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回來?她要是會回來,還會這麼撂挑子走人麼?方圓可沒有戴煦這麼樂觀,她心裡還是十分忐忑的,怕戴煦是爲了不讓自己自責,才故意這麼說。
戴煦一看她那一臉糾結的樣子就什麼都明白了,笑着說:“真的,不騙你。你剛纔問的那個問題很對,既然都不知道咱們找她是爲什麼而來的,怎麼在我打電話找她的時候,連一局詢問都沒有,就直接答應出來見面了呢?這說明她心裡其實多少能猜到一點,而且她有一些想要告訴咱們的話,之前出來見到咱們的那個表現,無非就是虛張聲勢,這個做派和輔導員形容的葛念蕾的性格也還是比較吻合的,所以她走,也是爲了維護自己的面子,如果她的根本目的還沒有達到,那找不到臺階下之後,自己自然就回來了。”
會有這樣的好事?方圓覺得聽着有點兒玄,但是既然戴煦這麼說了,他也不是那種信口開河的人,那就姑且等一等吧,看看葛念蕾會不會真的回頭。
方圓就這麼目送着葛念蕾大步流星的穿過了塑膠場地中間的人工草坪,就奔着運動場的大門去了,看上去也不像是有想要回頭的跡象,但是戴煦還是那麼淡定,她就也不好自己先亂了陣腳,尤其是這種情況下,再跑過去開口往回勸,恐怕葛念蕾更要拿喬了,只能咬牙強裝淡定,等着看事情到底有沒有什麼轉機。
就在方圓幾乎要徹底失去信心的時候,忽然她發現越走越遠眼看着就要出了運動場大門的葛念蕾,腳步好像放慢了下來,這是個好跡象,剛纔幾乎要灰心。看到葛念蕾躑躅不前的樣子,方圓的心又重新踏實下來,看着她接下來會怎麼樣。
葛念蕾的腳步放慢,漸漸的停了下來,但她沒有馬上轉身,而是在原地停留了一會兒,低着頭。一個勁兒的用腳好像在踢地上的小石子兒似的。過了差不多兩三分鐘,她纔不情不願的一扭身,開始朝方圓他們這邊走。
果然被戴煦說對了!方圓的心裡有點小小的激動。但是臉上還不能表現出來,一派平靜的樣子,不管是表現的喜出望外,還是洋洋得意。都會刺激到葛念蕾的情緒,不利於之後的交談。所以她只能把那種暗暗振奮的心情壓在心底,偷偷的在心裡面給戴煦的判斷力用意念豎了個大拇指。
葛念蕾幾乎是拖着腳,踢踢踏踏的慢騰騰挪回到他們面前的,臉色依舊很臭。這個方圓倒是不在意了,反正葛念蕾的去而復返,就意味着她之前所有的拿喬都成了泡影。一點意義都沒有,接下來不管她高興不高興。情願不情願,也都只能配合戴煦他們的調查,就像戴煦說的那樣,葛念蕾連他們的來意都不問就那麼痛快的出來,擺明了是心裡面已經有了一些估量的,她不把自己想傳達出來的信息徹底的傳到給戴煦和方圓,又怎麼可能甘心離開呢?
戴煦和方圓看着去而復返的葛念蕾,誰也沒說什麼,就好像她剛纔並沒有負氣離開過似的,倒是葛念蕾,自己估摸着是覺得面子有點掛不住了,於是悻悻的說:“我是個有素質的人,雖然剛纔你們的態度讓我很不愉快,但是我懂得公私分明這種道理,所以不會因爲自己的個人情緒就影響大局,你們有話快問吧。”
戴煦點點頭,不去和她理論公私分明或者素質之類的問題,開口對她說:“是這樣的,我們今天過來找你,主要是想向你瞭解一席欒尚志的一些情況。”
“那你們不用問我了,欒尚志我不熟。”葛念蕾在戴煦話音未落的時候,就立刻開口回答,那態度感覺分明像是要結束這個話題似的。
方圓在一旁聽着,覺得心裡面納悶極了,葛念蕾去而復返,這不就意味着她其實還是有什麼事情是想要對他們說的麼?戴煦提到欒尚志的時候,她也沒有表現出任何的驚訝或者詫異,這是不是也可以說明,欒尚志出了事這一事實,葛念蕾是已經通過某種途徑知情了呢?那既然她猜到他們過來找她是爲了欒尚志的事情來了解情況,爲什麼現在戴煦直奔主題了,她又來了個“關門”呢?
“據我們瞭解,欒尚志是你的大學同學——”
戴煦的話還沒說完,葛念蕾就一擺手,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說:“大學同學又怎麼了?我們一個班多少人呢,我挨個都得了解麼?這都畢業兩年了,我這邊在讀研究生,我的學業是很忙的,哪有功夫去了解阿貓阿狗的近況!”
“阿貓阿狗?”戴煦聽了她的這個形容詞,也笑了,揚起眉毛,“看樣子,你對欒尚志這個人還確實是不太喜歡啊,是大學期間他有過什麼得罪你的事麼?”
“不是,他沒有得罪過我。”葛念蕾陰沉着臉,回答的非常迅速,之後還順便反問道,“難道討厭一個人就非得跟那個人有點什麼矛盾摩擦才行麼?就不能單純因爲氣場不合,性格不合,純粹看對方不順眼,所以不喜歡麼?”
“可以,當然可以,那我可不可以也好奇一下,你和欒尚志是怎麼一種氣場不合,性格不合呢?”戴煦對葛念蕾的態度,還有夾雜着淡淡火藥味的語氣絲毫不以爲意,就好像兩個人只是正常的閒聊一樣,繼續詢問。
“我就是看不上他那種人,沒有什麼可說的,從長相,到性格,到爲人處世,沒有一處是我能看着順眼的,也沒有什麼別的原因。你們就沒有那種時候麼?反正他所有的一切我都討厭,連多看他一眼都嫌惡心,就這樣。”葛念蕾說。
“哦,理解,理解,有的人討厭臭豆腐,討厭香菜。討厭榴蓮,估計也是差不多你這樣的感覺,我能想象。”戴煦點點頭,“我們聽說,欒尚志當初在你們學校還沒有畢業之前,曾經張羅過想要開一家廣告公司,他出錢。他還出人脈。然後拉着你們同學進去一起做管理,一起經營,一起發財。有這事兒麼?”
葛念蕾在被戴煦問道這個問題的時候。臉色又陰沉了幾分,沒好氣的說:“他放過的那些沒有味兒的屁多了去了,有這麼一樁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聽說當初你也是一起張羅創業開公司的那些人當中的一份子?”方圓問。
“胡說八道!”葛念蕾矢口否認,反應十分迅速。“那種無稽之談,一聽就知道是他們那種爲富不仁的富二代說出來忽悠我們這些沒錢沒權沒勢的小老百姓家裡孩子。耍我們玩兒的,那種事我爲什麼要參加!我根本沒當真好麼!”
“當初欒尚志挑頭說要辦公司的那件事兒,你能稍微具體一點說說麼?是誰攛掇欒尚志來做這個出資人的?”戴煦一邊問,一邊不着痕跡的打量着葛念蕾。
葛念蕾哼了一聲:“這事兒還能是誰攛掇。就他自己的餿主意唄!他當初自己不知道是怎麼想的,是耍人還是怎麼着,就忽然提出來說要開個廣告公司。還說有財一起發,肥水不流外人田。開公司找外人合夥也是合夥,僱外人來工作也是僱,還不如都內部解決一下,這樣還能幫一幫自己同學,我們那個時候都快臨近大四實習了,很多人其實都挺發愁的,我們本科那個專業,說好找工作就好找工作,但是說想找好工作,那也基本上沒什麼希望,當然了,除非你有個特別有能耐的爹,或者乾爹,那就什麼都不用愁了。”
說到這裡,葛念蕾還忍不住噗嗤一聲自己笑了出來,好像關於“有能耐的爹或者乾爹”這番話,讓她自己覺得幽默極了,笑完之後,發現戴煦和方圓並沒有什麼反應,又有點尷尬,偷偷的撇了撇嘴,繼續說:“好歹當初能考上我們那個大學的,高考的分數也不會太低,誰都是家裡面風風光光送出去讀書的,要是畢業之後,重點學校當老師擠不進去,不好的學校又不想去,最後到外面小公司裡頭打工,每個月像是等老闆賞口飯吃一樣的賺那麼兩三千塊錢,誰都覺得沒什麼面子,在親戚朋友面前也會擡不起頭來。欒尚志就是利用了大家的這個顧慮,把我們……我們同學好多人都給騙了,誰能想到他是怎麼冒出來那麼一個想法的,沒準兒是跟他那種富二代俱樂部裡的公子哥們花天酒地的時候,忽然就想出來這麼一個欺騙戲耍我們這些小老百姓家孩子的餿主意唄。”
葛念蕾的話裡面到底夾雜了多少私人情緒,其實不用細細分辨都可以聽得出來,這番夾雜了太多主觀情緒的陳述裡面又有多少水分,和她的主觀加工,也就不言而喻了。方圓默默的聽她說這些,同時在心裡面暗暗的分析着葛念蕾的性格類型,她覺得葛念蕾不是一個特別心思縝密,頭腦複雜的人,儘管她自恃甚高,但是很顯然,她自身的實際情商和智商,都與她主觀上對自己的期待值非常不匹配,一方面她一個勁兒的想要把自己摘出來,好做出一副置身事外,客觀公正的樣子,極力撇清和欒尚志之間的往來,另一方面,她又忍不住一直在自己的闡述過程中,夾雜進去許多帶有仇富情結的措辭,並且自己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以至於自己的表述和言行裡面,經常出現一些相互矛盾的情緒。
“可是據我們所知,當時確實是有人在攛掇欒尚志開公司啊,不然的話,欒尚志自己有錢,又有人脈,他爲什麼要跟你們合作呢?這樣做對他的好處是什麼?從旁觀者的角度來講,我也覺得如果沒有人能夠給出足夠的理由說服他,他應該不至於傻到冒出這麼一個對自己沒什麼好處的主意來。”方圓看着葛念蕾說。
“怎麼就對他沒有好處了啊?他再有錢,他再有人脈,他有口才麼?有頭腦麼?一個只有錢沒有腦子的人,就只能充當銀行,銀行不需要有頭腦,只管放貸款就好了,把貸款放給有頭腦的人去經營,這才能錢生錢,利滾利!所以欒尚志當然需要我們了,他那個腦袋哪夠幹什麼的,沒有聰明人幫他打理經營,就算他有錢有任脈,也是白費。”葛念蕾中氣十足的說,說完之後才意識到,自己好像一不小心被方圓和戴煦給牽着鼻子走了,趕忙又生硬的繞回到自己之前的說法上頭來,“再說了,他也不需要真的開公司啊,後來他不也沒開這個公司麼!他就是耍人,涮我們玩兒的,口手套白狼,哪還有什麼好處壞處的說法!”
戴煦笑了笑,用篤定的語氣對葛念蕾說:“看樣子你當時也還是參與進去了,剛纔爲什麼要騙我們說你沒參加呢?”
“我可沒說我沒參與進去,我只是說我沒當回事兒。”葛念蕾的臉悄悄的漲紅了起來,儘管她的語氣和神態還在強裝着鎮定,但是那溢滿血色的臉頰還是出賣了她被戴煦戳穿之後的內心情緒,“我說那是欒尚志那種公子哥兒耍人的把戲,所以我壓根兒就沒有當一回事,我什麼時候說我從來沒有參與過了?”
這個矢口否認實在是太過於牽強,與前面她自己的回答又是一個顯而易見的自相矛盾,不過戴煦和方圓也沒興趣在這個問題上和她較真兒,於是戴煦點點頭,算是接受了她的這個說辭:“那你既然當初那麼討厭欒尚志,對他的個性很厭惡,人品也不信任,那就算再不當真,不當一回事兒,也還是參與到他張羅開公司的這件事情裡面去,是因爲有其他關係要好的同學朋友,或者讓你覺得比較能信任,比較有好感的人也入了夥,所以拉你一起作伴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