璐嗤笑着。
付美詩也連連附和着點頭,但轉念一想,又覺得這其中有幾分道理,畢竟祁哥的美食頻道都是無臉直播,莫非真的是因爲社恐?可,那不是因爲他長得醜嗎?
不過——
“聽你們這態度,應該是不知道祁哥在做什麼職業吧?”付美詩狐疑地眯起眼。
祁鷺走聽到這話,則立刻同她擠眉弄眼的使起了顏色,可惜付美詩沒有領會到他的意圖,反而是祁鶴來一巴掌打到祁鷺走的臉上:“他在做什麼我很清楚,你不用替他打掩護。”
祁鷺走尷尬地別開臉,淡紅色的五指印像是新款的刺青圖案。
而接下來,祁鶴來走到付美詩的面前,將她上下打量一番,這一次,他的下垂眼裡沒有笑意,想刀她的眼神根本藏不住,連語調都是無情殘酷的:“通過我近期的觀察,已經足以證明你不是一個稱職的房主。”
“啊?”付美詩黑人問號臉,“您……是在什麼時候觀察過我的?”
“我無時無刻不在觀察着你。”
“包括我洗澡的時候?”
祁鶴來沉下臉,神情也顯得風雨欲來,他以一種權威且官方的語氣說:“像你這種腦構造不健全的人,是沒有資格和我弟弟談情說愛的。我認爲你會給他帶來很大的麻煩,所以我將解除和你之間的秘密協議,並直接將我弟弟帶走。”
剎那間,雷劈頭頂,命運奏起了悲鳴的交響曲!
比起“直接把弟弟帶走”這句,那“解除秘密協議”才令付美詩幾欲休克的昏死過去。等她回過神時,自己已經癱軟地跪倒在地,捂着痛不欲生的胸口,哀怨地望着祁鶴來:“大佬……請告訴我,我究竟做錯了什麼,讓您這麼對我?”
這下子當真是要人財兩空了啊!
“要怪,就怪你貧賤卑微的出身吧。”祁鶴來居高臨下地審視着付美詩,“我弟弟是被第四代、第五代全體長輩認可的第六代當家候選人,除了血統高貴、富可敵國的獨生女千金小姐之外,也就只有皇親國戚才能配得上他。而你,呵,你不過是一介螻蟻,又怎配高攀祁氏家族?”
那個……
“您能正常一點說話嗎?”付美詩有點耐受不良地擺出痛苦表情,“您是不是玩遊戲王的後遺症太深了啊?霸道總裁這種人設放在現實中很肉麻的,而且你所說的那些家族和第幾代的,我一點興趣都沒有,方便的話,能請您爲我重頭梳理一下您的家族史嗎?不然我只能在心裡鄙視你是個精神病了。”
祁鶴來的眉毛再皺得深了一些,路嶼璐和林凌清晰地看見他那張英俊非凡的帥臉上,多出了幾根隨時都會爆裂的青筋。
食物鏈最低端的祁鷺走還在試圖弱弱地求得一線生機:“你們在開講小課堂之前,能不能先把我鬆綁了啊,再綁下去都要動脈曲張了,喂,聽見我說的話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