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龐成禮家裡的那位秦姐,賀寧的腦海中又浮現出當時秦姐和龐成禮說話時候的神色和表情,那是一種混雜了討好和崇拜的姿態,把自己放得很低,而龐成禮的迴應確實懶洋洋的,不屑的,甚至不耐煩的。
龐成禮的“好福氣”裡面是否也包含着“齊人之福”,這個在沒有掌握到確切的證據之前,誰也不敢妄加猜測,但是假如祝盼香和他真的曾經有過一段已經逾越了界限的關係,那麼成全了龐成禮“好福氣”的秦姐又是否知情呢?面對自己另一半感情的出軌和背叛,真的有人可以裝聾作啞的忍一輩子麼?
這些疑問賀寧自然是不會去向護士長求證的,隨便聊了幾句,她就和湯力一起道謝告辭,離開了醫院,回到車子上面,沒有急着離開,而是坐下來仔細的瀏覽一下祝盼香的請假情況,看看有沒有什麼值得注意的事情。
沒過一會兒,賀寧的手機響了,來電號碼很陌生,接聽起來才知道,原來就是方纔陪同他們辦事的護士長,三個人剛剛分開,她就忽然又想起來了點別的事。
“我剛纔還想着說把這事兒給你們講一講,看看能不能提供到什麼幫助,但是這一折騰一忙活的,就給忘了!”護士長在電話裡說,周圍比較安靜,估計她應該也是沒有在科室裡面,而是到外面去找了個沒什麼人的地方纔打電話的,“這事兒不是我親眼看見的,我也是聽科裡別的護士說起來,好像前陣子,別的科室有一個住院患者,有事兒沒事兒的總跑來我們科找祝盼香,倆人好像之前就認識。”
“那個患者叫什麼名字,當時是住在哪個科室,這件事情大概發生在什麼時間,你都知道麼?”賀寧連忙問,護士長提供給他們這個信息絕對是好的,但是“別的科室”、“前陣子”這些都太籠統,賀寧需要更需提的細節信息。
護士長對此卻是回答不上來的,她想了想,答應幫賀寧找機會去問一問當初無意當中透露出這一信息的那個護士問一問,至於對方有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隔了這麼久還能不能夠記得清楚,這個她就不敢保證了。
這都是很正常的情況,賀寧當然也不會有什麼異議,於是謝過了護士長,掛了電話,把這件事轉述給湯力聽,湯力聽了之後,讓賀寧繼續覈對祝盼香的休假記錄,自己則準備去一趟醫院的保衛科。現在醫院爲了避免糾紛的發生,都在各個科室的走廊裡面安裝了監控攝像頭,雖然說每天人來人往,目標不一定那麼好找,但是最起碼也還是能夠起到不小的幫助作用,讓知情人幫忙指認之類的。
在湯力去調監控錄像的時候,賀寧仔仔細細的瀏覽了一下祝盼香的記錄,發現她請假的時候還比較多,在他們拿到的這一兩年的記錄當中,集中在一年半到大半年之前的這一段時間裡,頻率是最高的,幾乎每一個月都要有那麼一次兩次,長則兩三天,短則一天,這種請假持續了差不多三個多月,逐漸減少,一直到遇害前的一段時間才又開始增多起來。在差不多一年之前,祝盼香曾經有過一次爲期一週的病休,這是她所有事假病假的記錄當中時間最長的一次,所以也自然而然的引起了賀寧的關注,她在那個時間上面做了一下標註,然後給麻經緯打了一通電話,詢問了一下那段時間祝盼香是否在家。
麻經緯接到賀寧的電話之後,聽了她詢問的事情,顯得有些茫然,不知道賀寧爲什麼會突然問起距離現在已經過去那麼久的事情,不過他很快就給出了答覆。
“她那個時候沒在家,之前跟我大鬧了一通,我跟你們說過吧應該,”麻經緯想起之前的事情,仍舊會感到有些惆悵,“莫名其妙的就吵起來了,吵完之後她就離家出走,我到處也找不到她,後來過了幾天她自己消氣就回來了。”
“你能確定麼?的確是我說的那段時間?”賀寧出於謹慎考慮,又問了一遍。
麻經緯的答覆也很篤定:“我能確定,那次我有印象,因爲鬧得特別兇,說實話我也是覺得挺委屈的,之後還滿世界的去找她也找不到,天天都擔心,等她好不容易回來了,估計也是自己沒少在外面生悶氣,回家以後人都瘦了,我又花了好一番功夫才把她給哄好,天天好吃好喝的照顧着她,這事兒才總算是過去。那可能算是我們倆鬧的最兇的一次,雖然說到了現在我都不知道爲什麼她那一次會那麼生氣,但是這事兒裝不出來,她後來一段時間還會忽然就又想起來覺得心裡不舒服,就又哭一場呢,搞得我就覺得好像特別對不起她。”
“祝盼香那一次從外面回來,整個人感覺虛弱憔悴麼?”賀寧問,結合高俊民之前提供出來的坊間傳言,以及醫院這邊明晃晃的“病假”記錄,再加上剛剛麻經緯提到的祝盼香那種精神狀態,動不動就會傷心的哭起來的這些種種表現,賀寧忍不住做出了一種推測,內心裡有些傾向於相信高俊民的說法了。
“嗯,是,臉煞白的,沒有什麼血色,人感覺好像都瘦了一圈似的,還動不動就哭,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麼惹到她了,讓她氣成那樣,就光是覺得她看着好像有點身體虛弱,就變着花樣兒的給她做各種吃的補一補身體,本來我想讓她乾脆請假在家裡休息幾天,她也不願意,說不能耽誤工作。”麻經緯回答。
賀寧嘆了一口氣:“這期間你都沒有去醫院裡面找過她,對吧?”
“她不是不願意讓我去她醫院麼,所以我沒敢去,我怕去找了她以後,反倒讓她更生氣了,我倆的矛盾不就更深了麼。”麻經緯說。
這就怪不得祝盼香不敢讓麻經緯給自己請假休息幾天了,因爲她在那之前根本就已經請了一個禮拜的病假,只不過是瞞着麻經緯,讓麻經緯以爲自己只不過是負氣出走,平日裡還照常上班呢。而這期間祝盼香到底是做了什麼,似乎答案並不是很難推測,只不過考慮到麻經緯現在的狀況,賀寧不想對他透露罷了。
確認過了這件事,賀寧也就沒有和麻經緯說更多,在電話裡囑咐了幾句好好養傷之類的話就結束了通話,又過了一會兒,湯力也回來了,賀寧趕忙把自己的發現,還有麻經緯告訴自己的情況都說給湯力聽。
“你說,會不會高俊民之前對咱們說的那所謂的黑料,其實還真是有那麼回事兒的?祝盼香無故找茬兒離家出走一個禮拜,回來之後身體虛弱,人也很憔悴,情緒非常的不好,包括之後根據李梅提供的情況,祝盼香跟龐成禮從關係十分的親近日愛日未,到忽然之間反目成仇,這些事情貫穿在一起,到底發生了什麼,好像就不是那麼難猜測了,”賀寧對湯力說,“包括祝盼香回家之後的情緒不佳,動不動就忽然哭了起來,似乎也是可以理解的。她應該是在和龐成禮的不正當關係當中不小心‘中獎’了,之所以會這樣,也極有可能是因爲她自己認定了因爲過去做過三次那方面的手術,醫生都說過她受孕的機率非常的低,所以就沒有特別小心。而中獎之後,龐成禮肯定是沒有認賬的,更別說打算爲她負責了,除了偷偷做掉之外,沒有別的可能性,所以祝盼香就會覺得自己又一次受到了傷害。”
湯力聽她說完自己的分析之後,也點了點頭:“也許不是因爲龐成禮難過。”
賀寧一愣,又把自己放在祝盼香的角度去揣摩了一下,忽然之間也有所領悟,祝盼香當初之所以和她的初戀男友張健分開,原因就是她做過了幾次墮胎手術,導致受孕機率變得非常低,因此早到了張健及其家人的嫌棄和拋棄,倘若她當初知道自己還能受孕,可能就不需要落得這樣的一個結果,最後自己還要委委屈屈的嫁給一個自己不但不愛,並且還沒有出息的不夠體面的丈夫。
“監控錄像存到了麼?”說完了這件事,她問湯力。
湯力點點頭:“近期還有記錄的都存了。護士長什麼時候能給答覆?”
“她也沒說準,只是說她去找那個當初說起這件事的護士問一問,讓對方在幫咱們回憶回憶,不知道具體什麼時候能給咱們答覆。”
湯力想了想:“查一下a市的私營婦產醫院和公立醫院對外承包的婦產科室。”
賀寧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圖,既然護士長那邊可能還需要一點時間纔能有下文,那現在最需要驗證的自然就是祝盼香與龐成禮是否真的有那種見不得光的不正當關係,是否真的爲龐成禮墮過胎,這直接決定了這兩個人的關係和恩怨。
而祝盼香作爲一個正規院校護理專業畢業的護士,她的同學在a市各大醫院工作的也絕非只有李梅自己,加上龐成禮也是醫療圈裡的圈內人,假如她真的不小心“中獎”了,選擇到公立大型綜合醫院去做手術處理掉,恐怕對兩個人來說風險都非常大,一不小心就會暴露了二人的關係。就算祝盼香可以豁得出去,很顯然道貌岸然的龐成禮卻是豁不出去的。這樣一來那些私營的專科醫院,或者被個人承包的科室就成了最佳選擇,相對而言平日裡打交道的機率會小很多,並且給錢就做手術,做了手術就可以離開,比較不容易泄露信息。
“祝盼香差不多一個禮拜沒有回家,肯定不可能是一直在醫院裡面住院調養,她肯定是要找個地方去住的,咱們之前查過了,a市各大酒店賓館的開房記錄裡面都查不到祝盼香,那你說如果查龐成禮,會不會有什麼收穫呢?”賀寧考慮着是否存在更節省精力的調查途徑,能更快的得出結論。
湯力卻搖搖頭:“龐成禮因爲職業緣故,社交廣泛,很有人脈,就算出去某個酒店開房間安排祝盼香休養,也未必一定需要用自己的名字。不過你可以試試。”
賀寧想一想,覺得也有道理,但是試一下還是無妨的,有收穫就當做是驚喜,沒有的話至少也排除掉了一個途徑,於是他們先開車回了一趟公安局,進入到系統內,查詢了一下龐成禮的開房記錄,結果還真像湯力說的那樣,龐成禮也一樣查不到任何的開房記錄,這樣一來,就算祝盼香真的是被龐成禮安排着住在什麼地方休養了幾天,只要使用了別人的名字來登記入住,那麼茫茫人海,這可就無從查起了,只能放棄了這個調查途徑,轉而去收集a市各個私立婦產醫院或者承包科室的情況,然後開始逐個走訪調查。
走訪本來就是一件非常繁瑣的事,賀寧也已經有些習慣了,並不太打怵,可是這一次的情況卻是有些特殊的,才走訪了半天的時間,跑了大概五六家醫院,賀寧就覺得自己簡直快要活活尷尬死了,原因很簡單,這一次他們需要走訪的都是一些婦產醫院,而這些私立的婦產醫院又都是一個賽一個的態度熱情,就好像他們那裡不是醫院,而是商場在搞促銷一樣,再加上登門的人是一男一女,兩個人還都是符合他們“客戶羣體”的年齡段,於是所有人都自動自發的做了先入爲主的判斷,把兩個人當成了選擇這裡做孕檢的小夫妻,而當湯力和賀寧兩個人略顯尷尬的表示了否認之後,還不等他們兩個及時表明身份,更加尷尬的猜測就隨之而來了,對方會立刻遞給賀寧一個“我懂”的眼神,然後開始柔聲細語的向她說明,現在的醫學技術有多麼發達,做人【hx】流對身體的傷害已經比過去降低了多少……
我的天啊,殺了我算了!
賀寧在心裡面一次又一次的哀嚎,她覺得這輩子自己還從來沒有這麼尷尬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