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塊不大不小剛好能把人蓋住的厚重石頭把局長夫人的屍體結結實實地壓在了地面上,一分一毫都沒有露出來,只不過四壁上已經沾滿了從她身體裡爆出來的血液,還有白色的腦漿。
姜曉雪本來還沒有反應過來,但是血腥味的熱浪迎面撲來的時候她瞬間就明白了發生了什麼事情,腦海中也立刻構思出巨石落下時那具屍體遭受的碾壓景象,一陣翻騰從胃裡直衝她的喉嚨。
林康倒是見慣了這種場面,但是他考慮的已經不是眼前的景象又多麼恐怖了,他現在滿腦子都是一會成羣的警察衝進來的後果。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孫警官完全沒有想到,他只是來查一些資料,卻遇上了局長夫人,而且還是被砸成了肉餅的局長夫人。
林康呆呆地看着巨石下面還在緩緩流出的帶着少許氣泡的血液說:“跟你沒法解釋,因爲你不信。”
孫警官看了一眼表情複雜的林康,雖然那是一種很多表情溶解在一起的表現,但是孫警官在其中卻完全找不到半點恐懼的樣子,他越來越覺得林康是一個看不透的人,在他的心裡也許會有比表現出來的更多更深沉的想法,這讓孫警官感到畏懼,他永遠都不敢相信一個十五六、十六七的學生會在這種情況下這麼鎮定。
“林康你……”孫警官遲疑了一下沒有繼續說下去。
林康苦澀地笑了一下說:“孫警官,我知道你很難明白,但是年齡大,並不代表經歷一定多,也不代表心智更加成熟,有的人,一輩子都不一定能經歷到你一年之內經歷的大起大落……”
“那我們現在……?”孫警官也知道這個話題實在是不適合在這個場景繼續深究下去,不過他也確實是有些慌了手腳,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哎……”林康嘆了口氣說,“不用辦了,等着吧,一會該來人了,你不是有後臺嗎?趕緊給他打個電話吧,晚了估計你連求救的機會都沒有了。”
孫警官聞言立馬從口袋裡掏出手機,剛摁了四個鍵卻又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他繞着巨石往裡邊走了走,儘量跟林康拉開了距離,然後才摁了剩下的幾個數字。
清脆的按鍵聲在剛剛發生過慘案的密室裡顯得格外詭異而響亮,林康看着擋在他和孫警官之間的書架疲憊地扯了扯嘴角,果然孫警官並不是十分信任他,不過他的這種做法實在是有點笨拙了,這麼安靜又能無限重疊迴音的密室裡,就算是他走到最後邊打這個電話林康依然是能夠聽得清清楚楚的,這種做法非但不能起到避人的作用,反而還會把兩個人距離推得很遠。
“喂……”孫警官的聲音很小,出於禮貌,林康還是儘量不去聽他們的電話,但是畢竟空間太小了,所有的迴音都疊加在了原來的聲音上,使得他話裡的每一個字都變得清晰無比。
“吳凱叔,我是小剛啊,那個,我們這裡出了一點事情……”孫警官詳細地把整件事情在電話裡跟對方講清楚了。
一陣靜默之後,孫警官又接了一個話茬:“不是,吳凱叔,我這裡還有兩個朋友,是我把他們帶進來的,我自己出去也不好啊!”
林康抽了一下鼻子,聽孫警官的這句話,很明顯就是吳凱叔不想要或者說沒打算救他和姜曉雪,雖然心裡確實有一些失落,但是林康知道,就算人家不幫自己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不過看起來孫警官是不達目的不罷休了,一直在電話裡重複了三四遍上面的話之後才又說了一句:“好的吳凱叔我知道了,謝謝你。”
拎着手機走出來的時候孫警官是一臉的自豪,他得意地拍拍自己的胸膛說:“放心吧,你們都沒事,吳凱叔說會想辦法保住你們的!”
“切……”林康毫不避諱地嗤之以鼻讓孫警官臉上有些掛不住了。
“林康你什麼意思,我也是廢了好多口舌才說服吳凱叔的!”
“孫警官,我一直以爲你還蠻成熟,這幾句話怎麼這麼幼稚?”林康指了指被染成了紅色的石頭說,“你真的以爲這塊石頭平白無故能從這上面掉下來?它是怎麼上去的?又怎麼會掉下來?而且最重要的是,你覺得我們暫時被保住了就萬事大吉了?你的自豪感究竟是來自於哪裡?”
孫警官被問得啞口無言,他半張着嘴似乎想說什麼又實在找不到合適的話,於是只好藉着姜曉雪接連不斷的嘔吐聲把視線從林康身上移開了。姜曉雪從剛纔到現在一直在乾嘔着,林康沒有過去照顧她,一來是這個節骨眼上想辦法纔是最重要的事,如果逃不了就算是照顧了又能好到哪裡去?二來是林康現在的臉並不能比被砸成了醬的局長夫人好到哪裡去,一次又一次的鮮血染淋讓他的臉也已經佈滿了血色花紋。
漫長的等待最爲磨人,孫警官在這期間想了很多事情,慢慢冷靜下來之後他的思維恢復到了正常狀態下的思考能力,不過他還是不能明白,明明已經打電話通知自己人來接他了,爲什麼還要給吳凱叔打電話求救,難道說還有什麼地方是自己沒有考慮到的嗎?
時間在兩個人的等待和一個人煎熬地嘔吐中一點一滴地流逝着,大致估計一下應該也差不多六點多了,外面的太陽早就已經開始親吻地球上另一面的世界,而林康這一側,光明慢慢褪去,溫暖也在夜幕的來臨之中慢慢降了下來。
“阿嚏!”姜曉雪剛剛強壓住了胃裡的翻滾,一個巨響亮的噴嚏便從鼻腔中衝撞而出。
“林康……”孫警官雙手環抱在胸前抹着裸露在空氣裡的皮膚上的涼意喊了林康一下,卻見林康正在聚精會神地盯着掉下來的那一塊大石頭。
“沒錯,確實很冷……”林康像是知道孫警官想要問什麼,儘管他沒有問出口,林康還是簡單地回答了,眼睛卻始終沒有離開那塊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