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碧的話一出口,張峰宇的臉已經漲紅得好像能夠滴出血來似的,他一面用有些埋怨的眼神瞄着徐碧,一面又下意識的搓着手,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你就少說幾句吧,行不行?就當我求求你了!”他苦着臉,對徐碧哀求,伸手想要去拉徐碧的胳膊,被徐碧發現,還沒有碰到袖子就已經躲開了。
顧小凡和鍾翰站在一旁,看這一對夫妻暗潮洶涌的樣子,一時間也插不上話,索性就在那裡默默的觀察他們,顧小凡覺得之前那個叫小六的年輕人說的倒也不假,徐碧看上去普普通通,並不是十分的惹眼,講起話來,感覺應該是個利利索索的性格,暫時看不出有多麼潑辣厲害,但張峰宇卻對她着實有些畏懼,並且對於顧小凡而言,還有另外一個問題讓她有點想不通,看徐碧的那個表現,顯然是對韓玉環和張峰宇之間的行爲心知肚明的,但是一般情況下,像她這種知道丈夫精神出軌,但是又沒有離婚打算的女人,大多會選擇在外人面前替丈夫極力掩飾,說是袒護男人倒也未必,至少絕大多數女人在這種情況下都會顧及自己的面子,可是爲什麼徐碧卻完全反其道而行之呢?在張峰宇自己試圖撇清的時候,她卻在一旁不停的添油加醋,煽風點火,這麼做,對她到底有什麼好處呢?
正琢磨着,顧小凡的目光忽然掃見了一旁牆角的衣帽架,那上面亂七八糟的掛着好幾件衣服,就在那些厚重的外套中間,一條圍巾從縫隙裡露出了一角,就這不起眼的一角圍巾,卻讓顧小凡的心忽然咯噔跳了一下,那花色對她而言再熟悉不過了,不正是之前他們反反覆覆觀看、觀察的那段韓玉環住處附件監控視頻裡,那個從頭到腳包裹很嚴實的神秘羽絨服女性脖子上圍過的麼!
她怕自己的反應如果太大會引起徐碧的注意,便悄悄的用胳膊肘碰了碰站在自己身邊的鐘翰,在他把視線投向自己的時候無聲的朝衣帽架的方向瞥了一眼。
鍾翰收到顧小凡傳遞給自己的暗示,也朝那邊看了看,然後便把目光投向了徐碧的身上,趁她沒有留意到自己的時候,打量着她的身高體貌,覺得和之前那個監控當中的神秘女性十分相符,並且以徐碧的身份,以及她對張峰宇、韓玉環之間關係的知情程度,跟蹤尾隨韓玉環的動機是什麼,便也不講自明瞭。
不知道是不是處於女性原本就更爲敏感的直覺,原本還在和張峰宇過不去的徐碧,就好像是感受到了有人在觀察她似的,忽然之間就朝鐘翰看了過來,鍾翰見狀,便不慌不忙的開了口,對張峰宇說:“既然你們兩個都彼此知情,那也沒有什麼不方便開口的了,跟我們說說你最後一次見韓玉環是什麼時候吧。”
張峰宇一臉爲難,看看鐘翰,不回答顯然對他很不利,可是轉眼看看一旁臉色陰沉的徐碧,又躑躅起來,猶豫再三,最後選擇了給出一個答非所問的回答:“韓玉環那個人,她……她不怎麼正經,不是什麼好女人,我以前是被她蒙了眼,因爲好多年前我們就認識,我還當她是以前那個小姑娘似的,肯定特別單純,沒有那麼多花花腸子,所以才一時糊塗,被矇蔽了,後來我慢慢也看清她的爲人了,也想明白了,韓玉環根本沒安好心眼兒,她就是想從我這裡騙吃騙喝騙錢花,誰也比不上跟我真心實意一起過日子,給我生兒育女的女人更重要,我老婆纔是對我情深意重的那個人,我真的想明白了,所以我和韓玉環劃清界限已經不往來了。”
這番話任誰都能聽得出來,根本不是在回答鍾翰的提問,而是在藉機對徐碧表決心,徐碧也聽得明白,不過她的反應是狠狠的衝張峰宇翻了個白眼。
“要不然,你們看這樣行不行,”鍾翰見狀,思忖片刻,提出了一個建議,“我知道,可能咱們四個這樣面對面的開口談論一些話題,你們兩個彼此都會有些不方便,所以假如不介意的話,兩位女士換一個地方,咱們一對一的私下裡溝通一下,怎麼樣?不管之前發生過什麼在道德範疇上值得抨擊的事情,現在畢竟是一條人命,是一場刑事案件,所以希望你們能夠暫時以大局爲重。”
“我不介意,那咱們出去走走吧,正好我想透透氣。”徐碧點點頭,沒有半點猶豫或者不情願的接受了鍾翰的這個提議,並主動對顧小凡說。
顧小凡當然不會拒絕這樣的要求,看樣子,只有徐碧不在場,張峰宇纔有可能會開口向鍾翰說點什麼具體的信息,否則爲了怕引起妻子更大的怒氣,這男人恐怕還是隻會繼續兜兜轉轉的表忠心。
於是顧小凡和徐碧一起準備到外面去散散步,徐碧拿外套的時候,顧小凡特意留意了一下,發現她拿了一件短款的羽絨服,便試探着對她說:“今天外面特別冷,突然降溫了五六度,你穿這麼一件短外套會不會太冷了?用不用換一件厚一點的擋擋風?感冒了可就不好了。”
“不用了,這一件夠用了,身上穿得在暖和能有什麼用,心裡面跟北極那麼冷,外面這種溫度都不算什麼事兒了。”徐碧苦笑着搖搖頭,方纔的那種咬牙切齒,好像在離開張峰宇身邊之後,一瞬間就都化成了無奈和傷心,這種用平平淡淡口氣說出來的心灰意冷,讓一旁作爲旁觀者、局外人的顧小凡聽着,也覺得心裡莫名的有一種不太舒服的感受。
不過她很快就沒有心思去體諒徐碧的那種難過了,因爲她注意到,儘管徐碧有意無意的選擇了和監控視頻當中截然相反的短款羽絨服,但是她出門的時候,腳上穿着的那雙皮鞋,卻和監控視頻中看到的一模一樣,那段錄像顧小凡看了不下二十遍,對裡面的細節早就爛熟於心,只一眼就能清清楚楚的認出來。
這樣一來,徐碧是那個跟蹤尾隨韓玉環的女人這件事,就又坐實了一點。
臨出門的時候,鍾翰叫住了顧小凡,沒有多言語的把原本拿在手裡的圍巾默默的塞到了她的手裡,當着徐碧的面,顧小凡也不好多說什麼或者和他推辭來推辭去,儘管對於鍾翰這種毫不張揚的關懷心裡面又暖又甜,但是當着外人的面也不方便流露出來,尤其還是在一個剛剛被丈夫背叛了感情的女人面前,所以便只能佯裝平靜的默默接過來,對他點點頭,就跟着徐碧出門了。
兩個人走出門,下了樓,一走出單元門,外面呼嘯着的寒風便把她們吹了個透心涼,好在顧小凡的脖子上圍着鍾翰特意塞給她的圍巾,這讓她身上的熱度能多保留住一點,不至於一下子就被凍透。
“剛纔和你一起來的那個男警察……你們是一對兒吧?”徐碧忽然問。
顧小凡一怔,還沒等開口臉頰就已經本能的泛紅了,她便不好硬着頭皮搪塞,點點頭,有點不好意思又有點納悶的說:“哦,是,你怎麼看出來的?”
“我比你歲數大,書念得不多,結婚也早,這麼多年,這方面也算是過來人了,一個男人心裡有沒有哪個女人,聽嘴上說的天花亂墜,一點兒用都沒有,只要一個眼神,就什麼都穿幫了,我看他方纔臨出門還給你送圍巾,啥話都沒說,但是那眼神熱乎乎的,騙不了人,就猜着你們倆應該是在一起的。”徐碧回答。
顧小凡不自然的笑了笑,一來是被一個素昧平生的人看穿了她和鍾翰兩個人之間的互動,這讓她有些難爲情,二來作爲一個普通人,徐碧的觀察力敏銳到了讓顧小凡在心裡面大吃一驚的程度。
“你的觀察力可真強,你丈夫和韓玉環的事,也是這麼被你看穿的麼?”雖然知道這個問題可能會讓徐碧有些難堪,但從她一直都沒有試圖迴避過這個問題的態度來看,顧小凡覺得她應該不會因爲自己的提問而翻臉的。
徐碧的反應果然很平淡,她笑了笑,笑容有些慘兮兮的:“其實啊,這個世界上,爹媽能跟咱們身邊,也就二十年,像我,十八九歲就出去打工賺錢,不在家裡,像你們,估計也是十幾歲就離開家去上學,所以爹媽瞭解咱們多少?也就小時候的一些事兒,長大以後,尤其是結婚以後,只有兩口子纔是彼此最瞭解的人,這麼說也不全對,應該說,只有相互愛着對方,喜歡人家,在乎人家,纔會瞭解。你要真在乎一個人,那時間久了你就會發現,那個人在你面前就幾乎等於是透明的,有的事就算藏得住一時,也瞞不過去多久。張峰宇是我老公,是我孩子的爸爸,是天天和我枕一個枕頭的那個人,你覺得,他的事,我會不清楚麼?”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