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房主當初租給葉茂才的房子距離他們見面的地方不太遠,也是一個小院子,位置在一條街的街角,臨着一條坑坑窪窪的土路,雖然這附近本來就已經比較偏僻了,人不算多,車子也不多,女房主的這套房子就更是偏中之偏,靜中之靜。和之前賀寧他們看到的情況差不多,原本就不大的院子裡頭還蓋了兩間迷你小房子,只不過這兩間小房子比之前賀寧在車上看到的還要更加低矮一些,經過的時候房頂纔到她太陽穴的位置,並且被兩個迷你小房子這麼一夾,原本應該還算寬敞的小院子就剩下了一條窄窄的路,連兩個人並肩走進去都不能夠,於是湯力和賀寧就只好跟在女房主身後走進去。
女房主的這間房子本身也挺舊的了,看起來除了更加寬敞高大一些之外,並不比院子裡面隨便壘起來的那兩間迷你房子的外觀更好到哪裡去,房門還是那種老舊的木頭門,上面的油漆都已經掉的差不多了,顏色泛着白,門上面有一塊玻璃用來採光,上面還釘着防盜的鐵絲網,門上還掛着一把鎖頭。
“你們等一會兒啊,我給你們把鎖頭打開。以前這道門上面沒有鎖來着,這不是最近我家親戚原來開的服裝店那個地方拆遷,不租給他了,他還沒找到新的地方,就借我這裡當了庫房,存了點兒衣服什麼的那些玩意兒,所以才釘了個釕銱,掛個鎖頭,畢竟我們家裡人也不住在這兒,萬一周圍有那種手腳不太乾淨的,溜進來順走幾箱,那也不行啊。之前我租給那個葉茂才住的時候,沒有這個鎖,就裡頭一個彈簧鎖,還有院門口那扇大門能鎖上。”女房主估計也是擔心葉茂才在外面是惹了什麼大事的,所以不管到底對於賀寧和湯力有用沒用的細節,她都一併給他們家解釋了一遍。
賀寧對她點點頭,女房主也已經把門上掛着的那把鎖頭給打開拿了下來,順手開了門,估計這裡也有一段時間沒人來過了,再加上房子本身比較破舊,本身的密封也不會有多好,有那種四面透風的縫隙,門一打開,撲面而來是一股灰撲撲的氣味,女房主用手呼扇了幾下,自己沒敢先進門,示意湯力和賀寧先走。
“葉茂才走的時候,隨身的行李什麼的也都帶走了麼?”賀寧一邊走進去,一邊扭過頭去,問跟在自己身後的女房主,“有沒有留下什麼?”
“沒有!”女房主回答的十分篤定,“他來的時候隨身就揹着一個破行李包,一共好像也沒多少東西,就身上穿的衣服,帶的好像也都是換洗衣服,要不然怎麼還至於我看他怪可憐的,借給他鋪蓋呢!走的時候我的鋪蓋倒是沒拿走,自己的東西那收拾的一樣不落,連個線頭兒都沒給我留下來。”
賀寧點點頭,沒再說什麼,跟着湯力一起走了進去。
一進門先是一條小走廊,走廊兩側各有一個房間,女房主在他們身後伸手朝他們左手邊的那一間指了指,說:“那個屋是我之前騰出來給葉茂才住的,右邊這個屋裡都是我們家自己家的破爛兒,堆在裡頭,沒有辦法住人,塞的滿滿的,左邊那屋大一點兒,就空着留着萬一需要住一住什麼的,他要租我的房子,我就收拾收拾租給他了,現在親戚的貨也是堆在這個屋裡的。”
儘管她這麼說,賀寧也還是透過門玻璃朝右手邊那個房間裡掃了一眼,女房主說話倒是還蠻實在的,那個屋子的確是小的可憐,裡面滿滿登登的塞了一屋子亂七八糟的東西,什麼臉盆架、鋪蓋卷,什麼舊皮鞋爛紙箱,七零八碎什麼都有,從原本就不大的屋子牆邊一直堆到門口,感覺打開門都進不去人,而且那些雜物上面都落滿了厚厚的灰塵,一看就已經堆在裡面有些日子了,不是最近才放進去的,這也印證了女房主的話,之前葉茂才肯定不會去那屋住的。
堆放女房主親戚貨物的那間屋子的門上也掛着門鎖,女房主趕忙上前把那把鎖也給打開,順手把門也拉開,好讓賀寧和湯力進去看看情況。
這個房間果然比較大,是個半套間的結構,裡面是臥室,中間有一道木質拉門作爲分界,外面有兩個很老舊的木質大衣櫃,牆邊還立着一個摺疊飯桌,這就算是客廳了。屋子裡面確實堆了不少東西,只不過房間夠大,所以不覺得特別滿,全都是一些紙箱子,順着牆邊碼了一排。屋裡的牀上橫七豎八的堆放着幾個人臺模特,大體上面房間倒也算是還保持着原本的樣子。
“就是這間了,你們看看吧,這些東西都是我家親戚的,沒有葉茂才的,葉茂才走的時候除了我借給他鋪蓋的被褥之外,別的真的是什麼都沒有,都給拿走了,我也不瞞你們說,反正我們也不住這兒了,他走的時候什麼樣,我親戚搬東西進來之前就一直什麼樣,也沒打掃,我親戚堆東西也不在乎有沒有點灰啊土啊的,反正都有包裝,所以他也沒收拾,這房間就一直是這個模樣的,跟葉茂才走那會兒沒啥區別,葉茂才唯一讓我覺得還能算優點的估計也就這個事兒了,走的時候沒說把我的房子給我搞得髒兮兮亂七八糟的。”女房主說。
賀寧和湯力四處看了看,除了女房主證實葉茂才的確在這裡居住過之外,這個房子裡面可供查看的東西也確實是沒有什麼,湯力在屋子裡面轉了一圈,發現了牆上面有幾處磕碰損壞的地方,包括傢俱上一些掉了油漆的破損處,都逐一詢問過了女房主,女房主都表示那些都是他們住在這裡的時候造成的,跟葉茂才住進來以後沒有什麼關係,完全是陳年老傷痕了。
既然如此,那賀寧和湯力也覺得沒有繼續在這裡逗留的必要,便向女房主道了謝,準備離開,女房主鎖好了門,三個人穿過狹窄的過道準備離開,就在這個時候,走在最後面的湯力忽然拉住了前面賀寧的手臂,賀寧被他拉了一下,扭頭疑惑的看着他,知道他一定是有了什麼發現,湯力朝一旁的一間迷你小房子指了指,賀寧順着他指的方向,透過那間小房子的窗子朝裡面看了一眼,這一看,她就瞬間明白了湯力拉住自己的原因,於是便又叫住了已經走到院門口的女房主。
“怎麼了?是有什麼不對勁兒的地方麼?”女房主有點擔心,雖然說這裡她已經不住了,並且一心等着拆遷,但是畢竟是自己生活了那麼多年的家,一想到可能跟什麼犯罪分子啊、兇案現場之類的事情扯上關係,還是會有些心頭髮緊。
“這個房子是你們什麼時候蓋起來的?”賀寧開口問女房主。
女房主想了想:“好長時間了,你這麼一問,我還真有點矇住了。”
“你不用告訴我們具體的時間,就說是在葉茂才住進來之前還是之後?”
“之前,那肯定是之前了!”女房主有些訕訕的,不過考慮到自己面前的是兩個刑警,又不是拆遷辦的人,於是還是開口對他們說,“不瞞你們說,這兩間房我們都起了一年多了,打從聽說要拆遷,我老公就給蓋起來了,差不多是這附近最早的,葉茂才來我這裡租房子纔多久前的事兒啊,也就半年唄。”
“這裡面的水泥地面,也是你們鋪的麼?”賀寧朝裡面指了指。
“水泥地面?什麼水泥地面?”女房主有些茫然,一頭霧水的看了看賀寧,又伸頭透過小窗口朝小房子裡面看了看,這一看,她自己也很驚訝,“哎呀?這裡頭啥時候給抹上水泥了呢?我們家可沒弄這個!我實話實說啊,這房子蓋起來也就是爲了能多要一點補償款,根本就沒打算真的住人或者幹什麼用,誰沒事兒還特意買水泥去抹這裡頭的地面啊!水泥是不算貴,但是沒那個必要費事。”
“你用不用跟你的家裡人確認一下,看看這個小房子裡的地面會不會是他們誰處理過了,包括你家的那個在這裡存貨的親戚什麼的。”賀寧雖然心裡面已經大概有了定論,但爲了謹慎起見,還是向女房主做出了提議。
女房主有點發懵,不過還是點了點頭,同意了賀寧的這個提議,摸出手機來到一旁去輪番給自己家裡的人打電話確認水泥地面的事了。
賀寧和湯力默默的交換了一下眼神,心裡面有些惴惴不安,估計這水泥地面與女房主一家關係不會太大,就像女房主自己說的那樣,一間用來多要拆遷補償款用的小房子,誰會那麼花心思去處理細節呢?換句話說,這間房子的內部面積滿打滿算也就那麼三四平米,高度還不足一百六十公分,大多數成年人進去都比較困難,只能貓着腰或者蹲着、跪着進去,這樣的情況下,誰會願意無緣無故的去處理這裡面的地面呢?尤其對面另外的那一間小房子裡還是光禿禿的泥土地面的情況下,那麼這個地面上的水泥層就很有問題了,並且這意味着什麼,賀寧和湯力的心裡面都很清楚,他們原本要找的人有兩個,不過現在如果不出什麼意外的話,恐怕就只剩下一個需要繼續尋找蹤跡的了。
女房主也生怕出什麼岔子,所以真的是認認真真、仔仔細細的打了一圈的電話去進行詢問,得到的答覆都完全不出賀寧和湯力的意料。
“我們家裡誰都不知道這個水泥地面是怎麼回事兒,你們要是沒發現,我們家裡頭到現在可能都沒注意。”女房主掛斷了最後一通電話之後,對湯力和賀寧說,她說這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緊張極了,即便不是專業人士,按照常識她現在也已經意識到了,莫名其妙出現在自家院子裡的這塊水泥地面不會是好事。
“我們可能需要聯繫一下公安局方面,一會兒會派一些人來,把這塊水泥給挖開。”賀寧已經不是用商量的口吻去對女房主說這件事了,而是改成了通知,畢竟這個發現意味着這裡已經從葉茂才的落腳地點,很有可能演變成爲了一個現場,那麼所有的進一步勘查都是很有必要的。
女房主戰戰兢兢的點了點頭,根本不敢表示拒絕,只是小心翼翼的問:“那我是需要留在這兒,還是……還是離開比較好?你說怎麼做我就怎麼做!”
“你要是不放心,留在這裡也行,但是可能需要到院子外面去,不能呆在裡面,我們一會兒會有很多人過來。如果你不願意留在這裡,也可以回去。”賀寧對女房主說,“這邊的情況我會再電話通知你的。”
“行行,那反正你們也有我的電話了,回頭有什麼事兒你們就打電話告訴我一聲,到底我們還能不能隨便回我們這個房子什麼的……”女房主趕忙點頭答應,看樣子她已經十分的緊張害怕,並不想在這裡多逗留。
說妥了之後,女房主就急急忙忙的離開了,好像生怕走慢一點就會看到什麼可怕的事情一樣。湯力也聯繫了局裡面,之後他和賀寧就守在那裡,等着刑技的同事趕過來。
大約過了半個多小時,幾輛警車卷着一路的煙塵匆匆趕到,從車上下來了很多帶着設備的刑技同事,既然那件迷你小房子裡面發現了可疑的水泥地面,那麼需要檢查的恐怕就不止是這個小房子而已了,就連葉茂才曾經租住過十天八天的那個房間也同樣是需要進行檢查的。
湯力和賀寧幫不上什麼忙,就受在一旁,間或幫忙做點輔助的事情,懸着一顆心,等待着勘驗的結果,雖然說現場勘驗纔剛剛開始進行,但是對於結果是怎麼樣的,兩個人的心裡面都已經有了過半的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