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是吃着飯,林夕仍然眼神時不時往那扇門的方向瞟,每當有一點點的響動都會立刻扔下手裡的食物和器皿前去查看,但是每次都失望而歸,門前的食物碟子擺放的完完整整,一點都沒有被動過的跡象。
站在桌邊的女傭終於看不下去了,小心翼翼地叫住了又一次彈跳而起的小女人:“小姐。”
林夕一臉慌亂回過頭。“您別看了,”女傭正糾結要不要說出自己只是騙了眼前的女孩子來吃飯所以撒了一個謊的時候,眼睛忽然瞄到了左家的大魚缸。
裡面的魚兒正悠遊自在。
“什麼事快說!”林夕絲毫耐心皆無。
“您別去了,您養過魚嗎?”女傭謹慎地開口,“先生這一段時間其實就像魚一樣,你若是總去看投餵了的魚,魚就不會吃食的。”
說完之後女傭都驚訝自己的膽大包天,抿了抿嘴脣,低下頭不敢看林夕的眼睛,這個比喻要是傳到那個男人的耳朵裡去,天哪,不知道自己還有命沒有。
林夕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魚缸,又轉過頭來看看低着頭的女傭。
“好形象的比喻。”正在女傭內心忐忑不安的時候,林夕忽然輕笑,緩步走回來坐回座位,內心仍然是焦躁的,但是,只要對左莫藺好,就算自己的心被貓爪撓得千痕百孔,那又怎麼樣呢?
女傭鬆了一口氣,總算把這小姑奶奶哄下來安安靜靜吃一頓飯了。
經過那扇緊閉的房門時林夕仍然沒有控制住自己的眼睛,飛快地瞟了一眼。
收拾着碗筷的女傭聽到林夕那邊的房門傳來關門的聲音,舒了一口氣,踮着腳跑到左莫藺的房門口,將一衆碗筷輕輕地收了起來。
真的指望像左莫藺這樣的人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像一條孤獨的魚一樣出來覓食嗎?
女傭搖了搖頭,推着小小的餐車無聲無息離開了。
林夕累了一天,身體強迫着恐懼的靈魂深陷睡眠。
第二天一早林夕就醒了,做了一夜的噩夢,林夕有點害怕看到和昨天一樣冷冰冰的景象,所幸雖然房門是關着的,但是餐盤卻已經空了。
林夕手指小心翼翼撫過器皿,想象着左莫藺的脣舌曾在晚上自己不知道的某個時刻輕輕接觸過它們。
遠處躲在拐角的女傭輕嘆。
林夕逼迫着自己找點事幹,也許晚上回來的時候門就開了呢?
遊魂兒一般在街道上晃盪了整整一天,林夕沒有看見人也沒有看見物,那扇門卻一直忽遠忽近地在眼前幻滅,只是那道鎖,那道在往常甚至平凡到自己從來沒有注意過它是如何打開關上的鎖,始終沒有在幻影裡開啓。
林夕的心一點一點沉了下去。
回到家中,林夕習慣性地說了一句:“我回來了。”
沒人應答,林夕自嘲地一哂,換好鞋子走向那扇門。
門前還是乾乾淨淨的,門也沒有絲毫開啓的跡象。
“第二天了,”林夕唸叨着晃晃悠悠去找昨天的那個女傭。正在忙活清潔的女孩
子被背後突然出現的人嚇了一跳。
“第二天了,”林夕盯着對方的眼睛,“不是說好一兩天就可以的嗎?他爲什麼還不出來!爲什麼!”激動之下林夕伸手去抓小女傭的領子,對方驚慌後退。
“小,小姐,請你冷靜一點!”女傭後退着踢翻了一個水盆,一下子跌坐在水漬裡,“先生也許明天就出來了!”
林夕一把沒有抓到,長出來的指甲一下子扎進了手掌。
“呵呵,今天,明天,後天,”林夕自言自語,眼睛失去焦點,“你其實也不知道對不對,也是,我都不知道怎麼能指望你呢?”
女傭心裡滋生出膽怯,看着這個三入左宅的女孩子由最初的清麗模樣變成現在的絕望。
“明天,最後一天,”林夕唸叨着轉過身去,手掌裡的血液一滴滴落在嬌小背影的身後,“否則——”
沒有聽到後面的話,女傭癱坐在地上。
林夕經過那扇門回到自己房間的時候,將門對面放着的小餐車拎起來砸在了門上,震耳欲聾的聲音讓左家上上下下都吃了一驚。
“莫藺,我知道,你在聽,”平靜下來的林夕沒有了情緒的干擾,反倒冥冥之中意識到了左莫藺就在房間裡,仍然冷靜仍然強大。
“所以你聽好了,”林夕已經不是在和門背後的人說話,而是在和自己心裡的左莫藺說話,自己砸門哭喊都聽不到的人,怎麼可能真的聽到這樣的音量呢?“明天如果你還沒出來,以太陽下山爲信號,我用盡手段,你也得給我出來。”
左莫藺當然“聽”到了,那是似乎在自己心裡響起來的聲音,是那個讓自己快樂而擔憂的聲音,那聲音裡有着從未有過卻如自己一般的強大自信。
小夕,我聽到了,你正在成長。沒有我,你也行。
兩個從心底裡相似的人隔着這扇厚厚的門暗自較勁,果然第三天日薄西山的時候林夕整裝待發,昨天說出那樣的話的時候林夕就已經意識到了,自己如果不把左莫藺弄出來,這傢伙恐怕會在房間裡待到地老天荒。
好,那我們走着瞧。
林夕甫一出門就撥通了成子禹的電話。
成子禹簡直要欣喜若狂了,林小夕竟然主動給自己打電話了!來不及分辨這個電話的來意是什麼,是林小夕和左冰山吵架了,還是概率極小地敘舊情,成子禹就沒控制住自己點上去的手指。
“林嗷——”成子禹拐了一個彎:“夕!”好險好險,西裝革履的男人孩子氣的拍着自己的胸口,差點又叫錯。
林夕沒有心情管這些小事了:“成子禹,能不能麻煩你給我Josen的電話?”
開門見山毫不拖泥帶水,成子禹略微一怔。心裡閃過不好的預感,上回就因爲見了Josen,自己傻乎乎地給左莫藺創造了機會,現在又扯上了這個心理大師——“林夕,你找他,”成子禹頓了頓,但是還沒等自己開口,林夕就搶着說道:“對,是關於左莫藺的事。”
成子禹受到會心一擊,雖然自己的心也不是第一天第一次地碎了,但是被自己心
愛的女人這樣直白的打擊,算了!成子禹淚目,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林夕,你就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嗎?”雖然林夕看不到,成子禹還是不由自主手捧上了胸口做心碎狀。
“我現在有很重要的事情!”已經壓了三天的火氣在這個一直包容自己的男人面前再也壓不住了,林夕衝着話筒飆上了分貝。
這就是所謂的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吧,成子禹哪敢惹這位,就算摘星星摘月亮呢,也得認了!
“得得得,別生氣別生氣,”成子禹揉着耳朵連忙道歉,“我馬上給你,別生氣了啊。”
林夕忍了許久的淚水忽然就滾落下來,自己也說不清楚這樣的情緒從何而來。哽咽着擡起手擦着一下子連綿不絕的淚水,林夕有點說不出話來。
那邊明顯是感覺到了林夕情緒的忽然變化,高個的男人一下子手足無措了,強裝出來的浪蕩勁兒也化成了一腔溫柔:“林夕,你怎麼了?你哭了嗎?”
成子禹在這邊恨不得飛過去給林夕送紙,無奈一時間抓耳撓腮不得其法。
“你給我,Josen的,聯繫方式,就,就好了——”女孩子的聲音抽抽搭搭委委屈屈,全然沒了方纔的霸道勁兒。
成子禹軟言相勸:“給你給你,你要什麼我都給你,別哭了好不好?”衝着身後低眉順眼的助理試了一個眼色,成子禹繼續哄勸着眼淚洶涌的林夕。
很快助理就拿來了一張字條,成子禹一把抓過照着上面的數字念給林夕,“小夕,”成子禹試探着這樣叫到,對面並沒有什麼反應,當下心裡又開心又發酸,“你是不是得請Josen過去啊?”
林夕雖然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可還是很警惕:“你想幹什麼啊?”
女孩子哭了半天,嬌嬌軟軟的聲音直能繞到人心頭去,成子禹狗腿地軟了骨氣:“不幹什麼呀,就是問一問。”男孩子溫柔的嗓音輕輕灑落在辦公室的地板上。
電話掛斷,成子禹立刻飛身而起,“幫我開路,我要去左家別墅。”
自己怎麼可能放林夕在那樣的環境下孤身一人!
兩人幾乎同時抵達了別墅,林夕一開門看見這一老一少頓時頭疼。“成子禹,你怎麼來這裡!”
成子禹悄悄將手上的傷口掩在背後,自己剛剛爲了進來和左家的崗哨打了一架,否則還能早點。
只不過成子禹沒想到左家現在是沒了左莫藺坐鎮,上上下下的警衛已經空前鬆散。
嬉皮笑臉哄着林夕,成子禹瞅準機會竄進了屋。Josen跟在後面仍是一臉人畜無害的笑。
林夕無法,只得先安排兩人。
“你是說,他一直在房間裡沒出來過?”女傭沏好了茶,Josen端起一杯,透過茶杯上的白色霧氣,目光炯炯看着林夕。
“是啊,就是拿菸斗個電影,本來我想着也許可以以毒攻毒,”林夕將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誰知道竟然出了大差錯。”
“你呀你呀,真是糊塗!”Josen將茶杯一頓,眉頭緊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