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長的話語裡帶着巴黎特有的法語口音黏糊不清叫出林夕的名字的時候,左莫藺忽然之間心裡升起了不好的感覺,說不清是爲什麼,只是在那一瞬間左莫藺感覺到自己的小夕也像是眼前這個中年的異國男人口中她的的名字一般,苦苦掙扎深陷泥沼。
正如自己曾那次曾經在半空中看見小夕在雪中的身影一般。一向不信命不信怪力亂神的左莫藺卻因爲林夕,這次動搖了。
手不自覺地握了起來,小夕,請你再堅持一下,我正努力朝你奔跑,請你再勇敢一點,我一定要看到你煥發光彩的臉。
警長和成子禹並沒有意識到左莫藺突然的心理變化,只是以爲這個萬里迢迢從中國趕過來的男人陷入了沉思,而對這個自稱林夕學長的男人,審問還在繼續。
“你說你在下地鐵的時候,就發現那位林姓女士已經找不到了是嗎?”問話的換成了帶着金邊眼鏡的那位女警官,說話也還是冷冰冰如同男人一樣,“我們需要確認一下這位女士的具體失蹤時間,好調取錄像。”
“是的,”男人努力地回憶道,捱了打的腦袋似乎是不太好使了,回答慢得讓人心焦,回憶都像是在一片霧濛濛的玻璃後面一般,“當時我記得好像是自己在通往地面的電梯口等了很久,但是始終沒有看見夕夕。”
“哦——夕夕,”金邊眼鏡的女人笑了一下,輕聲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真不知道是何方神聖啊,竟然連面都沒露就將自己這麼多人攪得天翻地覆,牽扯上巴黎的普通公民,本地最大的黑幫,甚至還有兩個年輕的男人爲了這個女人願意不遠萬里帶着幾個直升機的人手來搜尋。
就在自己這些人詢問案情的時候那兩個年輕的男人也沒閒着,而是有條不紊地將那些黑衣黑褲看起來像是打手的男人們疏散了出去,女人悄悄活動了一下肩膀,自己剛剛過來的時候也暗地裡較了一下勁,沒想到完全不是一個數量級上的。
想來絡腮鬍子和接線員他們已經和這些個來自於那個遙遠古老國度的所謂“幫手”們去接着搜查了吧,女人收回心思,快速地在筆記本上記錄着。
“那麼也即是說,後來您在街上沿路搜尋了一夜,但是始終沒有找到林姓女士的時候您就再次返回了旅館是嗎?”女人思考了一下,接着問道,“那麼您的意思也就是後來您在林小姐預定的賓館房間的房門上看見了倒五芒星,這才覺得應該是自己沒有看清才讓林小姐在回到賓館之後被綁架了?”
女人說着都覺得繞口,但是也是出於無奈,這幫遊走在灰色和黑色地帶的人實在很是謹慎,否則也不可能在高手林立的巴黎黑幫界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地位,當自己等人考慮到林夕可能是在賓館被綁架的可能而想要去調取監控錄像的時候,才發現除了這個報警人被打
暈拖走的一段,之前的錄像帶都是一片空白。
那一小段可以調取出來的錄像就像是在刻意嘲諷自己等人一般。
女人深吸了一口氣,既然這個報警的男人自稱在下車的時候就沒有看見這個女孩子,也就意味着,也許自己等人從一開始的時候調查方向就偏了。
“去查那一條路上的視頻,”幾乎是在女人快要接近真相的時候,那個冰山般的男人忽然在自己身後開口說了這樣一句話,女人驚愕地轉頭望去。
方纔心裡瞬間的悸動之後,左莫藺決定再相信直覺一次,林夕,也許你真的是我命裡的劫數吧,男人閉了閉眼,我愛上你本就是一場意外,那我現在就應該用不合常理的方式來救你,然後我們才能真的分道揚鑣天各一方。
“爲什麼?”女人不甘心,自己詢問了半天的口錄,自己並不相信這個男人竟然能聽懂巴黎本地極具地方特色的法語口音,而他卻得出了跟自己一樣的結論,這不公平。雖然這個男人看起來很聰明也很冰冷,但是女人心裡很快冒出一點小小的期待。
我喜歡聰明人,如果你的理由讓我信服。哪怕是因爲你不是巴黎本地的人而能聽懂我的口音。女人不肯承認的是,在警局廝混久了的自己對那幫糙老爺們已經產生免疫到甚至認爲自己可能對男人不感興趣,卻在這個僅僅見了一面並在一間房子裡待了短短十幾分鐘的自己,已經對這個冰山般的男人,悄悄動了心。
喜歡哪有什麼理由。
左莫藺確實能夠聽得懂這個女人再說什麼,包括她不自知剛剛詢問自己爲什麼的話,都還沒來及轉換成官方正式的外交式的法語。
但是自己沒有興趣解釋這個,也沒有辦法解釋,因爲一向崇尚邏輯和嚴密的自己,也不敢相信竟然會被心裡的那一瞬間的震動所打動,從而願意去相信自己的直覺。
左莫藺的心中已經有了一個大致的猜測,而以自己對她的瞭解,她只可能在半路上下手。
事實上左莫藺也只猜對了一半,雖然確實是在半路上下的手,但是不是他所猜測的親自下手,只是機緣巧合之下黑幫也採用了同樣的方式而已。
林夕和學長乘坐的那趟地鐵的路線圖上的沿途監控都被送到了警署,這下可用到了左莫藺和成子禹帶來的那一大幫子人,本就狹小混亂擁擠的警署一下子擠進來這麼多人更顯擁擠,但是警長敢怒不敢言。
“這算什麼事啊!”一進到自己的辦公室,清楚自己的磨砂玻璃只能影影綽綽透出來一個暗灰色的人影,警長將頭頂的帽子一摔,氣哼哼地罵道,“有錢就能佔用我的辦公場地嗎?”
話雖這麼說,中年油肚的男人摔掉帽子之後臉上卻不是升起的表情,反而像是甩掉了一種累贅一般,這頂帽子和上面的徽章扣押着自己,連收錢心裡都不痛快啊!甩掉了帽
子男人緊走幾步,辦公桌上正擺着一摞法郎。
就在幾分鐘之前自己親眼見識了什麼叫做有錢人 。警署的放映機不夠?買!警署地方不夠辦公?買!人不夠?警長親眼看着一臺一臺嶄新的放映機搬進辦公大廳裡,還有那些一揮手就叫進來的沉默寡言的男人們,那個冰山一樣的男人分發下去一摞照片,看起來是一個很年輕的典型亞裔面孔的女孩子,想來就是這次倒五芒星事件的女主角了。
警長將一摞嶄新的鈔票在手裡甩了甩,嗨,愛幹什麼幹什麼去吧,至於那幫小兔崽子要是怨聲載道的話,晚上帶他們去吃頓好的!
很快一張照片擺到了左莫藺的手邊,照片上的四個人很是可疑,而那張模模糊糊的面孔和削瘦的身影,一看就讓左莫藺深信不疑,這是小夕。
只是小夕身邊的三個人,似乎沒有自己想象的那個身影啊。男人皺起了眉頭,難道沒有親自跟過來,或者是自己判斷錯了?左莫藺再次確認了一下林夕身邊的三個人,真是思維縝密啊,看起來就像是帶着女朋友回家見家長的一家四口一般,女孩子軟軟靠在身旁男人的肩頭,即便是這樣低的像素都能看出來林夕臉上不正常的潮紅色,左莫藺的心隨着猜測和推理一點一點揪了起來,林夕,爲什麼你會惹上這些人?
那一瞬間左莫藺的心中不是沒有閃過一些黑色的年頭的,像是自己面前的深淵突然沸騰,灑濺出來的一些黑色腥臭的東西,不,不可能,男人閉上眼睛,小夕你騙不了我,你不可能和這些人有什麼接觸,更不可能和他們打交道,所以這可能只是一場單純的綁架事件。
左莫藺甚至不敢去想那個自己認爲的最壞可能,小夕,你不可能是黑幫火併事件中的犧牲者,那樣的話,我會讓全巴黎的黑幫,都爲你陪葬!
辦公大廳的衆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覺得突然之間氣溫下降了好幾個度,“奇怪,明明有開暖氣啊。”一個剛入職的小警員專門跑到電暖器跟前去察看,被自己身後經驗豐富的老警察攔住了,用下巴示意了一下自己蠢萌的小徒弟,很明顯是發現了什麼線索啊,只不過似乎不太妙。
“我要這三個人的信息,需要錢、人、東西立刻通知我,一個小時,不,四十分鐘之內,我要他們的具體信息。”自己一刻都等不及了,偌大的巴黎吞噬了自己愛得女孩子,可是自己只能依賴這幫大腹便便走路遲緩的人,左莫藺高速運轉的大腦估算了一下大致查詢數據庫的時間,迅速通知了自己的助手,“去和那個警長交涉,四十分鐘之後我要是沒見到結果,我就拆了這個警察局。”
助手臉上表情沒有變化,雖然自己也是第一次看見老大也有這麼不淡定的時候,竟然開始威脅別人了!以前都是廢話不說直接硬抗或者暗陰的啊!
警長聽到助手轉達了那個冰山男的意思之後,額角的冷汗都下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