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凡覺得,假如自己的心臟稍微脆弱一點,或者說,如果退回到一年多之前,讓那個時候的自己經歷最近自己經歷的這一切,恐怕早就已經崩潰了吧。
先是一直以來頭疼和棘手的案子終於有了突破,隱藏很深的幕後黑手終於被確定了身份,然而就在和那個教唆他人做出如此可怕行爲的幕後黑手面對面,即將把他繩之以法的時候,對方卻非常平靜而鎮定的總結了一下自己的新的感受,然後就跳了樓,就連尋死都如此淡定的人,顧小凡這輩子還是第一次遇到過,這種淡定和平靜在加上之前的所作所爲當成背景信息之後,就更讓人感到恐懼了。
以前鍾翰對她說過,其實那種性情衝動,很容易因爲熊熊燃燒的怒火而衝動的傷人甚至殺人的犯罪人並不可怕,他們只是缺乏自控能力,真正可怕的是那些冷靜的計劃,仔細執行的人,並且他們往往至始至終都不認爲自己犯了什麼錯誤,不會爲自己的行爲感到悔恨,即便會,也悔恨自己爲什麼沒有事先考慮到計劃中的紕漏,否則就不會被警察找到破綻了。
原本對這番話,顧小凡也沒有太深刻的感悟,畢竟在她看來,那些兇惡的狠角色,也是蠻嚇人的,不管是哪一種,可怕程度都應該算是不相上下才對,怎麼能夠去衡量高低呢,在直面了聶開宇的所作所爲和他最後的態度,那種讓人不寒而慄的恐懼終於讓她對鍾翰的這種觀點深信不疑。
結果這邊剛剛處理完案子的事情,一顆受了驚嚇的心還沒有恢復到平時的心跳頻率呢,鍾翰就又接到電話,說他的父母已經來了。並且不僅來了,還是直奔公安局,現在正在那裡“守株待兔”的等着他們呢,乍一聽到鍾翰告訴她這件事,顧小凡差一點一口氣沒喘上來,心臟開始狂跳,幾乎快要在胸口裡面炸開了。
“你那麼緊張幹什麼?我不是都提前給你打過預防針了麼?”鍾翰雖然對父母今天回來的事情也沒有預料。不過他還是很快就接納了這個事實。沒有表現的太過於不淡定,再看看顧小凡不說話,一副如臨大敵的緊繃狀態。不禁笑了出來。
“你還笑,這種時候你不是應該好好的安慰安慰我,給我打打氣的麼!”顧小凡喘了幾口粗氣,試圖調節自己的情緒。“我聽人說你爸媽對你的擇偶標準,定的可高了呢。簡直都要緊張死了,萬一……萬一……”
“你是不是想說萬一他們不同意我跟你談戀愛,咱們倆怎麼辦?”鍾翰替顧小凡把她支支吾吾說不出口的問題說完,看她點頭了。便皺皺眉頭,一副有些無奈的樣子,說。“他們要是堅決反對的話……那咱們倆可能就只能私奔了,實在不行就辭職去外地唄。大不了不當警察了,去找別的工作,天底下那麼多地方,三百六十行,哪一行還不能養家餬口啊,你說對不對?”
“不會吧?”顧小凡一聽他的話,沮喪得連肩膀都垮了下來,“那也太慘了,雖然我不介意,可是,可是人家都說,不被家人祝福的感情,永遠都有缺憾。”
“你當真了啊?”鍾翰看她說得那麼認真,又特別苦惱,終於繃不住笑了出來,“你啊你,還是和我當初遇到你的時候一樣,不折不扣的小笨蛋,別人說什麼你都信。我都這個年紀了,又不是十六七歲在學校裡偷偷談戀愛的小孩兒。你看看我,適婚年齡,工作穩定,經濟獨立,頭腦聰明,就憑我的綜合條件,喜歡誰,想要和誰在一起,還需要請求其他什麼人的批准麼?對於我來說,告知家裡人,只不過是一種禮貌或者說義務,並不是徵求許可。另外,不管出於什麼考慮,你都不需要有任何的擔心,我是男人,協調你和我的家人,包括我和你家人的關係,這是我的責任,不是你的,假如我沒有協調好,讓你在我的家人面前受了委屈,你只管衝我發脾氣就好,因爲那說明我沒有做到位,當然,我覺得你不會有那種機會的,對我自己還有你,我都有信心。”
說完,他一隻手扶着方向盤,另一隻手握住顧小凡的手,像是在給她增加信心似的,顧小凡聽他那麼說,心裡也是暖暖的,即便還有些惴惴,也不好意思再表現出來,免得讓鍾翰以爲自己是對他沒有信心呢。
“對了,你是從哪裡聽說我父母對我的擇偶標準的?”鍾翰忽然想起來另外的一個疑問,“在你能夠打交道的範圍內,能夠比較瞭解我個人私事的恐怕就只有戴煦了,但是首先他現在沒空和你八卦這種事,其次就算他有那個閒心,他也不知道我父母對我擇偶有沒有特殊要求這種事,我們男人和你們女人不一樣,即便是關係特別好的朋友,湊在一起也幾乎不會聊這種話題,除了戴煦,別人就更是不可能了,你剛纔說聽說了,所以擔心,那是聽誰說的?”
顧小凡有些心虛的咧嘴笑笑,擺擺手:“沒誰,我就是那麼一說,沒有特指誰,而且估計也是口口相傳亂說的吧,比如說看你各方面條件都挺好,估計家裡頭肯定不會標準太低,大概就是這種吧。”
鍾翰扭頭看了看顧小凡,從他的眼神來看,對她的這種說法顯然是不太相信的,只不過沒有繼續刨根問底的打算,顧小凡也樂得結束這個話題,因爲加入繼續說下去,恐怕鍾翰又要說她是笨蛋了。
這段時間,被案子的事牽扯了大部分的精力,顧小凡雖然知道在高軒腳踩兩隻船的事情過了風頭以後,議論八卦議論得意猶未盡的人們便順勢把話題轉向了同是刑警隊的鐘翰和顧小凡身上,但是顧小凡忙得沒有時間去理會,也不知道那些人私下裡具體都談論了什麼,直到韓樂樂拐彎抹角的向她滲透了一些。
大體上,那些人不知道是從哪裡聽到了風聲,說鍾翰和顧小凡談戀愛至今,一直都是出於顧小凡自己“剃頭挑子一頭熱”的狀態中,鍾翰那邊並不是特別上心,尤其是連家裡面都沒有通知,根本沒有介紹顧小凡給家裡頭認識的打算,估計要不然就是自己沒有長遠發展的意向,要不然就是直到顧小凡根本就通不過家裡父母的要求標準,所以纔會這麼一直拖着。
韓樂樂對鍾翰始終不是特別放心,這種不放心或多或少來自於倪然,她和倪然是室友,平時又在一個辦公室裡,從倪然那裡聽到的各種渲染版本,恐怕遠比顧小凡這個話題當事人還要更多,雖然顧小凡之前和她說明,讓她相信自己,她表示了同意,但實際上也是將信將疑,尤其鍾翰那邊面對外界的風言風語根本就是一副不作爲的架勢,這就更讓韓樂樂覺得放心不下了,從那以後,但凡她聽到了什麼關於顧小凡他們的背後議論,總要找機會拐彎抹角的滲透給顧小凡,生怕她一點思想準備都沒有,傻傻的全心投入,到最後受到感情傷害。
顧小凡一聽那些話,雖然說到底都是誰在背後議論,這個沒有辦法確定,但是誰作爲八卦源頭的嫌疑最大,她還是心裡有數的,對此,她很無奈,並且有些哭笑不得。無奈的是倪然這麼一個看起來又聰明漂亮又灑脫的人,在這件事上沒想到心眼兒居然這麼小,從一開始就是一廂情願的設計鍾翰,碰壁之後不但沒有自省,反而還開始連顧小凡都一起拉上,冷嘲熱諷,背後放槍,表面上雖然很無所謂很灑脫的樣子,背地裡的小動作卻一點兒都沒有少做。哭笑不得的是,她和鍾翰都不是那種喜歡在人前招搖的性格,尤其他們的工作性質有比較特殊,所以儘管每天都見面,時常工作在一起,但是兩個人從來都很注意在工作時間的行爲分寸,免得公私不分,讓周圍的人也覺得不自在。這本來是一種分寸,一種涵養,沒想到,他們不公然在單位裡面秀恩愛,反而被有心人解讀成了感情不夠好,“剃頭挑子一頭熱”這一類,實在是讓顧小凡又頭疼又無奈。
當然,這些她都不打算講給鍾翰聽,就算鍾翰從來都是一副不在乎的樣子,但顧小凡將心比心的想了想,假如換成是自己,明明是個稱職的超級好男友,偏偏被周圍的人都當成是不認真、不投入的“玩玩而已”,恐怕嘴上再怎麼說不在意別人的看法,心裡面也多少會覺得不舒服的吧。
更何況,如果讓鍾翰知道這些,他肯定會想到,這裡頭跑不出倪然的“功勞”,別看顧小凡上次賭氣,嘴巴上說鍾翰只對高軒算了賬,卻沒有計較倪然的所作所爲,她也就只是說說罷了,反正自己和鍾翰的感情沒有任何影響,她可不想爲了根本沒有造成任何影響的事情去找別人的麻煩。
和鍾翰在一起以來,顧小凡的性格改變了不少,不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始終還是她不變的準則。
胡思亂想的功夫,車子就已經開進了公安局的大門,顧小凡看到熟悉的辦公樓就在面前,想到樓上正等着他們的鐘翰父母,心跳又加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