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叫蛙鳴,爲深秋寂靜的山林平添了許多活力。我和徐輝伏在距離老支書墳墓旁不遠處的草叢裡,盯着四下裡的動靜。深夜的露水沾溼衣服,被秋風一吹,一股涼意襲來,我不禁打了個寒顫。
徐輝蹲在一旁默默不語,在來樹林的路上,我將趙書記的書信內容告訴了他。徐輝並沒有我想象中那樣驚訝,只是蹲在一旁沉默地思考着什麼。我沒有去打擾他。在經歷瞭如此之多的事情之後,我們終於找到了解決案件的鑰匙,但在這樣的突破口面前,我們更需要冷靜地思考。
秋夜的山林中涼風陣陣,我卻絲毫沒有清涼的感覺。我不斷在腦海中勾勒着兇手出現時的畫面,想到一直以來追索的兇案終於要在這裡有一個結束,心中抑制不住地激動。轉念再想到十年前的那起事故,又不免覺得悲傷。人生總是充滿了這種種複雜而無奈的情緒,悲喜交集。
“叮鈴……”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嚇得我不自覺地一抖,差點一屁股坐到地上。我急忙掏出手機一看,是小張的電話。在寂靜空蕩的環境中,原本不大的手機鈴聲變得分外刺耳,我趕緊按下了接聽鍵。
“喂,劉主任,我查到了。你說的那個女教師是十年前在秀水村防汛期間犧牲的,名叫方彤,是本市人。她7歲那年,父母在一場車禍中喪生了,唯一的直系親屬是一個癱子舅舅,一直是靠社會捐款讀書的。大學是在省師範大學唸的,畢業實習的時候主動提出去農村支教,剛好秀水村缺個教師,她就到了村裡。目前查到的就這些。”
方彤?我覺得這個名字似乎很熟悉,和腦海中某個形象模糊的女生正好對應,可是記得不真切。記憶就像是個調皮的孩子,我越是努力想要抓住他,他越是和我到處捉迷藏。
“劉主任?”在電話裡沒有聽到我的迴應,小張小心翼翼地叫了我一聲。
“哦,沒事。我覺得這個名字很熟悉,可是想不起來。你說她家裡只有一個癱子舅舅,沒有其他的親屬了?”
“嗯,登記的個人信息材料上是這樣寫的。”
“朋友呢?男朋友或是老公有嗎?”
“這個不清楚,我再查查。”
“好,有了消息給我電話。”
我剛掛斷電話,徐輝就湊了過來:“那個女教師有消息了?”
我點點頭,把小張查到的資料向徐輝複述了一遍。
“這麼說來,不可能是她的家屬尋仇了?”徐輝說道。
“目前還不能斷定,不過他舅舅行動不便,應該可以排除在疑兇名單之外。”
徐輝苦笑道:“想不到已經查到了這個地步,還是一籌莫展,我們連兇手的毛都沒抓到一根。”
我安慰他道:“沒關係,已經查了這麼長時間了,不在乎等這一晚上。如果我的推斷沒有錯,兇手一定會有報復老支書的舉動。我剛纔在他的墳墓那裡看過了,沒有發現泥土鬆動的痕跡,近期應該沒有人來過。兇手肯定會來。”
徐輝剛準備說話,手機鈴聲又響了,這次是徐輝的手機。徐輝連忙接起來,沒好氣地說道:“喂,什麼事?我這兒正在埋伏呢。”
我沒有聽到電話那頭說了什麼,但藉着明亮的月光,我看到了徐輝的臉色一變,也不等對方繼續說話,就對着我衝口說道:“不好,周亞夫跑了。”
我們萬沒料到在這一時刻出現這樣的變故,眼前的局面卻是騎虎難下。如果就這樣離開了,就錯過了抓住兇手最佳的時機;如果不走,周亞夫如果跑了,上級怪罪下來同樣夠我和徐輝喝一壺。怎麼辦?我和徐輝商量了一下,最終還是決定留下三名民警繼續蹲守,我和徐輝則回招待所搜索周亞夫的蹤跡。
路上我一直在想着周亞夫逃跑的原因。對他來說,這根本是一個愚蠢的選擇。逃跑會增加他和疑犯勾結的嫌疑,會影響他的前途。他爲什麼會這樣做?難道他是幫兇?
我思來想去,只有這一種解釋最爲合理。否則的話,我實在找不出他有逃跑的必要。人是需要安全感的動物,趨利避害是動物的本能。只有在感覺自身的安全受到威脅的情況下,人類纔會做出越軌的舉動。周亞夫已經越了軌,無論他是不是幫兇,他將再也無法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