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峰宇看到你拍的照片之後什麼反應?”鍾翰問。
“沒反應,整個人都傻了,之後還假裝不在意似的,跟我說這事兒和他沒什麼關係,韓玉環又不是他什麼人,愛和誰在一起和誰在一起,他都不關心,實際上臉都黑了,手在桌子底下攥着拳頭,我都看在眼裡呢。”徐碧用一種說不出是氣憤還是悲哀的語氣說,“後來他去把手機卡註銷了,這我都知道,我偷着打過他那個號碼,發現變成空號了,中間他老實了幾天,然後我發現他又去過韓玉環家附近,我挺生氣的,跟他大吵了一架,他因爲被我發現了那件事,心虛,在我面前也擡不起頭來,所以必須要讓着我,我說那我以後每天晚上跟你一起去跑車,孩子送爺爺奶奶家去,他本來不願意,也不敢不答應,所以後來我就晚上陪着他一起出去出車,不過效果倒也挺好的,一個是他沒辦法在我眼皮子底下去找韓玉環,另外一個,現在不是總聽說有坐黑車出事的麼,有的女孩兒晚上本來不敢坐張峰宇的車,後來看到車上還有個我,就踏實多了,我倆收入也還挺不錯的。”
“張峰宇不是已經認清楚事實了麼?爲什麼還去找韓玉環?他想找韓玉環幹什麼?找到過沒有?”顧小凡問。
徐碧搖頭:“他沒那個機會,我不是一直盯着他的麼,我問過他是不是還想找那個姓韓的。是不是還是放不下她,他說不是,就是覺得自己被騙了。不甘心,所以想要找韓玉環問問清楚,但是還沒等有機會去找韓玉環,就被我發現了。”
鍾翰比較感興趣另外一件事:“你是怎麼發現張峰宇又去找過韓玉環的呢?晚上他出車的時候,你就打車跟在他後面?”
“沒有,我在網上買了個行車記錄儀,給他安車上了。和他一起跑黑車的人有遇到過碰瓷兒的,被訛了不少錢。張峰宇也有點害怕,我倆早就說要買個行車記錄儀安上了,而且他承諾和韓玉環一刀兩斷之後,我那段時間也表現的特別相信他。他也就放鬆警惕了,以爲我真的不再盯着他呢,所以買回來行車記錄儀給他安上之後,他也沒太當回事兒,根本沒想過我會去看他車子都開去過哪裡。”
“那既然這樣,現在韓玉環人都死了,你就更不用擔心張峰宇會偷偷和她來往,爲什麼還要這麼倉促的準備舉家離開a市呢?”顧小凡問。
徐碧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神態看起來有些疲憊:“我原來一直以爲只要韓玉環在張峰宇附近一天。我的心就沒後辦法踏踏實實的放下,總得擔心忽然哪天他又動了心,想要跟那個姓韓的跑。我那時候覺得我只能算是暫時的贏了韓玉環,除非什麼時候韓玉環嫁人了,或者又像之前那樣,去外地,不在咱們這兒了,那張峰宇才能死了心。好好過日子,結果等你們來過我們家。告訴我們說韓玉環死了,那之後我纔算明白過來,原來我其實是贏了,但是韓玉環一死,我就輸了。”
“這話怎麼說?”
“因爲這個世界上,活人根本就贏不了死人啊!”徐碧哀怨的說,“過去韓玉環活着,我還可以抓她各種不正經的地方,找她和別的男人勾三搭四的證據,我可以證明給張峰宇看,到底韓玉環是多壞的一個壞女人,她在外面到底有多不正經,她到底有多拿他當傻子似的去玩弄,早晚有一天,張峰宇會明白,他和我好好過日子纔是最正確的選擇,韓玉環是個壞女人,是個吸血鬼,只會從他身上蹭好處,不會對他付出一丁點兒的真心,可是現在不可能了,韓玉環死了,一個人死了以後,誰都不會記得她活着的時候做過的錯事,就只會去記得這個人的好處,而且搞不好還會把好處給放大了去看,越想越覺得這個人好。你們到我家去說了韓玉環死了那件事,當時張峰宇是挺慌張的,因爲他怕你們知道他和韓玉環過去好過,前一段時間又差一點死灰復燃的事兒,但是等你們走以後,他不緊張這件事了,你們都不知道他那一整晚是什麼樣子,垂頭喪氣,沒精打采,我兒子跟他說話,爸爸爸爸的叫了他半天,他就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電視,根本沒有聽見,我在旁邊把電視給換了頻道,他都沒發現,眼睛還直勾勾的盯着看,那個失魂落魄的德行,感覺好像韓玉環回來,把他的魂兒都給勾走了似的。”
“第二天,他跑去韓玉環爹媽家,給人家送了五千塊錢,說是慰問人家,我們倆又吵了一架,我說咱們自己家日子都過得緊巴巴的,孩子這麼小,以後用錢的地方多了去了,你本來就沒有立場去,去也就去了,你還給人家送那麼多錢,人活着的時候你被人家抓去當冤大頭,現在人死了,你還要主動送上門去給人家爹媽當什麼孝子賢孫,結果他居然說我太刻薄了,說以前他和韓玉環的事情,算他對不起我,他以後當牛做馬補償我,但是現在韓玉環已經死了,死者爲大,我不應該那麼說一個已經死了的人,更不應該不允許他去關心一下一對失去女兒的可憐老人。”徐碧紅了眼圈,“我們倆結婚這麼多年,逢年過節他跟我回孃家,都從來沒有出手這麼大方的一下子給我爸媽扔過五千塊錢!之前他爲了那個姓韓的,做了那麼多對不起我的事,辜負了我的感情,虧我那麼相信他,結果呢?現在人死了,我就連那個姓韓的一個不字兒都不能說,韓玉環又不是那個一邊和他藕斷絲連,一邊還和其他男人勾三搭四的賤。女人了,又成了好人,不能說的好人,我替他守着家,照顧孩子,全心全意的對他付出,我倒成了刻薄,成了惡毒。我不是a市人,但是張峰宇是,韓玉環也是,張峰宇從高中的時候開始喜歡韓玉環,一直到韓玉環死,他都沒真的死心過,假如我們一直呆在這裡,他就會覺得到處都是韓玉環的影子,走到哪裡都能回憶他和韓玉環的過去,我還不能說一個不字兒,只要我說一句不好聽的,就是我的錯,我就是壞人,這樣的日子我一天都受不了了,我贏得了一個人,但是我贏不了一個死人。”
“所以你提出搬去你孃家那邊,張峰宇就同意了?”顧小凡問,既然張峰宇對韓玉環還有留戀,就像徐碧說的那樣,a市到處都是他和韓玉環過去的影子,他能那麼痛快的就捨棄了這樣的一個環境,並且還要把父母留在這邊,辭掉工作,跟着徐碧去一個他不熟悉的地方,重新新開始麼?
徐碧搖搖頭:“怎麼可能,他剛開始還求我,說讓我別逼他,別把事情做的那麼絕,我說好,我不逼你,你要留下就留下,但是我走,我絕對不要繼續生活在這裡了,而且我還要帶着兒子走,你想留下就留下來,留一輩子我也不攔着你,把離婚協議簽了,我也不爲難你,房子財產一人一半,每個月暗示給兒子撫養費就夠了。我這麼一說,張峰宇就哭了,說他對不起我,他知道不應該這麼對我,這麼對我不公平,他願意跟我去外地,好好過日子,韓玉環活着的時候他都不應該和韓玉環來往,更不可能爲了韓玉環不要這個家,現在韓玉環人都死了,他不能爲了一個死人和我分開,所以我們倆就趕緊處理這邊的事情,讓我爸媽給聯繫孩子轉學的學校,那邊是我孃家,我孃家的親戚都在那邊,回去那邊過日子,我心裡踏實,那兒沒有韓玉環的影子,我也不擔心張峰宇敢在我孃家的地盤上弄出什麼事兒。就是這麼回事,今天我們正收拾東西,準備提前讓物流公司幫着運一批行李過去那邊,結果你們就找上門來了。”
鍾翰一直沉默的聽着,聽她說完了整個過程,然後才問:“你之前提到說給張峰宇買了一部行車記錄儀,現在行車記錄儀在哪裡?還在車上麼?”
“還在,怎麼了?”徐碧還沉浸在自己的傷心事中,沒有明白爲什麼鍾翰忽然問起關於行車記錄儀的事情來。
“你們的行車記錄儀是多大內存的?可以儲存多長時間的錄像?”鍾翰又問。
徐碧搖搖頭:“我不太懂這些,反正買的時候,我爲了怕掌握不了張峰宇的行蹤,特意讓人家賣給我一個能存的時間最長的一個,說是可以連續錄一天多都沒問題,我覺得沒人可能連續開車開一天多,這一天幾個小時,一天幾個小時,也夠拍好多天了,最後就買了那個。”
“待會兒能把那個行車記錄儀拿給我們麼?”鍾翰雖然是詢問,不過語氣裡帶着一種不容拒絕的意味。
徐碧也聽得明白,眼下這個形勢,恐怕也容不得拒絕,便點頭答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