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師傅辛苦，這一大早就給花木施肥呢？”趙牧晨笑道。
“呵呵，不辛苦。馬上就要立春了，得先把肥料埋在花木的根系四周，春天到來的時候，花木才能長得生機勃勃，每年都這樣的！”陳師傅笑道。
“這滿院子的花木，都得益於陳師傅您的精心照料啊，春天來了，這裡就是花的世界了！”趙牧晨神往地說道。
他最喜歡章家大院的春天，鮮花種類繁多，幾乎可以說得上是百花爭豔，足不出戶就能感受到春天的萬紫千紅。
“這些花木，都是老首長和太太最喜歡的，我得好好照料着，讓他們都長好，希望來年春天，老太太能好起來！”陳師傅看着滿院的花木說道，神情有些黯淡。
趙牧晨也點點頭，說：“是啊，或許花兒開了，老太太的精神就真的老了！”
說完，趙牧晨和陳師傅告別，回到了前面的客廳裡。
章兗慧和洛洛已經起來了，廚房準備好了早餐，招呼道餐廳去用餐。
洛洛看到趙牧晨，馬上跑過來纏着他的胳膊，“爸爸，今天我們一家人出去逛逛吧，我好久沒有去逛京城的公園兒了--”
趙牧晨看了看章兗慧，再看着洛洛笑道：“行，爸爸今天做你的保鏢--”
章兗慧其實不想出去，外面冷得狠，這個時候出去，除了受凍吹涼風，就別談什麼享受了。
但是，洛洛一早起牀的時候就說好了，她不能掃孩子的興。
吃飯後，三個人到老太太房間裡探望了一下，老太太醒來了，坐在輪椅上，小玲正在喂老太太吃東西。
但是，老太太只能吃一點點兒小米粥，大概兩小勺子吧，吃了這麼點兒，就再也吃不下去了。
洛洛在外婆的跟前蹲下來，握着外婆的手說道：“外婆，我是洛洛，我回來看你了！”
老太太睜着渾濁的眼睛，使勁兒看着眼前的洛洛。
過了一會兒，她努力地擡起頭，撫摸着洛洛的頭髮，眼裡似乎有了淚花，表情也有些激動，顫抖着嘴脣喃喃道：“梅--梅--”
她似乎只會說這一個字了，每次都是喊這個字。
洛洛吃驚地看着章兗慧，不知道外婆爲什麼看着她卻叫大姨的名字？
章兗慧搖了搖頭，走過去安撫道：“媽媽，這是洛洛，洛洛回來了--”
老太太似乎聽懂了，神情黯淡了下去，連剛纔的激動都沒有了，手也慢慢滑落，然後就目光呆滯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沒有了其他反應--
洛洛不解地站起身，來到章兗慧身邊，輕聲問道：“媽媽，我大姨呢？她怎麼不在家？外婆這麼想她，她應該趕緊回來啊！”
章兗慧拉着洛洛的手來到了外面，說：“你外婆現在只記得你大姨一個人的名字，不管面對誰，她都是這麼說，你大姨出國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
洛洛不知道國內發生的事情，更不知道大姨犯了那麼大的事兒，不過她知道大姨總是在外面，從她小的時候大姨就是獨來獨往的，和章家其他的人都不一樣。
所以，她也不覺得奇怪。
“我們走吧！”趙牧晨說道。
於是一家三口來到了頤和園。
洛洛很開心，似乎回到了童年，挽着爸爸媽媽的手，歡樂得像個小鳥。
只是章兗慧和趙牧晨卻是各有各的心事兒，兩人的笑都有些勉強。
最後，應洛洛的要求，一家人照了一張全家福。
也是這張照片，成了這個家庭最後一張全家福。
下午回到家裡，章兗軍全家也過來了。
章家頓時就顯得熱鬧了，廚房裡在忙碌地準備着年夜飯。
趙牧晨和章兗軍一起到外面走走，順便談談心，聊聊天兒。
兩人自從上次爲了章兗梅的事情見面後，就再也沒有見過，也很少聯繫。
平時都很忙，他們又是一個在部隊一個在地方，一個在京城，一個在江油集團，絲毫沒有工作上的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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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晨啊，兗梅的事情，我作爲章家長子，今天還是要對你說聲對不起，給你的工作帶來了不少不利影響吧？”章兗軍說道。
“大哥這麼說牧晨就慚愧了！”趙牧晨說道，“兗梅的事情，如果說責任，我是難逃其咎的，不是因爲我兗梅也不可能去，不可能發生這樣的事情，所以，大哥千萬別說對不起--”
“牧晨，這段日子，我也想明白了，”章兗軍說道，“如果兗梅真的就這樣消失，再也不露面，我們章家就算是沒有這麼個女兒了！就當父母從來沒有養過她吧！”
“大哥，你別傷心，兗梅或許在國外並不如意。”趙牧晨說道。
“你知道她的情況？”章兗軍吃驚地問道。
“不知道，我是猜想的--”趙牧晨說道。
“唉--”章兗軍嘆了口氣，“捲走了那麼多錢，至少能夠衣食無憂吧！”
“但願吧！”趙牧晨說道，“大哥，我們不談她了，說說開心點兒的事情吧！”
章兗軍悽然地笑了笑，似乎還真沒什麼開心的事情。
章兗梅跑了，媽媽老年癡呆了，這個家好像都不像個家了。
兩人於是聊了聊工作。
沒多久，洛洛出來喊他們回去，快要開飯了。
兩人起身往屋子裡走去，看到餐桌上果然擺滿了菜，還有一大盤熱乎乎的餃子。
老太太也被請到了桌上，坐在特殊的椅子上，與大家一起吃年夜飯。
老太太的表情呆呆的，似乎對眼前的這些沒有絲毫感知，只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裡，只是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正當大家舉杯共同慶祝過年好的時候，章兗慧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間響了起來，鈴聲是那麼響亮，驚得每個人都看着她。
因爲這個時候，誰的手機都是靜悄悄的，偏偏她的手機這麼不合時宜地響起來了。
章兗慧不得不放下酒杯，掏出手機，發現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她似乎即刻就明白了這個電話是誰的，眼睛也下意識地看了看旁邊的趙牧晨。
而趙牧晨也正好在看着她。
章兗慧的心裡不禁咯噔一下，有點兒莫名的害怕。
她拿着手機來到了外面接聽。
剛按下去，手機裡就傳來了章兗梅熟悉的聲音--
“兗慧--是我！”章兗梅說道，聲音不大，似乎還有點兒感冒。
“姐，我知道，你在哪兒呢？”章兗慧邊問還邊往後看了看，以爲趙牧晨還在看着她甚至是跟着她。
轉頭髮現後面空空的，趙牧晨留在裡面陪大哥喝酒。
“我在哪兒不重要，我想知道媽媽怎麼樣了？和你們一起吃年夜飯嗎？”章兗梅問道。
“有，媽媽也和我們坐在一起，不過，她沒有吃，因爲她吃不了，只能喝少少的小米粥，其他什麼都吃不了--”章兗慧說道。
章兗梅那邊沉默了片刻，才說道：“兗慧，我想和媽媽說說話--”
章兗慧愣了一下，恐懼地壓低了聲音說道：“姐，算了吧，一會兒我告訴媽媽，就說你打過電話過來了--”
章兗梅知道趙牧晨也在那兒，兗慧是擔心趙牧晨知道後派人跨過追鋪她嗎？真是傻得可愛。
“兗慧，你把手機放到媽媽耳朵邊，我要和媽媽說話--”章兗梅固執地說道，“媽媽能聽到的，她一定能聽到--”
說着說着，章兗梅的聲音哽咽了，聽得兗慧眼裡也酸酸的。
她猶豫了一下，看了看裡面，這才鼓起勇氣往餐廳走去，然後看了看所有人，做了一個“噓”的動作，把手機放在了媽媽的耳朵邊。
真的很奇怪，老太太剛纔還目光呆滯，在手機放到耳朵邊後，她的神情突然間激動了，眼睛裡也有了光彩，嘴裡喃喃道：“梅--梅--”
老太太那有些乾澀蒼涼的聲音，嘶啞得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揪心般的難受！
所有的人都不知道章兗梅對老太太說了什麼，老太太的眼裡居然有了淚花在閃爍，嘴裡一遍遍地不停地喃喃道：“梅--梅--”
那枯柴般的手，還顫抖着緩緩地舉起來，伸向空中，似乎想要抓住什麼，然後又無力地垂了下去--
洛洛坐在老太太的身邊，她流着淚握着了外婆的手，不停地喊道：“外婆--外婆--”
章兗慧也忍不住，抱着老太太的頭無聲地啜泣起來。
連向來都不輕易落淚的章兗軍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沒想到媽媽一輩子榮光，到了生命的最後，卻要承受女兒離散的悲劇！
章兗梅在媽媽的心裡一直都是個痛，媽媽最擔心最牽掛的人就是章兗梅。偏偏在這個時候，章兗梅還做出這樣的事情，老太太雖然沒有親耳聽到，但章兗梅的一直失蹤，讓老太太心裡更是思念至極，牽掛至極啊！
可憐天下父母心，章兗梅怎麼就不能幹點兒正當的事情呢！
章兗軍仰起頭，長長地嘆了口氣。
章家的這一代，真的是對不起父母爲他們創下的這份基業，對不起父母革命一輩子的付出啊！
趙牧晨當然知道這個電話是誰打來的。
看到章家如今的這一幕，他心裡也是慼慼然。無論如何，他都希望章家蒸蒸日上，希望整個家族興旺發達！
何況老爺子在臨終前還拉着他的手，讓他要好好照顧章家，好好照顧兗慧！
趙牧晨覺得自己對不起老爺子的囑託，對不起章家對他的培養啊！
他滿含着淚花無聲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