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實在是太晚了,如果浪費時間在往返的路程上,恐怕他們就更沒有什麼時間能用來休息了,所以草草的吃了一些東西之後,賀寧就和湯力一樣,都選擇留在了局裡面,在值班室裡和衣而臥的小睡了那麼三四個小時,六點多鐘就又爬起來,用冷水洗了一把臉,好讓自己精神起來,之後和湯力到外面就近的早點攤子上吃了一點早餐,就直奔劉法醫那邊,去詢問屍檢的結果了。
賀寧和湯力還特意給劉法醫也帶了一份早點,劉法醫向他們道了謝,一邊咬着油條,一邊對他們說:“因爲死亡時間距離現在有點久,所以具體的遇害時間就沒有辦法精確到幾點到幾點那種了,只能說根據屍體腐爛程度來看,和咱們之前在現場的時候做出的判斷是一致的,這方面沒有什麼出入。解剖之後,我發現死者的胃內容物可以說是相當的豐富,儘管因爲屍體腐爛程度的影響,那些胃內容物也同樣已經腐壞了,但是從形狀還是能夠大體判斷出來,死者在遇害之前不久,剛剛吃了一頓比較豐盛的大餐,伙食質量還是相當不錯的,在吃過這頓大餐之後不久,他就遇害身亡了,吃下去的食物都還沒有來得及進一步消化呢。這些還沒有來得及消化的胃內容物裡面沒有發現有毒物質,可以排除投毒的可能。”
說完之後,他看賀寧一臉糾結的看着自己,有些疑惑:“怎麼了?有問題?”
“沒問題,”賀寧趕忙擺擺手,“就是覺得你們做法醫的太了不得了,剛剛解剖的時候看過了死者胃裡頭沒有來得及消化,但是卻跟着屍體一起在水泥塊兒裡頭慢慢腐爛了快半年的食物,現在畫面肯定還在腦海當中非常清晰呢,現在竟然可以一點不受影響的一邊吃着早餐,一邊跟我們描述這件事!我原來以爲能做到看見重口味的現場之後不吐已經算是很大的成就,現在覺得這種想法太天真。”
“人的承受能力永遠比咱們自己以爲的要更強,”劉法醫並不意外賀寧會有這樣的感慨,所以也笑着迴應道,“那要是這麼說的話,那人家醫院裡頭成天拿着手術刀的外科醫生,難道私下裡出去吃飯還見不得血豆腐了?我們看到太重口味的現場其實也不舒服,只不過不舒服歸不舒服,飯還是要吃的,要不然趕上案子多的時候,豈不是一臉多少天都不用吃飯了?那還不把自己給活活餓死了呀?”
他這麼一說,把賀寧也給逗笑了,趕忙說:“你說的對,那咱們繼續吧。”
“死者的腹部有一處刀傷,不過沒有傷到臟器,所以應該不是致命傷,”劉法醫繼續說,“但是從現場檢查出來的血跡面積來看,死者在遇害的當時和之後失血量還是相對比較大的,這就說明死者的確是死於外傷,所以我懷疑死者的頸部應該也有傷口,並且就是那道傷口導致了他失血過多,最終因爲失血性休克而死,但是頸部被砍斷了,斷面非常的凌亂,應該是拿砍刀或者小斧子砍斷的,根本就沒有辦法再去分辨裡面有哪一處可能是導致死亡結果的致命刀傷了。咱們已經找到的那幾塊四肢的屍塊上面隱約可見生前造成的瘀傷,遇害前死者應該是與兇手發生過纏鬥,當然了,纏鬥的最終結果我們就都已經知道了。目前我能告訴你們的差不多也就只有這些,確定死者身份就還得你們儘快把死者家屬帶過來,提取了dna樣本纔可以進行更進一步的比對和確認了。”
“我們一會兒就通知,這個你放心,一定會抓緊處理的。”湯力點點頭。
關於到底是聯繫葉茂才的父母,還是通知卜志強的妻子,這件事情上面賀寧和湯力也稍微有一點猶豫,兩個人商量過之後,決定還是通知葉茂才的父母,畢竟這個住處是葉茂才臨時租下來的,現在是在他曾經租住過的地方發現了屍體,不管死者是不是就是他本人,至少這件事與他是脫不開干係的,葉茂才在外面做了違法犯罪的事情,這已經是不爭的事實,他的家人也有知情權,所以找他的父母來,通過dna比對來做出判斷或者是排除,相對而言要更穩妥一些,如果死者是葉茂才,那這就有了一個明確的結論,如果死者不是葉茂才,這件事也和葉茂才的失蹤有莫大的關係,他的父母也需要正式的接受警方的調查。
決定了之後,賀寧就給葉茂才的父母打了一通電話,對於賀寧來說,葉茂才的父母是之前就打過交道的,但是對於葉茂才的父母而言,他們並沒有把電話裡面的賀寧,同那天到自己家裡來走訪的女警聯繫在一起,所以聽到賀寧在電話中說明情況,提出要他們到公安局提供dna樣本並且接受詢問的要求,葉茂才的父親顯得十分生氣,反覆強調自己的孩子是遵紀守法的好人,又勤勞肯幹,又孝順父母,是年輕人裡面的好榜樣,警察這麼說是對自己兒子的抹黑,而且自己的兒子早就去了外地,根本就不可能在本地,肯定是搞錯了,絕對不可能是葉茂才,他還反問賀寧憑什麼就斷定死的那個人就是葉茂才,問死的那個人穿着什麼衣服,長得什麼樣子。賀寧被他問的也是無奈極了,現場找到的屍塊上面並沒有任何的衣物殘片,死者的頭部更是不知所蹤,如果不是這樣,他們也不會需要通知疑似死者的葉茂才父母過來提取dna樣本進行比對確認了,可是這些話跟葉茂才的父親根本說不通,對方上一次打交道的時候,給賀寧的印象卻是算是一個老實人,只是沒有想到老實歸老實,老實卻並不能夠和好說話、好溝通劃上等號,有的時候老實人軸起來反而更要命,不管你說什麼,他就只認自己肯接受的那個死理兒。
一直到最後,葉茂才的父親也不肯答應,反而表現的非常氣憤,不等賀寧再繼續做思想工作就掛了電話,之後葉茂才家的電話就再也打不通了,不知道是不是對方直接把電話線給拔掉了,賀寧沒有辦法,只好打電話聯繫了上一次幫他們一起去見葉茂才父母的鎮派出所的片警小陳,把事情和小陳說了一下,讓他幫忙去和葉茂才父母銜接協調一下,如果可以的話,最好能儘快由鎮派出所派車,幫忙把葉茂才的父母給送過來,只有儘快提取樣本進行比對,才能儘快得出結論。
小陳聽說了事情的嚴重性,也不敢怠慢,在電話裡滿口答應了,說這就和所長彙報一下,一會兒直接開車去葉茂才父母家裡,做通了思想工作之後直接上車給拉到市公安局這邊來,一定儘量節約時間,儘快趕來。
把帶葉茂才父母過來公安局的事情拜託給了派出所的小陳之後,賀寧和湯力也還有其他的事情需要忙,屍體的其他部分現在還沒有找到,城南新村的位置比較偏,以那裡爲起點來看,周圍的鄉道相對來說比較多,兇手可能選擇開車處理其他屍塊的路線就也有了更多的選擇空間,怎麼樣在有限的人力條件下,儘量縮短時間和提高效率,這就需要花費一點心思去分析和計劃一番,不能沒頭蒼蠅一樣的胡亂找,要知道,比起封閉高速來說,鄉道纔是更加四通八達,好像蜘蛛網一樣的存在,假如說不好好規劃一下,那是很難有效的進行下一步的搜尋的,難不成還能把與城南相鄰的所有鄉道兩旁都全部挖開麼?
湯力找來了a市比較詳細的路況圖,刑警隊的衆人湊在一起開了一個會,根據那些鄉道周圍的人口密度,農田情況,車流量,以及通往的方向,綜合了這些因素之後,他們從中畫出了四條重點關注的路線,認爲這是最有可能用來埋藏死者屍體其他部分的,只考慮這四條路很顯然也是不夠的,除了這四條重點關注的之外,他們又將另外的五條鄉道設爲第二選擇,如果那四條鄉道周圍並沒有什麼發現,那麼下一步的尋找範圍就擴展到那五條的方向去。
在敲定了目標範圍之後,根據四條重點關注鄉道這一點,刑警隊的人也分成了四組,分頭行動,開始了對屍體其他部分的尋找。
湯力和賀寧被分到了其中的一組,跟其他同組的成員一起驅車趕往了目的地,開始了對周圍環境的勘查和挖掘。這項工作其實一點都不好做,如果這個案子是剛剛發生不就,那其實還是比較好辦的,畢竟從鄉道兩旁的荒地上面土壤的情況也大概能看出來是否被人翻動過,可是現在,距離死者的屍體被處理已經過去了差不多半年,當時應該是秋季快要入冬的時候,現在是春末即將入夏,從植被幹枯,白雪覆蓋,現在已經是滿地雜草叢生,根本就不可能還有什麼痕跡可言。
好在經過之前的一番討論和推敲,在這條路上凡是非常臨近農田,或者臨近村舍的路段都被排除掉了,因爲在這種地方挖坑掩埋屍塊很容易就會被人看到,或者是春耕的時候被周圍的農戶不小心給挖出來,不可能到現在都不爲人所知,這樣一來,排除掉了那些區域,剩下的範圍也不算大到讓人絕望。
埋頭苦挖了大約快兩個小時之後,湯力接到了小陳打過來的電話,說他們終於做通了葉茂才父母的思想工作,他們願意配合,接受dna取樣,但是仍舊拒絕接受自己的兒子可能牽扯到刑事案件的這個說法,堅持認爲葉茂才現在說不定在外地的什麼地方跟着老闆發大財呢警察絕對是搞錯了。
不管他們怎麼想怎麼說,畢竟對方是願意到公安局來了,這就是好事一樁,小陳在電話裡說他們這就帶着葉茂才父母趕去公安局,湯力估算了一下時間,也和其他人打了一聲招呼,叫上賀寧一起返回了公安局,由於他們所在的位置比起葉茂才父母家所在的那個鎮子還是要略近一些的,所以儘管小陳打電話的時候已經是在車上了,湯力和賀寧趕回局裡之後還是又等了差不多半個小時他們纔到達。
葉茂才的父母一看見湯力和賀寧,很顯然對他們還是有印象的,都有些吃驚,不過他們眼下的情緒可是不太好,臉色略顯陰沉,並且又緊張又緊繃,兩個人看起來都十分侷促,賀寧讓小陳先休息一下,一會兒處理完了還需要拜託他幫忙把葉茂才的父母給送回家裡去,小陳爽快的答應了,就到一旁去喝茶水休息了,賀寧他們現在手頭的案子性質十分嚴重,他也很清楚自己最好還是迴避比較穩妥。
賀寧和湯力帶着葉茂才父母去法醫那邊進行dna採樣,在過去的路上,這老兩口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老太太時不時的用胳膊拐一拐自己身旁的老伴兒,葉茂才父親起初似乎是有些糾結的,不過後來還是忍不住替自己和老伴兒兩個人開了口,苦着一張臉問賀寧:“你能不能給我們倆交個實底兒?”
賀寧以爲他們是想要打聽葉茂才的涉案情況,於是謹慎的點了點頭,說:“你有什麼想問的就問吧,如果我能回答得了,我一定告訴你們。”
“你就跟我們說句實話,讓我們心裡頭有點兒準備,”葉茂才父親憂心忡忡的問,“那個啥啥a的什麼採樣,我們倆也沒有多少文化,沒念過多少書,你們說的那玩意兒,我們倆也不知道是咋個一回事兒,陳兒剛纔去我們家找我們的時候也沒跟我們說具體的,神神秘秘的,我們現在來都來了,也跑不了,你好歹告訴我們一聲,到底那玩意兒要怎麼弄,疼不疼,完事兒了幾天才能恢復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