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勇死了,他死在了一刀割喉之下。在昏暗的燈盞下,冷勇的死狀及其慘烈。他的喉管處,只剩下刀柄在燈光下發出陰晦的反光。
“那人,是誰?”付曉瑩看着通道外,我們三個都看到了有條人影閃過,那道黑影應該就是殺死冷勇的罪魁禍首。
沒有人能夠回答付曉瑩這個問題,那條黑影去得太快,誰都沒有看清楚他到底是男是女,又或者是高是矮。
幾分鐘之後,付曉瑩把我從後背上放了下來,換上了刀疤仔的屍體背在他後背上。
我們幾個站在通道口,呼呼作響的夜風從通道刮出來,燈盞的燈火隨着風兒搖曳。我看向了通道外面,那裡停着三輛大卡車,應該都是冷勇開過來的。
夜幕之下,羣山圍繞,我們這一次,闖關七次,終於活着走了出來。
“付曉瑩,我要走了。”就在我們各自噓噓不已的時候,黑衣人突然說話了,他站在付曉瑩身側,輕聲道:“從這裡往山道右邊走,就能到達營地方向,祝你們一路順暢。”
付曉瑩面露不捨之情,他伸出手給黑衣人一握,說道:“雖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誰,但是感謝在第七關你們和我們血戰到底,而且最後還與我們並肩作戰。希望,你也從此以後一路通暢。”
“謝謝!”黑衣人給了付曉瑩緊緊一握,然後他眼神帶着憂愁的看着付曉瑩的左胸傷口,說道:“傷口有毒,你得儘快醫治。”
付曉瑩嗯一聲,說句我會的。隨後,這兩個惺惺相惜的男人對視一笑,黑衣人身軀一彈,沒入了黑暗中。
付曉瑩和我看着夜色,足足等了好久一段時間,付曉瑩對我說:“小羅,就在這裡,我們把刀疤仔的屍體掩埋了好不好,讓他塵歸塵,土歸土。”
我沒有理由拒絕這個事,隨後我在前,付曉瑩揹着刀疤仔在後,我們沒有去管冷勇的屍體,也沒有責任和義務去追查到底是誰殺了冷勇。壞人自有天滅,現在我們只想把刀疤仔入土爲安。
我們找了個地方,由我和付曉瑩用大卡車上面的工具挖了一個坑。當付曉瑩把刀疤仔的屍體放進坑洞那會兒,我強忍着眼淚沒有流出來。我的心很痛,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爲兄弟埋屍,也是第一次親手藏下了自己的兄弟。
看着黃土掩埋住刀疤仔的身子,那會兒我朝着空中咆哮道:“刀哥,你安息好啦,兄弟我會一輩子記住你,以後每年的十一月五日,我都會給刀哥你燒紙祭奠的。刀哥,我沒有哭,我有付哥陪在身邊,一路用鮮血鋪墊走過來的,刀哥,我想你……”
那會兒,我不知道應該用什麼文字來形容那種傷心,當我最後手捧黃土在那墳堆上撒下的時候,我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生離死別,本就是觸痛心靈的巨大刺痛,但是我還不能流淚。從格鬥場殺出來之後,我已經學會了殘忍,學會了忍耐,學會了不可輕易用眼淚來宣泄自我的情感。
彷彿那一刻,我經歷了一場痛苦的蛻變,我知道,我的心態,我的人生,都會在這之後迎來新的一頁!
埋葬了刀疤仔,我和付曉瑩在墳前磕頭了九下,我們倆這才離開了墳堆,上了一輛大卡車。
車子是付曉瑩開的,我坐在副駕駛室位,我們倆都很疲倦,一路過關斬將活着走出來,無論是身體還是心理,都需要一個時間段來平復。
大卡車在山路崎嶇的地段顛簸,車燈劃破了山區的黑暗,我的眼前是那不見盡頭的長長道路,我的耳畔是從車窗吹進了作響的風聲。
我突然發現,開車的付曉瑩似乎要睡着了。我趕緊用手拉扯了一下付曉瑩,我說:“付哥,你這是怎麼啦?”
我的心跟着一緊,只見付曉瑩的臉上變得極其蒼白,他搖晃了一下頭顱,笑着對我說:“沒事,就是想睡覺了,真心好累的感覺。”
我一見付曉瑩疲倦得遭不住的樣子,趕緊扯着喉嚨給他唱起了歌謠:“兄弟抱一下,說說你心裡話,說盡這些年,你的委屈和滄桑和變化……”
我的歌聲很大,因爲我不能停下來,我發覺那一刻我唱歌的時候,全身的汗毛都倒數起來。真的,我突然發現付曉瑩左胸口的傷勢比我想象的嚴重得多。
那臭不可聞的味道,帶着黑色的血液不斷從付曉瑩胸口上散發出來,可付曉瑩在我的歌聲裡卻在強笑,他着的時候,嘴角在劇烈的抽搐。他似乎在用盡渾身的力氣讓感受到他還能撐得住,當我歌聲都變調成抽噎的時候,他突然說:“小羅,對不起!對不起,我……我撐不住了,我撐不住了!”
嘎吱!
大卡車突然來了一個急停,而與此同時,付曉瑩的身子啪嗒一下撲在了方向盤上。
那一會兒,我嘶啞着喉嚨,我瘋狂的朝着付曉瑩撲了過去:“付哥,撐住啊,你一定要撐住,來……來趴下!”
我使勁把付曉瑩往我這邊的座椅上放,我癲狂的彎下腰,朝着付曉瑩的胸口傷口就探嘴過去:“哥,撐住,我給你吸毒,我給你吸毒!”
我的聲音在顫抖,我的心在撕裂,我的眼眶突然就紅潤了,大滴大滴的眼淚再也沒有忍住,在付曉瑩突然口噴一口黑色血液的時候,我哭成了淚人兒。
“別……別吸……”付曉瑩用手攔截住我的頭,他用力的把我往後面推攘,他眼睛淌動着晶瑩的淚花,他對我說:“對不起了兄弟,我實在撐不住了,我……我胸口好疼,毒素已經進入了心臟。小羅,不許哭,不許哭……”
付曉瑩叫我不許哭,可他自己卻哭得比我還大聲,他把我的頭壓在他大腿上,即使我拼命想要掙脫去給他吸毒,也是無濟於事。
他還在抽噎道:“小羅,對不起了,說過陪你走下去,可是付哥……咳咳……付哥好難受,撐不住了,對不起!”
“不!”我那一刻,覺得心都碎了。在掩埋刀疤仔的時候,我強忍着沒有哭出來,可這會兒,我的所謂堅強都被付曉瑩的話和傷痛給擊碎得乾乾淨淨。我就是想讓付哥活下去,活下去好不好?
“付哥,活下去,爲我……爲我活下去!”我的眼淚大滴大滴的順着付曉瑩的大腿淌流,我狠狠的用拳砸着自己的胸口,我感覺自己真的好無能,前面救不下刀疤仔,而現在我又得眼睜睜的看着付曉瑩死在我身邊麼?
不能,就是不能,求你,好好的活下去!
我的眼淚刷刷的流,而付曉瑩的身軀卻在不斷的抽搐,他的聲音變得很無力,我被他壓住頭顱看不到他的臉,我用盡吃奶的勁也無法從他手中掙脫。
“小羅,對不起了,付哥活不下去了,呵呵……其實,在我死之前,看到你爲我這樣痛不欲生,值得了。小羅,記住,從這裡往右邊沿着小道走,再也別回營地了,離開黑煤窯,離開這裡。咳咳……”
撲哧,在咳嗽中,付曉瑩再次突出一口黑色的鮮血,他整個人抽搐着,一把拉開駕駛位的車門跳了下去。
“不!”
那會兒,我絕望且無助的伸手想要拉住付曉瑩,可是我又怎麼拉得住。
大卡車所在的地段,左邊就是深淵,而付曉瑩則跳了下去。
我的耳畔,傳來了付曉瑩大喊的聲音:“羅世誠,記住哥哥的話,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哥哥不要你看到我死亡的醜樣,呵呵……小羅,別哭泣!”
你麻痹的,那一刻我聽到付曉瑩最後的話語,我痛苦的把頭砸在車窗上,直到玻璃劈碎劃破了我的額頭,我的眼淚和鮮血渾餚了我的視線。
人生最大的痛苦是什麼,那就是你看到一個爲你奮戰一夜的兄弟,從你眼前突然就消失了,他再也不會回來。
“付哥……付哥……你沒有對不起我,是我對不起你!”我的渾身都在顫抖,胸口上悶氣往腦門上猛灌,隨即,我的腦袋一搭,我竟然活生生的氣急攻心,暈死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