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城內,仍舊是燈火輝煌,勾欄瓦舍依舊是火熱。這是一個當之無愧的不夜城。所有人依舊在尋歡作樂,渾渾噩噩的過着外表粉飾的太平盛世。
不過,李綱此時很苦惱。
作爲這個帝國中的政要,同樣也是主戰派的領袖,李綱每天要應付的不光是滿朝議和派大臣的反對,還要苦口婆心的勸阻皇帝不要議和,相信他大宋軍隊可以擊退來犯的金人。雖然局勢所迫,還是派了滕茂實和路允迪兩人作爲正副議和使者去和金人談判割讓三鎮之事情。不過自己還是要堅持先戰再議和,並且堅決反對割讓河東三鎮。可惜滿朝臣工都想着割地以平息戰事。就連聖上也都默許了。
哎,真如同劉平那小子說的那般,想要議和便要先打疼金人才行,可是現今大宋軍馬三路大軍救援太原全都被金人打退。前線傳來的都是戰敗的文書,這讓滿朝臣工對用戰爭取得和平的指望降低到了零以下。
自己雖然忙於前線事情,同時,自己身爲宰相,還要處理一些其他的政事。昨夜擬寫奏摺便熬了個通宵。草草的睡了兩個時辰,天剛濛濛發亮,猶自帶着一絲黑色。李綱如同上了發條的時鐘一般準時起牀。都沒讓下人們準備吃食,便打發了僕人備了車輛去參加早朝會。
這個時候的汴梁,天色還沒有亮,已經有勤勞的商販起來在汴梁的中心地帶開始擺攤了。繁華的馬前街,此刻已經聚集了許多早點攤子,各色美食都已經開始在燜鍋和油鍋裡散發出香味;灌肺、灌腸、鵪鶉餶飿兒、焦錘、羊脂韭餅、春餅、旋餅、澄沙糰子、獻餈糕、各類小吃應有盡有,叫賣之聲也是此起彼伏,早起做活的瓦市工人力巴,運貨的腳伕,販貨的商人;賣唱彈弦的老翁、早起上朝的官員。早早的佔好了位置,叫了吃食,填了肚子,準備爲一天的活計儲存着能量。店家唱着肥諾端上一碗碗熱乎的麪湯點心,偶爾有賭場爛賭了一晚,錢袋空空、肚子也空空的浪蕩漢子咋呼着坐在小吃攤上的長椅子上,叫賣着吃食,吃完了卻不給錢,店家漲紅了臉一番爭執,推翻了攤子,灑了熱湯,衆人邊吃邊看熱鬧,喊來巡街的差役方纔罷休。
汴梁,這個在千餘年前世界上唯一個文明的不夜城,繁華的代名詞,似乎在正常平淡的運行着,絲毫沒有被北方金人如豺狼般的入侵影響。一切還在正常的運轉着,只有極少數人知道,在這平靜祥和之下,暗藏着覆族滅國的危機。漢家的文明締造了這個打上繁華標籤的城市,但是這裡的大多數人們並沒有感受到未來不遠處即將降臨的噩夢。
作爲作爲熬了半宿的李綱,剛剛走到馬前街,便讓人停了馬上,下車直奔自家常吃的麪食店,點了幾樣小菜,溫了酒,就自先吃了些,這是汴梁京官的習慣,太宗皇帝定下的規矩,五更天末既要早朝會,此後的皇帝不管是勤奮還是懶惰都沒有遲到過早朝,既然皇帝老闆都不遲到,作爲諸位臣工的職員們就更不能遲到了,所以許多大臣都是五更天早早來到皇宮前的馬前街口,舒舒服服的喝上一碗豆羹,吃上些炸糕算是填飽了肚子,久而久之,都已經成了習慣,早朝之前大多數的大臣都是在馬前街前吃些東西,有的大臣也藉此相互通氣,聯絡感情。
李綱正在吃着飯食,思量着今日早朝會自己的減賦,徹查貪腐,禦敵十二紀要還有什麼缺漏。卻見蔡京一行人的馬車駐足在街邊,馬車的窗簾挑起,蔡京彈出一雙乾枯枯的大手,衝着李綱擺了擺,露出一個乾巴巴的笑容道:“李大人果然是一口好牙口,好胃口啊。嘿嘿,此時吃的如此香甜,不知道到了早朝會上,又有哪位同僚要被李大人咬下幾塊肉來啊。”
李綱聽得此言,心中暗道看來上次徹查江南道官員貪腐案件牽扯到你門下的事情還是耿耿於懷啊。於是放下手裡的酥餅,衝着蔡京道:“蔡老大人說笑了,誰不知道蔡老大人才是有容之人,便是吃多少,旁人也不可知啊。”
李綱此話是話中有話,蔡京淡淡一笑並未回答,只是撂下車上的門簾不再理會李綱,徑直去了汴梁皇宮門前等待。
李綱吃罷了些飯食,剛要起身上馬車,就見一個自家院子的官家騎着馬疾馳而來,身後還跟着一個便服打扮的大漢也是其在馬上,不過憑感覺就能看出這個大漢是個行伍出身的廝殺漢。策馬在街上奔馳而來,立馬而下。一勒繮繩,跳下馬來。跟在自家的管家來到自家面前。
管家疾馳下馬來到李綱到近前低聲道:“老爺,北面來人了,說有急報。”
李綱望着那人道:“進來說話。”說完徑自走進麪湯店的內房,店老闆實際便是李綱的本家小輩所開,知道自己的長輩大官有要事,當即和那下人作爲護衛守在外房看守。
那漢子隨着李綱進去後立刻低頭行禮:“永定軍彪字營伍六一參見李相。”
果然是那小子手下的兵,有股彪悍勁,李剛望着地上行禮的精壯漢子心道。平聲問道:“怎麼,仲成有什麼消息。”
“回稟李相,我永定軍已經於兩日前攻下朔州,直逼忻州,在望馬坡大戰金軍主帥完顏宗翰。全軍死戰不退,俺家將軍還砍下了完顏宗翰那廝一條胳膊,殲滅金人三萬。”
“你~~~你說的可是真的!”李綱感覺自己有些不敢相信,憑着劉平那萬餘人的隊伍居然殲滅金人三萬人,還重創了金賊完顏宗翰!李綱此刻如同喝了一杯烈酒一般。全身所有的毛孔都舒展開來,聲音都幸福的有些變音了,自己卻沒有絲毫察覺。
“屬下不敢撒謊,這是俺家將軍給您的親筆信函,說要小的親手交予您老人家。”伍六一從懷裡掏出牛皮包裹的信件,李綱顫抖的接過牛皮包裹,拆開後拿出信函,撕開了火漆,看了上面歪七扭八的字跡,抑制不住興奮道:“恩恩,果然是那小子的字跡,不錯!!痛快!真是大塊人心!哈哈,沒想到還真是把金人狠狠捅了一刀啊。哈哈”李綱微笑着輕撫了幾下自己的鬍鬚。
猛地李綱問道:“可曾通報了朝廷?”
“屬下是最早被將軍出來的一個信使,小的在馬上兩天兩夜未曾休息,快馬加鞭而來,朝廷的驛站最快也得今天中午能到。”伍六一低聲道。
“好!!好!!你下去吧,我找人安排你住處,好生休息。聽候召喚。”李綱安撫道。
“謝李相!”伍六一恭聲道。
“管家!!”李綱衝着外面喊道。
“老爺您吩咐。”管家應聲道。
“帶這位軍士好生安歇!”李綱吩咐道。
“諾!”管家應聲道,安排了伍六一下去休息不提。
李綱出了麪食店,快步上了馬車,對着車伕道:“快!!快些去承恩門,今日老爺我有要事!!”
車伕唱了個肥諾,暗道自家老爺這是怎麼了,怎滴這麼着急。一揚馬鞭,驅逐着駕轅的駑馬疾馳向承恩門。
此時的承恩門前一衆大臣都在等候大門打開然後依次按照品序進入大殿之中朝拜君上。
蔡京和吳敏等人都是位列三公之中,隊伍的前列,李綱急匆匆跑來,連束冠否有些歪斜了直接進了隊伍,吳敏撇了撇嘴衝着;李綱譏諷道:“李大人這是着什麼急,連束官帽都歪斜了,如此面君,有辱斯文,大失體統啊。難道不怕御史們彈劾麼。”
“吳大人費心了,身正不破,何懼人言!”李綱生硬的回了一句話便不再搭理。不過順手整理了一下官帽。
承恩門的傳口小黃門高聲道:“諸位大人請進殿內!”
言罷,一衆臣工各執笏板上殿,一聲尖銳的聲音傳來:“聖上駕到!!”
只見鑾殿龍椅一側,執禮太監蘇明站趙桓後來到龍椅旁侍立,趙桓身着龍袍端坐在龍椅上。端視衆多下方的大臣。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一衆大臣俯身行禮。
“衆位卿家平身。”趙恆說完,待殿下的大臣都站直了身子,平聲問道:“諸位臣工,可有要稟報的政事麼?”
“臣有要事稟告。”李綱當先出身道。
“哦,李卿家有何事?”趙恆道。
“啓稟聖上,太原傳來最新消息。”李綱停頓了一下買了一個關子。
“哦?什麼消息。是議和使臣到了太原了?還是金人又提什麼要求了。”趙恆一聽又是太原方面的消息,自感頭疼。自從太原被圍以來,前線傳來的不是要錢糧的帖子便是戰敗的文書,哎,聽說太原方面又來文書。想想都頭疼。
“難不成,又吃了敗仗了?”趙桓苦着臉問道
“啓稟聖上,不是敗仗,是勝仗,是大大的勝仗!!”李綱一臉激動道,因爲激動臉色都有些紅了。
“什麼!!捷報?是哪路人馬?姚家軍?還是秦鳳軍?還是熙和軍?”趙恆激動道。許久沒有聽到捷報了,猛地一聽到趙桓當真是激動萬分啊。
“啓稟聖上,都不是。乃是永定軍!”李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