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時是固定在哪裡釣魚麼?”鍾翰問鄔金。
鄔金一臉茫然的搖了搖頭:“這個咱可就不知道了,我是在我去釣魚的那個地方遇到的他,之後聊得挺熟,就又約了幾次,也就都約在那兒了,他還去不去別處,我也沒問過,我本身也不算是釣魚發燒友,不可能哪兒都跟着攙和。”
鍾翰點點頭,隨口又問:“那你釣魚遇到尤志業的時候,是在哪裡?”
“咱們a市有一個老技校,你們應該知道吧?”鄔金伸手往一個方向比劃了一下,“後來那個技校不是搬家換了地方麼,我說的不是新校址,是老校址,老校址的後面有條河,水不太深,也不太寬,但別說,裡頭還真有魚!”
鍾翰畢竟是後來的,儘管他適應能力很強,熟悉環境的本事也大,在市區範圍內基本上很難看出他是外來的人了,但是對於那個所謂的技校老校區在哪裡,也還是沒有概念,好在顧小凡是地地道道的本地人,老技校的老校區雖然她也不太熟悉,但是方位還是可以確定下來的,便問鄔金:“那個地方可夠偏的,開車出了市區還得開個二十多分鐘呢,周圍還什麼都沒有,你釣魚怎麼釣那兒去了?”
“不會釣啊,所以就想着找個人少的地方,免得被那些成天總釣魚的看笑話唄,我還以爲那兒僻靜成那個樣子,肯定沒什麼人去呢,結果沒想到就遇到老尤了,”鄔金有些感傷的嘆了口氣。“老尤是個好人吶,怎麼就遇到這事兒了呢!”
“可不是麼,老尤這人可真好!”孫大姐也在一旁幫腔,“平時我們總一起打牌。都挺熟的,他經常釣魚不是麼,家裡還就他自己一個人,釣了魚回來也不會做。就經常拿給我們,我們家也就我和我老伴兒兩個人,老尤給拿的魚什麼的鑰匙太多了,我們倆就做好了,來這兒打麻將的時候用保溫桶拎來大家一起吃。其實我們都知道老尤家裡頭是開飯店的,你說,人家釣了魚,不給我們,拿去自家的飯店裡讓廚師加工。不比我們做的好吃多了?其實他就是想讓我們跟着一起嚐嚐鮮。解解饞。這年頭,這麼顧着別人的人可不算多了!可惜了這麼好一個人。”
老呂和鄔金也跟着唉聲嘆氣,那位沈大姐用有些複雜的眼神迅速的看了看孫大姐。又把眼皮垂了下去,臉上依舊沒有什麼表情。看上去表情十分嚴肅,其他三個人也時不時的偷眼去看看她,說是關心倒也不像,反而更像是一種窺探。
“尤志業在這裡玩牌的時候你們都聊天什麼的吧?有沒有聽他提起過什麼比較發愁的事情,或者比較擔心什麼?”鍾翰又問
。
“也沒覺得有什麼啊,他把店都扔給孩子幫着管,錢也不少賺,房子也有,車子也有,那麼大歲數了,能吃能喝,還能到處玩兒,還有什麼好擔心好發愁的啊?我到他那個歲數要是能像他那個生活狀態,高興都來不及呢。”鄔金說。
老呂倒是皺了皺眉頭,說:“我隱約記得老尤好像有過一段時間不太開心的。”
他的話剛一說完,孫大姐就清了清嗓子,她發現別人都朝她這裡看的時候,有點不好意思的擺擺手:“沒事兒,沒事兒,我嗓子不舒服,被他們這幫男的抽菸給嗆得,都快薰出咽炎來了,你們不用理我,繼續,繼續。”
老呂朝兩個女士的方向掃了一眼,也清了清嗓子,繼續對鍾翰和顧小凡說:“是這麼回事兒,之前有那麼一段時間,我忘了多久了,最多半年左右,老尤有一陣子打牌都心不在焉的,然後跟我們說他有點兒事,可能近期不來打牌了,等事情解決了之後再來,在那之後大概他有一個多禮拜沒來,對吧?”
鄔金表示不知情,孫大姐倒點頭:“不止,我估摸着怎麼也有十天出頭了。”
沈大姐一聲不吭的坐着,垂着眼不說話,等了一會兒,發現周圍的人也都安靜下來了,這才擡頭打量了一下週圍,這才發覺鍾翰和顧小凡都看着自己呢。
“我記性不好,他們說的事兒我都記不清楚了。”她聲音乾澀的說,然後從椅子上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子,“我剛想起來,家裡的煤氣竈上還燉着湯呢,你們先聊着,我先回家去看看,別溢出來把火給澆滅了可就不好了。”
說完她就急急忙忙的從麻將桌的抽屜裡拿出自己的零錢和鑰匙轉身走了,走到麻將館門口的時候,不知道是走得急還是精神不集中的緣故,腳還在落地窗拉門的門檻上絆了一下,差一點點就摔個大跟頭,手裡的鑰匙什麼的也都掉在了地上,幸虧戴煦坐在窗口旁邊,及時的伸手拉了她一把,還幫她把掉在地上的東西也順便撿起來還給他,沈大姐匆忙的道了個謝,急匆匆的就走開了。
沈大姐一走,原本和她一桌子打麻將的其餘三個人也都沉默了,其中孫大姐和老呂互相遞了個眼神,一副瞭然於胸的樣子,鄔金可能是因爲並不是每天都泡在這裡,反而顯得有些茫然,不明白那位沈大姐爲什麼突然就藉口離開了。
“這人是不是歲數大了之後記性不大好啊?都在這兒玩了一上午了,也沒聽她說家裡燉着湯呢,煤氣竈那東西可不是開玩笑的啊,上頭燉着湯湯水水的,她居然就跑出來打麻將來了!”他有些無法理解的對老呂說。
老呂只是看着他訕笑了一下,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再多話,鄔金一愣,很快就明白過來,閉口不提這件事了。
幾個人都沉默了一會兒,孫大姐也站起身來:“到點兒了,我得回家做飯去了,我老伴兒今天估計回來的得早,我得提前做準備。”
“我也走,我也走,我今天下午還得開車去一趟縣裡,那邊催着讓我送藥呢,不說都忘了,光顧着玩兒啦
。”鄔金也跟着站起來要走。
老呂也不攔着他們,擺擺手示意了一下,然後對鍾翰和顧小凡笑了笑,說:“要不咱們就屋裡聊去吧,你們是不是覺得外頭有點兒鬧得慌?”
“那就走吧。”鍾翰點點頭,和顧小凡一起起身跟着老呂到屋裡去。
老呂走了幾步,扭頭看看坐在拉門邊上的一張麻將桌旁,正興致盎然的看別人打牌的戴煦,遲疑了一下,詢問似的看了看鐘翰。
“沒關係,不用管他,他是實習的。”鍾翰隨口編了個藉口。
老呂有些疑惑的又看了戴煦一眼,估計心裡也覺得有些納悶兒,怎麼會有這種鬍子拉碴的大齡實習生,不過鍾翰都這麼說了,他當然也不好再刨根問底,畢竟眼下他自己纔是扮演者被詢問角色的那個人,於是他便點點頭,把兩個人帶到另外的一個房間裡,進門前還不忘到對面的那個屋子裡去,把自己的小女兒給轟出去照應着外面打麻將的那些人,這才進了房間,關上了門。
“這屋有點兒熱,你們將就一下吧,外面人多口雜的,聽了個囫圇個兒就跑出去亂說,犯不上,你們說是不是?”換到了相對安靜的室內,老呂嘿嘿笑了笑,笑容裡有幾分油滑,也有一點單獨面對鍾翰他們的拘謹。
鍾翰也對他笑了笑:“熱點不怕,關鍵是說話方便。”
老呂點點頭:“這個小老弟是個明白人,剛纔走的那個女的,姓沈的那個,她要是在場,今天有些話我就沒法兒說了。沒見着我剛纔差一點兒就說走了嘴的時候,老孫在那兒一個勁兒的清嗓子提醒我呢麼,她要是不提醒我一下,我搞不好一順嘴兒就真的給說出來了,大家都住這附近,街里街坊的,我要是當面給說出來,回頭人家得跟我不樂意,她走了,老孫和那個小鄔也走了,我私下裡跟你們說沒說,誰也不用知道,甭管他們覺得我說了,還是沒說,都算自己瞎猜!”
“看樣子,尤志業方纔和那位沈大姐之間是有點兒故事吧。”鍾翰明白老呂拐彎抹角說了半天,其實真正想說的到底是什麼。
“和明白人說話就是不費勁兒,”老呂趕忙點頭,“方纔當着那麼多人面兒,我一個大老爺們兒,還真不好亂嚼舌頭,這事兒不光是我,老孫也知道,原本老尤和那個老沈根本就不認識,後來就是在我們這兒打麻將認識的,老沈也是獨身一個人,後來也不知道怎麼着,一來二去的就認識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老沈對老尤挺有好感的,平時打麻將都非得跟他一桌,要是那一桌沒有空位置,別的桌有空她也不去,寧可搬個凳子坐旁邊看老尤打牌。”
“那尤志業呢?對她是個什麼態度?”顧小凡問。
“什麼態度都沒有,最初吧,還挺熱情的,說說話,聊聊天,畢竟麼,你小姑娘也不用笑話,我們雖然在你們看來是老頭子老太太了,但是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對不對?在我們自己看來,也都是年紀相當的男男女女,老沈長得也不醜,難得這麼大歲數了,不胖不瘦,保養的也挺好,所以一開始老尤也挺願意搭理她的,後來不知道是不是感覺出來老沈往他跟前湊合不那麼單純了,就開始躲躲閃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