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屠夫(下)

九州新曆238年,這對南冥城的每一個平民來說,是永久難忘一天。在這一天時間裡,南冥城近乎九層的貴族都慘遭滅門之禍,只有極少數平日行事低調,而且口碑不錯的貴族倖免於難。

不過,如此一來,坊間對於國王凌道已死的傳言也是深入人心。

“大王,您爲何還不現世,現在隨着我們動作越來越大,越來越多的平民都開始相信是丞相在血腥屠殺貴族,而您的商人身份更是丞相的最大幫兇。如今外敵當前,您應該號召勤王之師,來抵擋叛黨。”

在南冥王宮的正殿上,林道正舒舒服服地坐在寬大的王位上。這是林道第一次切切實實地坐在一國之君的位子上,看着下首一干將臣,林道的臉上總是帶着一種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他的腦海裡不由得過了一遍剛纔所發生的事:

雖然說林道屠殺了大部分貴族,不過對於步騭名單上的保護人員,林道也是極力佑護,甚至早早地將這些將臣的家屬都接到王宮裡來。一開始衆將臣都有些不明所以,早上在王宮大門前面廣場所發生的事件傳入他們的耳中時,所有人都驚愕地說不出話來。與此同時,所有受保護的將臣都被傳喚到王宮大殿集合,那個時候,幾乎所有人都相信,丞相步騭是要造反了。

一開始,林道並沒有出現。當衆將臣先後抵達大殿時,發現步騭並沒有高坐在王位之上,王位依舊空着,而步騭仍然站在文臣首位,見到衆將臣前來,他依舊對衆人拱手失意。

“丞相,如今情況究竟如何,爲何我等都是一頭霧水啊。”一個與步騭交好的老臣看到步騭,急忙拉過他的手,在一旁細聲說話。

“李大人,莫急,莫急啊。等人都到齊了,到時謎底自然揭曉。”步騭撫了撫長鬚,那略顯疲憊的臉上總算是浮現出了一絲笑容和一種驕傲之色。

“丞相,你這是作甚?難道說你真的要早飯了麼?”一個魁梧雄壯的武將,闊步進入大殿之後,就大聲質問步騭。

步騭沒有動怒,面色柔和回答道:“這南冥的天下究竟是凌家的,而我們的大王依舊是我們的大王,只不過昔日雛鳥終於羽翼豐滿,今日振翅高飛而已。”

文臣這邊都是喜歡玩文字遊戲的,當下衆人就聚在一起猜測步騭的話中意,而武將則是個個大眼瞪小眼。不過,他並沒有發怒,畢竟他們還是聽出了一絲端倪,反正根據步騭所說,只要這王位還是姓凌的人繼承就行了,是誰都無所謂。當然,如果是淩統就最好了,畢竟淩統是武將出生,如此以來今後武將的地位將會大大提高。

正當大殿之內衆將臣竊竊私語時,一個太監尖銳的聲音傳了開來:“大王駕到——”

“大,大王?”

“我沒聽錯吧?”

“大王居然到大殿來了?”

“不是說大王已經……那個了嗎?”說這句話的人還特意朝步騭看了一眼。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林道着一身便服,帶着侍女任紅昌面帶微笑地進入了衆人的視線。若是在平時,衆人的視線肯定大多都固定在任紅昌身上,但是此時此刻,竟無人在意任紅昌,大家都死死地盯着林道的臉,那是一張他們既熟悉又陌生的臉。

見過凌道的人,對國王凌道還是十分熟悉的。一開始,當他們看到林道那高大且健碩的身軀時,都以爲此人乃是步騭的幕後主使,並非真正的國王凌道;但是隨着林道的走進,他們發現林道的臉似曾相識,很快有幾個熟悉凌道的人紛紛叫了出來:“天吶,真的是大王!”

“雖然外形有些變化,但確是大王無誤啊!”

“嗚嗚,大王,老臣終於見到你了啊!”

這一刻,大部分人都驚愕地說不出一句話來,他們的腦子就如同電腦當機一般,一時半會兒居然冒不出半點念頭,只是目光傻傻地隨着林道的前進而移動。

林道直接穿過人羣,拾級而上,最後一屁股坐在了南冥王宮大殿的王位上。任紅昌還是老樣子,面不改色地站在林道身後,兩眼直視前方。

“丞相,該來的人都來了嗎?”林道轉頭看向步騭。

步騭點點頭,道:“回稟大王,除去凌睿的黨羽,其他人均已就位。”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開始今日的國會吧。”林道清了清嗓子,他說話的時候表情很隨意,並沒有刻意裝得嚴肅,不過在場所有官員但凡被林道視線掃過的,紛紛垂下頭,不敢直視。

“想必在場的諸位對本王並不熟悉,那麼本王就先做一下自我介紹吧。”林道淡然一笑,對着下放幾十名將臣道,“本王姓凌,名道,系南冥國現任國王。由於某些原因,在過往的幾年時間裡,一直由王后步練師代理王庭事務。在民間,本王還有一個身份,相比這個身份大家並不陌生。這是一個商賈的身份,叫林道。”

聽了林道的話,有一部分官員露出了恍然大悟之色,同時他們看向林道的複雜目光之中多了一絲敬意和一絲怯意。

“大王臥薪嚐膽、韜光養晦,實乃英主!”開始有人拍馬屁了。

“你們現在不用對我說恭維話,這種說多了,非但不會得到本王的半點好感,反而還會讓本王對你們失去信心。”林道的目光一寒,之後身上就爆發出了一股凌厲的殺氣,殺氣席捲而出,頓時嚇得文官們垂頭瑟抖,而武將們則是面色難看,“你們也應該都得到消息了,現在本王的軍隊正在外面肅清所有的叛黨!你們首先要明白一點,叛黨這個詞的含義。叛,爲背叛之意,其背叛了王庭,背叛了本王的旨意,也背叛了整個南冥的百姓。”

林道頓了頓,掃視衆人之後,繼續寒聲道:“本王不管你們的過往,你們在場諸位今日之所以能夠活着站在這裡,就是因爲丞相的保舉,這並非意味着你們當中所有人都是兩袖清風、爲國爲民。你們所有的過去本王的檔案裡都有記載,不過本王可以告訴你們,在來之前,本王已經將這些檔案盡數銷燬,你們知道本王爲何要這麼做?”

“臣等願意改過自新,追隨大王開創南冥盛世!”大部分人都跪了下去,只有幾個兩鬢斑白的老臣傲然而立,他們的身上留着文人高傲的血,自然行得正、站得直。

“既然要改過自新,那你們就先都跪着吧。”林道微微一笑,之後緩緩閉目,不作聲響。

忠臣趴在地上,相互對視,均不明白林道此舉用意。

步騭知道此乃帝王之術,不過這些官員一下子有些不適應如此熟悉帝王之術的林道而已。步騭上前一步,朗聲道:“大王,城中局勢已經控制,叛黨大部分都已經伏誅,還有在逃和隱藏的小股已在搜索當中,不成氣候。不過,此番叛亂的主謀,天巖侯爵凌睿依舊未死,而且他的主要勢力都在城郊的城堡之中。根據伺候來報,全國各地的大貴族們都派了精兵良將來南冥城,如今已在凌睿的城堡附近集結,他們的手中似乎還有攻城器械。”

“大概來了多少人?”

“總數大概在六萬左右。”

“哦?不錯嘛,居然還能湊到這麼龐大的數目,看來我還是有些小看這些地方勢力了。”林道臉上的笑容不減,很顯然他並沒有被敵人如此數量的兵力所震懾到。

“大王,地上冰涼,是不是……”凌睿這時候纔出口替衆人說情。

林道掃了跪在地上的衆臣一眼,揮了揮手道,“你們都起來吧。”

“謝大王!”

待衆將臣站立後,林道往將領這一排掃去,問道:“叛黨勢大,我方可有大將願意率兵堅守外城?”

所謂的外城就是平民生活的地方,而內城則是貴族、士族和上流社會的居住區,在九州大陸的每一個國家,幾乎每一座王城、皇城都是這樣的設計。

讓林道失望的是,整整一排,十七個武將居然沒有一人迴應。

林道冷笑一聲,道:“罷了,爾等隨本王一同堅守外城!”

“大王,不可啊!”當即所有人都叫了出來。

“這樣啊,那好吧,反正距離敵人攻城還有一小段時間,咱們先在這裡休息片刻。”說着,林道便靠在王位上,半眯起了雙眼。

“大王,大王!”

“嗯?”

一個白鬍子老臣的叫喚,把林道從思緒中拉了回來。看到那白髮老臣一臉責備之意,林道對他報以微笑:“這位大人,有何要事?”

“如今大敵當前,大王應該以王命號召各地勤王之師來王城擊殺叛黨!”對於林道不認識自己,那老臣並不意外,畢竟林道已經有很多年沒有上朝了。

林道笑了笑,道:“你認爲有誰會來?淩統如今正在北邊抽不開身,就算他現在啓程,等他抵達南冥城的時候,恐怕凌睿那老傢伙已經在擺設慶功宴了。”

“這……”那白鬍子老臣一時語塞了。

“大王,殿外有一名將軍求見!”這時候,傳來百米外的大門口,一名侍衛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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