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慘死的真相還沒有水落石出,林希也就一直沒有去上班。但偶爾還是會在家裡打開工作用的郵箱看看近來手頭那些單子的進展,時不時的也會回覆一些她所知道的信息。
許牧原除了工作之外,幾乎空閒時間都會到林希家裡來陪着她。事情若有什麼進展,兩人便一起分析和研究。
這些日子以來,林希的心頭總像是壓了一塊大石頭一般,讓她喘不過氣來。從來不知道這些秘密的時候,她倒還心寬一些。雖然日子過得苦一點,父母也離世多年,她早已接受了父母“意外”去世這一現實。
然而,當真相一層一層揭開的時候,壓抑,震驚,仇恨等各種情緒一直集結於她身體的每一個細胞,只等到某個合適的豁口出現時一併迸發出來。但是許牧原的溫柔適時地堵上了這個豁口,讓她不至於衝動。
週末的時候,許牧原照舊到林希家來吃飯。大多數情侶約會時,都會選擇比較浪漫的戶外活動,可是許牧原和林希卻總是呆在家裡一起看電視,或者相依着聊天。
許牧原體諒林希的心情,也便由着她去。
電視裡是每天不間斷的新聞直播。這已經是林希第無數次在電視裡看到許牧原的母親。電視裡的葉晚秋穿着正式的套裝,站在致辭臺前,薄脣輕吐,卻有着代表一國之言的權力。
林希側身望向身邊的男人,輕聲問道:“她……你母親平時在家裡和你們說話嚴肅嗎?”
許牧原想了想,輕聲回答:“大多數時候,她都非常嚴肅,從來不會說半句不應該說的話,我和清原年幼時,也沒有聽到過一句她溫柔的玩笑。”
林希將頭稍微後退了一點,這個動作表示驚訝與不相信:“那她是不是特別難溝通?”
林希問這話的意思,只是單純的想問問他們家人之間的關係。可是許牧原被林希浸染已久,自動將這話理解成了她很擔心未來的“婆媳關係”,於是愉悅的一笑,然後回答道:“她其實是個非常好的人,只因爲她的職業習慣,說出的話都會經過慎重考慮。畢竟,她的話分量太重。”
“這樣啊。”林希似乎在思考着,緊接着又認真去看電視上正發言的葉晚秋,一臉沉思狀。
許牧原安靜的靠在沙發背上,眼睛裡帶了如星子般璀璨的光,嘴角也帶着些清淺的笑意。林希回過頭來,看到許牧原清逸俊秀的樣子,心中一沉,便有細細的溫暖升上來。
“在想什麼?”
“我在想——是不是時候帶你去見見我的父母了。”許牧原說得極自然,彷彿他們之間的事兒已經水到渠到木已成舟一樣。
林希聽了這話,臉上先是閃過一絲驚喜,可是沒過幾秒鐘,那張小臉卻又立即暗淡了下來。許牧原捕捉到她的這前後不一的神色,立即問:“怎麼了?”
“……我害怕。”
“他們的職位或者是高一點兒,可是,他們就像中國最普通的父母親一樣,都是溫和、善良的。都希望自己的子女一切都好。所以,你不用害怕,只要我喜歡的,他們就不會有意見。”許牧原的聲音很輕柔,就像在哄着一個驚恐的孩子一樣。
“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我會認識你父親這種職位和級別的人。”林希想想,還是說了出口。
許牧原知道她心裡門第觀念在作祟,於是耐心的開導她:“人的職位有高有低,可是人的尊嚴不分貴賤。愛情也是如此,如果非要按照門當戶對這麼個說法,那聯合國秘書長還能找到親家嗎?”
許牧原難得幽默了一把,讓林希瞬間放鬆下來。她豪氣地一拍胸脯:“行,我跟你去見你的爸爸媽媽。如果他們不喜歡我,我就死賴着你,然後……哼哼,想個計謀將你就地正法,懷上你的孩子,看他們還反不反對。”
許牧原聽了這話,眯起了眼睛。他的眉眼生得好看,即使是微提嘴角,垂下眼眸,也是一番清雋溫柔的迷人樣子。
“這個計劃相當好,要不先辦了再去見我父母?”許牧原雲淡風清般說了這句話。林希有些氣急,拿起沙發上的抱枕作勢就要打他,可一看他的臉色,卻又像是經過了認真考慮才說出這句話一樣。他總是這樣子,說那麼一兩句調侃的話,卻叫人看不出戲謔來。
“你想得倒美!”林希放下抱枕,媚笑着看了一眼許牧原。
於是,“醜媳婦見公婆”行動就定在了第二天。
第二天是星期天,許牧原原本是白班,因爲父母剛好有空在家,便和別的醫生換成了夜班。夜班換白班別的醫生自己願意,於是一口應承了下來。
晚上,林希提前在網上搜索了一下初次見準公公婆婆的注意事項,結果網友們的觀點都集中在“樸素着裝”和“投其所好”上。
“樸素着裝”自然是指中國的公公婆婆們都不太希望自己未來的兒媳打扮得過於豔麗招搖,而“投其所好”便是上門送禮物時,一定要多花心思先了解他們的喜好。
打扮樸素一些對於林希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兒,可是她對許牧原的父母真的一無所知啊!
林希踟躕了半天,又在房間踱來踱去好大一會兒,終於決定打電話問問許牧原。許牧原正值着夜班查着病房,聽到醫生袍裡的手機鈴聲響起,立即到走廊上去接聽。
林希的聲音聽起來明亮:“許牧原,你的爸爸媽媽有什麼愛好?”
許牧原想了想,認真答道:“我父親……喜歡閱兵,我母親……喜歡瞭解國際時事。”
……
nnd,許牧原這是故意的吧?
第二天早上,許牧原下了班就直接去接林希。林希正收拾着自己,聽到門鈴響起來,大聲迴應了一聲“來了”,然後穿好黑色中跟皮鞋便去開門。
一開門,許牧原的眼睛立即停留在林希身上,半天沒挪開眼睛。
林希穿了件桔色的修身春款外套,雙肩處有四五道泡泡褶皺擡肩,顯得氣質優雅動人。外套前門襟處有一排亮晶晶的玉石釦子,左胸前有一枚別緻典雅的胸針,那胸針正中間是象牙上刻着的維多利亞女王側臉像。
小外套裡邊是一件v領的黑色厚打底衫,下身配着帖身的黑色鉛筆褲,顯得整個人高挑又秀麗。
林希本來就是天生的衣服架子,穿上這麼一身亮色的衣服,實在讓人忍不住多看幾眼。她略施了粉黛,脖子上還特意佩戴了一條細細的鉑金吊鑽項鍊,顯得整個人清麗又大方。她一雙生動清麗的眸子閃閃動人,正試探性地望着許牧原。
許牧原有些生氣又有些感動。從前和他在一起,倒沒有見她這麼盛裝打扮過,今天爲了見公公婆婆,卻把自己打扮得如此明媚美麗,想必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林希見許牧原半天沒說話,還以爲自己打扮得太俗氣,正準備泄氣,卻聽許牧原說:“你真美。”
你真美。簡單的三個字,卻是許牧原第一次稱讚她。林希的小臉又微紅,然後慢慢的抿着嘴笑了。
最後到底沒有給許牧原的父母準備禮物。他們確實什麼也不缺,即使真有什麼特別喜好的東西,林希也知道在這個節骨眼上不宜贈送貴重的禮物。
第一次見公婆,林希顯得很緊張。許牧原一邊開着車,一邊溫柔地望一眼身邊的人,順便“好心”提醒她,他的父母問什麼她照實回答就行。
許牧原家離金陽小區並不太遠,沒多久兩人便到了目的地。許家的院門正開着,院子裡歇着李叔的車,看來父母也纔回家不久。
林希還是非常緊張地跟着許牧原往裡走,生怕自己言行有失而引得他家人不滿。
開門的是李嫂,一見許牧原進來便笑着說道:“今天可真好,一家人都回來了。”一看到他身後還站着個窈窕俏麗的女孩,立即客氣地打了招呼:“您好。”林希也禮貌地抱以微笑。
一進客廳,許清原就立即站起來大喊:“噢!許醫生,這是美媳婦終於要見公婆了嗎?”
許牧原朝她看一眼,然後有些寵溺地說道:“許中尉,說得不錯。”然後才上樓去請父母。許才平和葉晚秋沒兩分鐘便跟着許牧原下了樓,一見到美麗清秀的林希,他們都難得地露出了笑意。
幾個人一起坐下來說話。
葉晚秋作爲家庭發言人先開口:“你叫林希?”長輩問話,自然沒有許牧原和許清原什麼事兒,所以他倆自覺地沒有打擾母親的問詢。
“是的,阿姨,我叫林希。樹林的林,希望的希。今年26歲了。”林希端坐着,有些侷促不安,神情也比較緊繃。
葉晚秋慈祥地微笑起來,一點也沒有電視新聞上那副嚴肅的樣子。她又接着問:“是哪裡人呢?父母身體可好?”
一提到父母,林希就更加不安,她生怕葉晚秋因爲她是孤女而看低她,但一想到許牧原提前告訴過她,不管家長問什麼,都如實回答便是。於是也就照直回答道:“我是t市人,到a市上學,然後留下來工作。我的父母……在十年前,就已經不在了。”
“啊,不好意思。”葉晚秋立即表示歉意。
葉晚秋又問了些常規問題,林希都溫和有禮的一一回答了。可能因爲職業的關係,葉晚秋並沒有很快表現出她的意見和態度,只是在聊了一會兒後便讓許牧原多陪陪她。
許才平和葉晚秋還有正事要上樓去商量,兩人正準備起身,就聽到許清原惋惜又憎恨的聲音:“爸媽,你們知道嗎,我聽說嫂子去世的父母就是陸城和李鸝夫妻兩人當年那起縱火案的當事人!”
“哦?”許才平聽了這話,探尋似的眼光朝林希掃過來,讓她極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