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部電影的配角?沈何夕思索了一下,很快就出言婉拒了。
“我的人生規劃裡面沒有在演藝圈發展的計劃,就不去裡面攪和了。”在未來的一段時間中,要提前畢業,要調戲俞大廚,還要逗老頭子玩,她哪裡有時間去浪費在拍戲裡面?
何況她選擇學法律除了心有不甘之外也是真的對法律很有興趣。
她選擇繼續深造研究自己的廚藝是因爲自己真的深愛着廚房。
現在的她時間和精力都已經花費在了自己喜歡的東西上,何苦再去踏足另一個她沒什麼興趣的領域呢?
與其註定了毫無發展,還不如一開始就別去沾邊。
在這一點上沈何夕自認爲自己的決定對得起自己的心理年齡,畢竟她已經不是什麼都要去嘗試之後再來確定是否適合自己的年紀了。
拒絕的……好乾脆。
麥考林先生愣了一下,他在娛樂圈裡見過了很多的女孩兒,爲了出名她們可以放棄自己原本順利的工作只爲了爭取一個機會。
成名和閃光燈下五光十色的生活本身就能對女性造成莫大的吸引力,儘管其中跌宕起落冷暖自知。
只是這個東方女孩兒的拒絕明顯不在是欲擒故縱,她是很理智地分析了自己的人生需求之後才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這麼一想更讓麥考林先生覺得難過了,因爲對方的決定毫無轉圜的餘地。
沈何夕並不知道這位的糾結,她正在用最挑剔的眼光看着麥考林先生錄製的視頻,看到最後,她終於輕輕點頭:“您拍的很好,雖然我一點也不懂攝影,但是在看見您的拍攝之前我從不知道自己的手有這麼漂亮。”
這位成名的導演果然有很強的鏡頭感,儘管已經很久沒有動攝影設備了,但是他的鏡頭下光影效果都非常好,沈何夕的一雙手和小巧的下巴似乎都有一層薄薄的光暈,看着就讓人覺得有別樣的魅力。
動作的細節也抓的很仔細,看着那雙手行雲流水一般的動作,竟然讓人感覺到了有危險的降臨,一股子似有似無的殺氣不知從何而起但是能讓人充分的感知到。
——非常適合麥考林先生這次電影想要的感覺。
“好吧,那我能不能請求您幫我們拍攝我們需要的鏡頭呢?看在我冒着扭傷腰的危險給你扛攝影機的份上。”
沈何夕輕笑了一下,手伸到腦後解開了自己爲了進廚房鬆鬆繫上的鞭子。
“當然可以,您是我的長輩和哥哥推薦來的不是麼?”
那副溫和可愛的小樣子喲,真是讓人想不到她的脾性那麼的“辣味十足”。
掛掉電話,沈何朝看着他的爺爺躡手躡腳地離開餐館,默默搖了搖頭。也不知道老爺子到底在什麼地方得罪了小夕,現在小夕每次都打電話過來點名找爺爺,爺爺都假裝自己不在。
一面是妹妹在撒嬌:“哥哥,你讓爺爺聽電話嘛~”
一面是爺爺殺雞抹脖子的動作:“不準叫我!我不在!”
沒到這個時候,沈何朝就很有趕緊能恢復說話能力的衝動,這樣他就能開心愉快地告訴妹妹:
“老頭兒就在旁邊耍猴戲呢!”
小夕已經開始拍攝那個洋導演想要的東西了,工作學習也算順利,還有人能和她“切磋”廚藝。
這麼一想,好像也不用擔心了。
板凳樂呵呵地端着涼菜盆子往外走,雖然天已經涼了,但是東北那種大西瓜還在源源不斷地販賣到這裡,店裡的一羣小夥子今天看見店門口有人在賣大黑花的西瓜,一人抱了一個回來,瓜肉用勺子一個球一個球的挖出來,剩下的瓜皮裴板凳捨不得直接扔了,乾脆收集起來做成了涼菜。
西瓜皮上幾乎一點瓜瓤都沒有了,白種泛綠的顏色外面是濃淡相間的翠衣外皮。
裴板凳把西瓜的外皮去了,只剩下那點可吃可不吃的部分,切成小細條的樣式,在西瓜皮裡面拌入鹽和糖,醃漬幾個小時之後用手反覆地揉捏去除掉其中自然含有的水分,同時也力圖用鹽和糖去掉瓜皮本身的澀味再在其中滲入其他的味道。
紅油是自制的,裴板凳學來的熬油手藝全是偷學的,有些地方沒有人講解他也就一直沒放在心上。
說來奇怪,小師姐說起川菜裡的紅油熬製竟然頗有見地,幾種強調不同香氣的材料和火候的搭配讓裴板凳覺得新世界的大門都向他打開了好多次。
今天他準備用的紅油就是他在受了小師姐的指點之後自己動手熬的。
魯地少用菜籽油,他用的是花生油,與菜籽油相比,花生油香度有餘濃烈不足,另一方面因爲沸點遠不如菜籽油高,所以用花生油熬製辣油的時候總是有人覺得油的味道辣味偏淡不夠厚重,爲了彌補這一點,裴板凳就先炒了辣椒。
辣椒用的是晾曬之後的本地紅辣椒,用手指捏開,能看見金黃色乾癟癟的種子,這樣的辣椒要在乾乾的鍋裡不停地翻出辣味,把所有的味道都用火催逼出來,同時要掌控好時間和火力,一旦超過了某個標準,辣椒就會有一種苦味,這種不適宜的味道能讓整道菜都失去了原有的味覺特點。
辣椒炒好了,裴板凳自己拎着滾油一點點地倒進去,在依然是使用小火候的慢煨之下,他們能夠確保紅油辣味的基調是怎麼也不可能再被衝擊和改變的了。
鹽、糖、香油按照一定的的比例混合,再加上醬油和醋,讓一碗調味汁的味道變得豐富又家常。
被去掉了水分的西瓜條變得柔軟纖長,把它與青紅椒絲混合,撒上白色的芝麻,然後倒入調味汁,爲了迎合魯地人們吃涼拌菜口味的習慣,他還在上面拌入了蒜蓉。
調味汁澆在一盆的西瓜皮的細條守喪,紅紅綠綠還有白色的點綴,讓這道原材料沒有什麼附加值的西瓜片變成了又一道開胃敗火的小菜。裴板凳把這盆涼菜搬出來就是跟他師兄顯擺的,結果對方根本就無視他。
抱着涼菜轉了兩圈的依然沒有博得師兄的注意力,裴板凳搬着自己的涼菜坐在了老魏的身邊。
“新菜?”老魏咂咂嘴,這個是萵筍?不像啊……難道是什麼稀罕玩意兒“算是吧。”裴板凳想了想,這道菜他來了魯地這還是第一次做,怎麼算都是“新菜”。“這是?”老魏用乾淨的筷子夾了一點到自己的碗裡,他先打量了半天這個“廚子”的舉動,然後把涼菜放進了自己嘴裡。
“香脆酸辣……很開胃。”
老魏的點評一向是很準確的。
“哎,光頭廚子,你怎麼會想到給我們吃西瓜皮啊。”西瓜皮在很多人的眼裡是應該被扔掉的部分,哪怕很多人都知道它可以吃,但是可以吃不代表會去吃。
這裡面的區別往往在於人們是否尊重食材是否願意去嘗試一些新鮮事物。
這些“人們”指的是普通人。
對於裴板凳來說,他看着這盆的西瓜皮,突然想到了他自己。
沈家餃子館的廚子都經歷過各種挖角,如今在沈家嶄露頭角的裴板凳最近就收到了很多館子的青睞,他們願意出高價讓裴板凳來他們的館子當廚師,其中的大部分還是川菜館子。
現在的川菜館子還不像幾年十幾年之後那樣全國遍地開花,那些重金想挖裴板凳走的飯館九成九都是在當地沒什麼根基的新館子。
他們豔羨着沈家現在聲名鵲起的口碑,能夠某種程度上給沈家的館子添堵,他們是非常樂意的——比如挖走一個本事不錯的廚子。
可惜裴板凳把他們沒有想人們預想的那樣在重重誘惑下很快就離開沈家,他帶着一身屬於川菜菜系的廚藝,就這麼死死地蝸居在魯菜餃子館的後廚房裡。
據說是因爲他喜歡這裡。
喜歡,喜歡什麼呢?
因爲他的人生就像是這點瓜皮一樣,有人棄之不理,也有人撿回家門,去掉塵土、切成細絲,耐心地□□拿捏去掉水分,終於被做成了這樣的一道酸辣西瓜皮,成了菜、有了歸宿。
不論是他曾經一直想要跟隨的黎大師還是別的川地有名的廚師,在他看來,都已經成了浮雲。
這個不因爲他是西瓜皮所以放棄他的廚房,纔是他想要的環境和依託。抱着盆子,裴板凳不自覺就笑的有點開心。
沈何朝正巧路過,在他的腦門上狠狠地敲了一下。
我自己不過是一份西瓜皮,每天這麼酸酸辣辣的就挺好的,裴板凳臉上嘿嘿笑着又端着涼菜盆子進了廚房。
這時他還不知道,在遙遠的川地,有人正在說起他。
帶着並非善意的語氣和動機。
作者有話要說:踢了一腳更新,今天忙翻了~明天的更新依舊不準時,但是肯定不是晚上了,因爲我晚上的飛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