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電梯,小沙小包還頗爲留戀的看着那幾張房卡,心裡擔心着萬一房間住不好,會影響休息,不過被李熒藍瞥了一眼,立馬沒了這念頭。
這時門纔要合上,外頭卻探來兩隻手擋了下,下一刻就涌進了四五個人,小小的空間一下子就擠得滿滿當當,而正中不是那胡陽又是誰。
他彷彿這纔看見李熒藍,哈哈一笑摸着頭道:“李……額李少爺,抱歉,趕時間,擠一擠。”
他這聲李少爺叫得頗爲諷刺,連萬河都皺起了眉頭,李熒藍卻是面不改色,連看都不看他,就像根本沒聽見,搞得那胡陽反而臉色一僵,有點尷尬。
電梯到了七樓停了下來,李熒藍當先走了出去,萬河則瞥了一眼對方所按的九層,也隨在了後頭。
小包呵呵一笑:“第一回看見在我們面前擺譜的新人,這是什麼仇什麼怨?我們沒有的罪過他吧?”
萬河道:“萬事總要有第一回,以後這樣沒眼色的多得是,難道一個個同他們計較,拉低了自己的身份,沒事兒少說話多做事,看着藍少的意思來,再碎嘴把你們都叉出去。”
小包和小沙被訓得只得吐吐舌頭把話吞了回去。
萬河則對李熒藍道:“我問了茂叔,他說他想起來了,那車是柯卡娛樂的副總,曾興達的,看來這大腿抱得挺粗,以後估計有的煩。”
不知道是不是萬河有先見之明還是一語成讖,之後的幾天拍攝,那胡陽的確處處有意無意地針對李熒藍,不過你要真說他在背後使絆子給李熒藍穿小鞋,他還沒那麼大本事,用跑腿的工作人員的話來說,這幾個小主演分屬不同的經紀公司,卻個個有來頭,基本都是眼下被力捧的,就算沒拿下主角也只是暫時來混個臉熟,滾圈粉絲下一部人家就能挑大樑,所以哪一個都得罪不起,但是真要說誰後臺最硬的,那還是李熒藍。
首先卓耀的身份就在那兒擺着,雖說近兩年也漸漸退居到了幕後,但娛樂圈的天王地位一般小崽子還是沒法動搖的,而且做了老闆,人脈資歷更是導演主編也只有眼紅的份,加上他還是優田娛樂的大股東,敢和他吭氣的基本沒幾個。
另外李熒藍背後還有家族企業——洲際的因素在,哪怕李元洲對娛樂業沒有興趣,但是人家裡的錢隨便抽一把甩你臉上都能把你懵半天,錢權名全佔,傻子纔不把他當小祖宗供着,這演藝圈小情兒隨時隨地可以換,但是親外甥親兒子還能隨隨便便就不要了?看看其他幾個男一女一對李熒藍的態度就知道。
由此更顯得那胡陽的小心思小排擠尤爲可笑,怎麼鬧騰都得不到李熒藍的一個注目,好多回簡直把臉都要氣歪了,跟跳樑小醜似的。
轉眼一週就要過去,這兩天李熒藍都是晚上的工作,他演的少年將軍出場就是邊疆苦戰,回來又被昏君壓迫臣誣AA陷,光是像今天這樣的牢戲就不止三四場,最後還要拉到山裡去,死在那裡,可不算輕鬆的差事。
大冬日的在水牢裡反覆浸了五六回,儘管有各種取暖設施,但出來的時候李熒藍還是凍得臉都白了,總算導演很滿意,監製也大加讚賞,比之前那幾位頻頻ng毫無表演天賦的新人好上太多。
收了工回到酒店已經過十二點了,李熒藍洗了澡坐在牀上一邊擦頭髮一邊拿出手機翻看,沒有未接來電也沒有短信,最後一條還停留在中午自己給發過去的一隻肉饅頭上,李熒藍附言說:油,噁心。
那頭的回答是:不要餓着,午餐也很重要,可以把肥肉去掉,吃一點精瘦的,再夾着點皮,不過最好也能吃一點蔬菜,這樣比較均衡。
隨着這幾天李熒藍的短信轟炸,這人的打字速度明顯有了不小的提升,連帶着話也多了起來,反而比平時見了面要能說,結果就造成了這麼白癡的話題這人可以認認真真回覆一大串,細枝末節處都叮囑到位,沒有半點幽默細胞。
也就李熒藍能認認真真地把這一字不漏的都看下來還偶爾回頭翻上即便。此刻他想着高坤今天應該是要去大排檔,這時候不知道下了班沒,於是琢磨着給他發了一條消息過去。
——到家了?
沒想到那邊回得很快。
——到了。
李熒藍一收到,轉手就給高坤去了電話。
“喂?”
手機裡傳來微沉的聲音,透過電話,平日裡很多不明顯的聲調都被無限的放大了,此刻聽來竟很是磁性。
“什麼時候下班的?”李熒藍語氣平淡,人卻是直接懶洋洋地埋到了牀上去。
高坤說:“十點,今天比較早。”
“嗯?有事?還是過了年沒生意了?”
“沒、沒有,生意挺好的。”
“那就是有事早回來了?”
“……沒什麼事。”高坤頓了下,說道。
李熒藍眼睛一眯:“你在幹嘛?”
高坤說:“掃地。”
“大晚上的瞎忙什麼呢,”李熒藍無奈,“晚上吃多了嗎?”
“沒有吃太多……吃的炒麪,”話說一半才意識李熒藍不是在真的問他,不由支吾了一下又閉了嘴。
李熒藍終於忍不住笑了,他的笑聲在電話裡也分外鮮嫩,悠悠盪盪的,彷彿還帶着銀質的迴音。
“笨蛋,大半夜跟我說什麼炒麪。”
“你餓了嗎?”高坤問,“晚飯沒有吃嗎?”
“吃了,不過一點也不好吃,不對,是很難吃……”李熒藍抱怨。
高坤的語氣有點着急:“都很難吃嗎?有沒有好吃一些的?正餐一定要好好吃……”
“知道了,你這話每天都要說幾遍啊,”李熒藍嫌棄,但嘴角卻是揚起的,“我想吃豬骨米線,上次說了要吃也沒吃。”
高坤道:“回來吃……”
“回來還要三天!”李熒藍不高興。
高坤沉默了。
李熒藍等了一會兒還不見他說話,不由道:“你在想什麼?飛機上不能帶米線,而且機票夠買一百碗了。”
“沒有……”高坤否認,但是底氣有點虛。
李熒藍翻了個白眼,暗忖這丫還真有這個念頭了?明明對自己是這麼死摳的,有時候怎麼這麼傻呢。
“你掃完地了嗎?”
“掃完了。”
“我明天也要拍掃地的戲。”
“嗯?”高坤疑惑。
“就是大毛筆在地上刷刷刷,又可以顯示武功高強,又能顯得附庸風雅,偶像劇裡都被用爛了的梗……”
兩人就這個拍戲的問題絮絮叨叨了半天,內容十分無聊傻缺,換個人李熒藍估計連眼神都懶得參與,這回卻都是他在說,高坤偶爾也會貢獻幾個白癡問題,然後兩人還能就此展開幾個回合的討論,直到李熒藍的聲音慢慢地弱了下去。
“今天被吊着……手好酸,明天一掃又要手痠了……”
那頭的高坤原本靜靜地聽着,忽然叫了起來:“熒藍熒藍……”
李熒藍迷糊間手也正往枕頭下摸去,摸了半天卻什麼都沒有,加之高坤的聲音,這才茫然地醒了過來。
“掛了手機再睡,不要放在牀頭。”
李熒藍不甚情願地應了一聲,想着高坤也該休息了,只有不得已的說了句晚安,掛了機,然而翻身卻是忽然就沒了睡意,眼睛大張的看着天花板。
因爲前一陣一直有高坤作伴,他的睡眠基本是沒有什麼障礙,所以這回出來李熒藍也想試試如果沒有對方他能不能做到基礎的安眠,結果證明……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高坤。
但至少情況在變好,李熒藍安慰自己,也許有一天就會徹底沒事的。
不過,就算不好又怎麼樣呢?只要高坤在,自己能睡得好就行了。
想到此,李熒藍心裡一暖,又慢慢閉上了眼睛。
而那邊,高坤收了線後在原地呆站了一會兒,不知在想什麼,半晌才放下手中的掃帚,拿起剛纔從門邊的地板上撿到的紙條,看着上面的內容,高坤臉上的平靜漸漸化去,眉頭緊跟着皺了起來。
他進了主臥,思考了一遍李熒藍習慣的收納方式,最後拉開了他牀頭櫃的第二層,果然在裡面找到了要找的東西。他會給李熒藍收拾東西,但是有些太*的,高坤之前從未有窺探的意思。
此刻他從裡頭拿出了一份文件袋,高坤又注意到抽屜邊還放了好幾瓶的安眠藥。
高坤一一拿出掂量了下,有兩瓶是開過的,不過還剩大半,其餘的則都原封未動,根據包裝日期應該是近半年的,這說明李熒藍服藥的頻率並不是很高。
高坤想着兩人重新見面到現在,只要自己在的,基本沒看到李熒藍吃過藥,他也有擔心過李熒藍是不是瞞着自己的病情,看來目前爲止情況正在好轉。
高坤有些欣慰,但一想到他會備着那麼多瓶可見曾經的需求量有多大,又覺得胸肺都被揪了起來。
剛要關上抽屜,藥瓶後的一樣小東西卻又阻止了高坤的動作。
高坤一愣,伸手將它拿了出來……那是一枚木質的四眼鈕釦,硬幣大小,邊角有些燻黑。
雖然只在那裡待了一年多,但是少教所的日子枯燥乏味,很多時候高坤都只能呆呆地坐着躺着神遊天外,屋裡的一牀一桌,天花板上有多少紋路,這五六百天也夠大家數個清楚了,更別提那每天穿在身上的囚服了是被怎麼翻來覆去的折騰研究。
那衣服質量極其的差,常常不小心打一架就能撕個稀巴爛,誰弄壞了誰就得賠,還會扣分,分扣多了,那些小工就等於白做,有時候是罰關禁閉,有時候是罰勞動,但是相反,鈕釦的質量卻非常好,像是怕過硬的材質傷人,大部分少年的衣服都是木質的鈕釦。
而高坤的制服卻只壞過一回,便是在那天的大火中,他逃得時候一邊脫了身上的衣裳撲火,一邊則拉着劉喜樂翻窗。
手裡的鈕釦如此普通毫無特色,但高坤卻是一眼就能將其認出,那上面還有自己不小心甩到牀架時磕出來的細坑。
可是爲什麼屬於自己的鈕釦會在李熒藍這裡呢?而且似乎還放了很多年……
高坤低着頭,面目隱在一片暗影中瞧不真切,只握着東西的拳頭,緊得手背上都爆出了青筋。
他維持着這個姿勢,良久都一動未動……
……
第二天,高坤照着找出的合同上的聯繫方式給對方去了個電話。
電話一直沒有打通,高坤卻沒有氣餒,反反覆覆從上午打到下午,終於被接了起來。
那頭是個有點年紀的女人,一聽高坤的來意就口氣就變得十分強硬。
“沒有用的,你不用跟我說了,我就是按合同來辦事的,上面寫了如果我有他用提前告知你們就行了,沒說是要提前幾天,我昨天留了紙條來通知你們,限期五天內讓你們給我搬出去已經很充裕了,違約金我也能直接打到和我籤合同的先生賬戶裡,別的沒什麼好談的,就這樣!”
說完直接掛了電話,留下神色一臉緊繃的高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