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壓抑又無事的一天,雖然姜曉雪來的本意是想要調節一下林康的心情,但是她坐在他旁邊的時候才明白,這種事情帶來的痛苦和悲傷根本就不是她這個外人能夠緩解的。所以姜曉雪也沒有說什麼,就只是靜靜地陪了林康一整天,直到晚上的時候才離開。
林康本意是要送一下姜曉雪,但是被姜曉雪果斷拒絕了。她知道林康即使送她也會心神不定,還不如讓他在家裡休息了。
拗不過姜曉雪,林康把姜曉雪送到門口,看着姜曉雪騎上自行車慢慢遠去的背影,林康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就在今天,就在剛纔,林康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不該跟姜曉雪走這麼近。
且不說林康自身的問題,就單論身邊發生的這些事,總讓林康隱約覺得,雖然有些事情跟自己沒有關係,但是所有的事情都有一個共同點,都發生在林康的身邊,即使不能肯定其中的關係,但是對林康來說,他不能也不願走這個機率去讓身邊的人受到傷害。
按照林康這邊農村的風俗,人死了要在第三天下葬,第三天的一大早,林康就趕去了火葬場,林康的爺爺和奶奶沒有去,二老的身體和狀態似乎這幾天有所改善,而且林康也在火化的前一天問過奶奶,奶奶說自從雯雯去世之後,他們就再也沒有見過那個假的雯雯了。看來,就算別的確定不了,這件事也確實跟雯雯脫不了干係。
林康一個人帶着有幾十萬金額的銀行卡打聽着去了火葬場,本以爲這將是他自己一個人操辦的所有的事情,但是林康到了才發現,其實早在他之前,他的舅舅就已經趕到了火葬場。而且就坐在外面等候了。
林康的舅舅名叫範宏翔,是個好吃懶做的主,除了長得像個人之外,完全就沒有人該有的思維和行爲。小氣,不孝,無賴。幾乎所有貶義詞都可以套在他身上用,而且最主要的是,林康的舅媽跟他舅相比真的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所有的貶義詞套在她身上都還需要在後面打上一個加號才能算是勉強合適吧。
這範宏翔早在幾年以前林康姥姥去世的時候就跟林康家裡鬧翻了,原因也很簡單,姥姥去世前重病,因爲不孝,範宏翔竟然在這個節骨眼把姥姥家裡所有能賣的東西都變賣掉了,給出的理由竟然是說因爲姥姥之前生病。他的錢花的多,所以要在別的地方找回來。
姥姥和姥爺兩個人清貧一生,沒有什麼積蓄,幾百幾千也就勉強足夠自己吃飯,姥爺去世得早,姥姥又體弱多病,後來的生活全部都是林康的三個姨媽撐着的,舅舅從來都不過問。但是重病治療的時候如果還不表示一下的話就無論如何都說不過去了,所以舅舅拿出一點錢。但是還沒等姥姥過世,他就把姥姥家的東西變賣掉了。
林康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今天舅舅會來這裡,出於對於長輩的尊敬,林康還是坐在舅舅身旁主動跟他說起了話。
範宏翔今天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他話語之間的客氣讓林康有些適應不了。雖說過去的那些陳年舊事都是大人的事情,但是畢竟林康也是接觸過舅舅的。今天這麼意外的轉變讓林康慢慢提起了防備之心。
不過出乎林康意料的是,舅舅不光是幫他把火化的費用交了,而且還僱了車帶着林康一起回家,然後墓碑什麼的竟然都準備好了,還找了人幫雯雯下葬。所有的一切都做完之後,範宏翔又叫了車把林康送回了家。
這一套事情做完之後林康有些疲憊了,他坐在車駕駛座後面倚着靠背慢慢地睡着了,夢中,他回到了上午的時候,還是在火葬場裡面。
夢中的林康完全沒有把範宏翔的存在看在眼裡,他一直都盯着那個在煉化雯雯屍體的地方,兩隻眼睛一眨都不眨,因爲他在那裡看到的不僅僅是雯雯,還有林磊。
林磊面如土灰,髒兮兮的衣服在跳躍的空氣中微微拂動着,他努力地張合着嘴似乎要跟林康說什麼,但是林康只能聽到耳邊亂七八糟的吵鬧聲,他四周轉了一大個圈也沒能發現聲音的來源,只能使勁把臉湊近一點極力想要聽清楚。
只是過了許久,林康還是連一個字都沒有聽出來,正在焦急的時候,他突然看見爸媽的身後有一個身影慢慢走進火焰裡,走到了爸媽的背後,緩緩地伸出手掐在了兩個人的脖子上。雯雯和林磊就那麼硬生生地被那個人提着脖子拽了起來,像兩隻待宰的老母雞。
林康一時沒有忍住,猛地身體往前一衝,炙熱的溫度迎面撲來,險些把林康的臉燒掉,林康身體往後微微傾斜了一下,眼睛迷離的瞬間,三個人同時消失不見了,正要仔細尋找,一張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臉帶着濃重的血腥味和麪部支離破碎一般的紋路直接出現在了林康的面前,林康甚至能夠感受到這張臉鼻息中呼出來的冰冷和令人作嘔的味道。
“啊!”林康驚醒過來的瞬間彈坐起來,額頭的汗水以平拋的軌跡落在了不遠處的被子上。
原來,林康已經被舅舅送進了家裡,還抱到了牀上,林康完全不知道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情,無論是印象還是感官記憶都是一點都沒有的,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個很深的夢,其實現在連火化的時間都沒有到,所有的事情包括舅舅的出現都是夢裡的東西。
只是當林康看到了身邊放着的一杯水的時候,他才確定,那不是夢,他自己從來都沒有倒過水,這杯水也不可能是爺爺奶奶過來沒事給倒上的,那麼解釋就只有一個了,這隻能是舅舅把他送回來的時候幫他倒上的。
想到這裡,林康幾乎是出於本能反應一樣迅速爬起牀,然後從牀的一個角落裡抓起自己出門時候穿的外套,手往兜裡一摸,還好,銀行卡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