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是端了一杯紅酒過來的。淡妝敷面,衣衫素雅。
其實早上成子禹去接林夕的時候本來是不同意她這樣穿着打扮來的,自己已經準備好了一身綴滿碎鑽的禮服,是直接從時裝週上運回來的,只此一件,一定能讓林小夕在宴會上大放異彩,讓那個板着臉的死對頭悔得捶胸頓足,甚至連口紅的顏色都幫林小夕挑好了,都放在跑車的後座上。
兩個人差點爲此吵了一架。“我說了不穿就是不穿,我有我自己的考量。”林夕將那一堆東西推向另一邊的座位,成子禹看着路況就差給後座上的小女人下跪磕頭了,“小姑奶奶,你就穿上吧!”
林夕將那堆昂貴的衣服揉成了一團,亮閃閃的碎鑽彼此糾纏在了一起,綴着碎鑽的流蘇和蕾絲邊也互相纏掛,林夕愣愣地看着衣服出神。
這多像是兩個人彼此糾纏分都分不開的一生啊。成子禹在等紅綠燈的間隙抽空回頭瞅了一眼,眼珠子差點都掉下來。
“林,林小夕!”成子禹怪叫一聲,沉浸在失神狀態的小女人回過神來,“怎麼了,成子禹?”那一聲軟軟的略帶上揚聲調的成子禹叫的某人心都酥了,“沒,沒什麼。”男人回過頭來暗自心痛,這下好了,上百萬的衣服變成了一堆解不開的亂麻,想勸人換衣服也不可能了,只得接受現實,男人將車子開得如離弦之箭一般,在市區的車道上躥行。
成子禹怎麼能不明白林小夕的心意呢?這一身分明和自己初見她的那一天有異曲同工之妙,甚至於自己今天剛接到她的時候,忽然心裡涌上來了一種的奇妙感覺,和危險的感覺。
是的,昨天晚上林夕深思熟慮一整晚,打算利用人的第一印象最爲深刻的心理作用來幫助自己今天的行動。直到現在,林小夕仍然記掛着那個男人的病情,如果說這一點點的幫助都要用上,可以看得出林小夕真的快要接近窮途末路。
愛到絕望,我變成初見你的模樣。
因此當林夕端着那杯紅酒出現在左莫藺面前時,安娜明顯感覺到身邊男人的肌肉都僵了。四個人皆對彼此心知肚明,但是不可點破。
安娜笑着擡起手,從身邊經過的侍者端着的盤子上取下一杯同樣的紅酒,“喲,林姐姐,沒想到你也來了啊!還是和成先生一起的呢,你們倆這可真夠悄無聲息動作迅速的啊!”
話一出口,安娜就感覺到了周身的寒意,女人當然明白那是怎麼回事,但是今天恐怕是自己最後的機會,不搏一把,只怕自己再也鬥不過這個自己原本一點都不放在眼裡的小土妞。
真的,都不知道她哪裡好,安娜上下打量了一眼,想靠第一印象搏出位?幼稚!不顧自己甚至靠近左莫藺的那半邊身子都起了雞皮疙瘩,安娜繼續說着:“什麼時候結婚呀?我們等着喝喜酒哦,來,先敬你們一杯!”說着安娜就擡手將酒一飲而盡,接着將空空的杯底特
意亮給林夕看。
自己今天,可是專門準備了高度的紅酒,自己早就研究透了林夕那點酒量,這杯酒,是專門給小土妞配的,一杯就倒,倒了,自己今天就贏了。
左莫藺並沒有阻止安娜的胡言亂語,也沒有擋下安娜刻意地逼酒,只是專注地,專注地看着林夕。
林夕在一走過來看到左莫藺一直看着自己的目光時,心就慌了。早已經準備好在心裡反反覆覆唸了一晚上的臺詞,一見到這個男人這樣近乎實質的目光凝望在自己身上,林夕的心思就變得像那堆可憐的禮服一樣,成了一團亂麻,理也理不清。
安娜的聲音就這樣毫無準備地灌進林夕的耳朵裡,心房裡。卻讓林小夕連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甚至連頭都不敢擡,只是臉上發燙又心裡發涼,盯着軟絨絨的地面,心裡甚至連懊悔的情緒都起不來。
成子禹哀嘆怎麼這個女人上來就把話說得這麼絕啊!這樣自己以後追林小夕豈不是對方就會有心理障礙了?不過她說自己和林小夕是一對哎!自己真的看起來和林小夕很般配麼?要不是在宴會大廳大庭廣衆之下,成子禹真的想拽拽後襟轉轉身,看看自己今天究竟帥到了什麼程度。
那點小欣喜終究還是沒能掩飾住,和低着頭明顯不在線的林小夕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成子禹真誠地微笑着也將手中酒杯中一滿杯的酒如同長虹泄日一灌而下。
“林姐姐你怎麼了?是和成先生吵架了嗎?”安娜並不打算放過林夕,“還是——林姐姐你對我不滿意啊?看不起安妹妹麼?”
這句話太不給人留退路,當下成子禹就黑了臉,安娜內心得意:不是挺能嗎?還敢頂撞我,讓你知道什麼叫做惹不起的安娜!
林夕臉色蒼白擡起頭來,自己還一句話沒說就一敗塗地,好,這杯酒,自己幹了!
眼見那杯嫣紅如血的葡萄酒就要滑進林夕的淡色嘴脣,忽然被一隻有力的手奪下。
竟然是一直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的左莫藺,男人的眼神和表情已經恢復了一貫的冷漠,,雖然面向林夕,可是高大的身影給在場的三個人都造成了莫名的壓迫。
左莫藺擡手將酒一飲而盡,隨後將酒杯放在了一直等候在身後的助手手裡。
那眼神,林夕明白,左莫藺在訓自己了,不能喝酒還要逞強,林夕忽然感覺到一點小小的委屈,似乎又回到了那些歡樂的時光裡,好像這個男人一直沒變,就在那裡,看着自己。
雖然此刻兩個人都在另一個人的身邊。
安娜的表情陰晴不定,成子禹也是目瞪口呆,林夕更不敢擡頭了,左莫藺的專注目光和霸道的動作讓自己更加心動又無地自容,腦子裡的亂麻也沒有了,只剩下一個空空蕩蕩的殼。
終於還是安娜開口打破了這片詭異的沉默:“咳,呵呵,我們家莫藺呀,就是這樣
的,你們別在意,別在意啊!他就是見不得有些上不了場面的女人,總是磨磨唧唧的,是個急性子。”
林夕默默聽着這個女人顛倒黑白的話語,聽着另一個女人介紹自己深愛着的男人,像是介紹一個素昧相識的陌生人,同時還竭力打壓着自己,忽然覺得好笑。擡起頭來,林夕正視着安娜,後者被林小夕忽然精亮的眼睛嚇了一跳,連接下來要說什麼都忘了,只得不甘不願住了嘴。
“安娜,我想問你借一下左莫藺,想來你這麼聰敏大度,應該不會反對吧?”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林夕並不想計較別的了,只想瞭解一下左莫藺的病情之後全身離開。至於他是不是和眼前這個妖豔的女人有關係,自己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
安娜沒想到林夕會忽然提出這樣的要求,頓時瞪大了眼睛,正要反駁卻突然想起來林夕剛說的自己端莊大方,不由自主地挺了挺腰背,那句不行,卻也怎麼都說不出口。
成子禹卻急了起來,什麼?林小夕要和那個男人單獨待在一起?不行不行!表情委屈地輕輕拽着林夕的衣袖,成子禹表達着自己的不滿。林夕卻輕輕將自己的衣服抽了出來,同時看了一眼成子禹。
眼神中的警告意味十分明顯,男人只好不情不願地撅起嘴低下腦袋。
安娜當然看見了成子禹的小動作,說不出來不行只能寄希望於成子禹,沒想到這傢伙一回合就敗下陣來,不由得感到一點絕望。
左莫藺卻開口了,今天這小女人實在是讓自己有點招架不住,沒有了以前那種握在手心的感覺,反而多了很多不確定。尤其是當她這樣一身出現在自己面前,繁華落盡,一如當初清純模樣,眼神澄明清澈,左莫藺不知道自己和她單獨在一起,會不會害了她。
“有什麼話,在這裡說就好了。”生硬的聲音卻一錘定音,有人歡喜有人憂。“我和你都是有愛人的人了,希望你自重。”咬了咬牙說出來那個頗含侮辱意味的詞,左莫藺細細看着林夕忽然刷白的臉色,小女人根本連頭都擡不起來了。
左莫藺,竟然說我不自重?打死林夕都不會想到這個曾經抱着自己溫柔地在自己耳邊說情話的男人會說出來這樣的話,更何況自己只是想了解一下他的病情!只是職業習慣的驅使讓自己不想在別人面前公佈這個自己曾經的病人的基本資料罷了!
林夕擡頭,聲音都顫抖了:“左莫藺,你不要,欺人太甚!”小女人臉是白的,嘴脣是白的,甚至連往日裡光彩熠熠的眼神,都變成了灰白的顏色。
成子禹擔心的攬住林夕的肩頭,卻被對方不管不顧掙脫開來,“只是作爲你的曾經的醫生,我想了解一下你的病情!”
是不是真的瞭解病情已經不重要了,這件事情快要成了林夕的執念,也是現在最好的擋箭牌。果然話一出口在場的人臉色齊齊一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