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巧,劇組導演一行人正好這時候來看望陸瓷,人一進門就把注意力全引了過去:“這次出事是我們疏忽了,沒想到還驚動唐先生您親自過來。”
許念和陸瓷這邊是徹底愣住了,完全一副狀況外的樣子。
唐仲驍一路周折,這會兒身體不適自然也沒什麼心情應付人,只是同他握了握手,連句話都懶得說。
導演被冷落了也全然不在意的樣子,又同周敬生打了招呼,這才轉身向病牀邊的人介紹:“唐先生是咱們這部戲的投資商,陸瓷,你好大的面子啊。”
旁的人也跟着笑起來,陸瓷這纔有些恍惚地點點頭:“哦。”
許念也完全不知道這層關係,當初猜到有人在非常時期找陸瓷拍戲可能和他有關,卻沒想到居然是他自己出資……
唐仲驍配合地過來和陸瓷說話,問了問傷勢情況,又讓她安心靜養,全是慰問員工的那一套說辭。可劇組裡的人個個都是人精,眼看一個配角出事,居然連唐先生都連夜趕過來,這之間沒點什麼說出去都沒人信。
等陸瓷被劇組的人圍住,許念便退開一步藉機和唐仲驍說話。側目看過去依舊見他一臉倦容,她也說不上爲什麼,語氣便軟了一些:“導演過來,也是你安排的?”
周山的夜晚涼,溼氣重,唐仲驍說話時嗓子都特別低啞:“你認爲陸瓷出事是偶然?”
許念心裡一驚,再細想就明白了,陸瓷那時候出了那件事,大概在劇組的日子也不好過,說不定還是有人故意整她。現在唐仲驍只是故意做點樣子出來,至少有他的關係在,陸瓷以後應該會順遂不少。
她看他的眼神便有些說不清了,又聽到唐仲驍狀似無意地提了句:“還有,你不會願意陸家人知道我們的關係。”
說到底還是想替她解圍,許念沉默地看着他,最後只是輕聲說了句“謝謝”。
周敬生始終沒什麼機會和陸瓷單獨說話,總算等劇組的人離開,他才走過去。陸瓷沒什麼特別激烈的表現,平平淡淡地看他一眼:“哎,周先生竟然還沒走。”
周敬生哪裡受過這種待遇,從頭到尾都被人忽略的徹底,這會兒臉色便說不上太好看,沉着眼瞧她:“有沒有哪不舒服?”
“沒有,謝謝關心。”陸瓷是真的進步不少,對這人的態度既不冷淡也不熱絡,完完全全當陌生人的樣子。
周敬生一時無話,陸瓷馬上轉身對許念道:“嫂子,我有點累了。”
這明顯是在趕周敬生走,許念和唐仲驍都一眼就看出來了。兩人都憋着笑,只剩周敬生寒着一張臉。他趕了那麼長時間的路,來到沒和她說上幾句話就被下逐客令,任誰都高興不起來。
可再不高興他終究也沒能把陸瓷怎麼樣,硬着嗓子丟下一句:“那你休息。”
陸瓷居然還對他擺擺手:“周先生慢走。”
許念看在眼裡只覺好笑,等周敬生一走就揉了揉她發頂,說:“好了,我也走了,你好好睡一覺。”
陸瓷看了眼一旁的唐仲驍,又看了看她:“連夜回去嗎?路不好走,還是在酒店住一晚明天再回吧。”
許念看着這丫頭眼底的擔憂,那是和以前闖禍時的刻意討好截然不同的,她脣角不自覺蘊了笑:“我有分寸,明天讓小紀來給你辦轉院手續,回青州。”
陸瓷一聽這話居然馬上就拒絕了:“不行,來回折騰恢復太慢了,我還有幾場戲就殺青了,不能耽擱整個劇組的進度。”
這次連一旁的唐仲驍也對她刮目相看了。
離開時許念有些感慨,想起這些年來陸瓷的任性和驕縱,如今簡直判若兩人。雖然周敬生這事是唐仲驍有意安排的,可她在男人身上摔了一跤,總算是徹徹底底清醒了。許念竟一時不知道該怎麼看唐仲驍這個人。
在停車場又遇到了周敬生,那人居然還沒走,倚着車身一邊抽菸一邊講電話。許念過去的時候還聽到他在笑,聲音都透着一種讓人厭惡地輕佻:“哪有急事,看個朋友而已,你脫光了躺被窩裡等我回去……”
果然是沒救了,許念皺着眉,直接就上車了。
他應該是在等唐仲驍,兩人看樣子很熟了,說話時姿態非常隨意。唐仲驍甚至藉着周敬生的煙點火,他這副樣子許念還是頭一次見,就好像什麼時候都冷冰冰的人,忽然就活過來了。
周敬生也直接掛了電話,和他搭着胳膊。
許念很快就收回目光,她剛纔真是着了魔一樣,竟然有一瞬覺得唐仲驍是爲陸瓷好。像周敬生這樣的人,唐仲驍居然也能和他交情好到這步田地,兩人身上沒點共通點纔怪。
“周先生和沈先生是我們先生最好的朋友,交情很深。”華叔適時開口,像是解釋給許念聽。
沈良臣和唐仲驍關係不一般許念是看出來了,只是這個周敬生,她還是對他持保留意見。
等唐仲驍再上車時許念一直在犯迷糊,時間太晚了,閉着眼昏昏欲睡。她恍惚間還能聽到華叔壓低聲音向身旁的男人請示:“要住一晚嗎?你的身體不能再累着。”
唐仲驍靜了會才說:“回青州,外邊住不慣。”
車子便駛上回青州的路,只是依舊是來時的顛簸,一路都坐的人不舒服。許念剛睡着就因爲車身搖晃一頭撞上了旁邊的車窗玻璃,硬梆梆的質感,疼的她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
唐仲驍瞧見了,忍不住就輕聲笑起來,低低沉沉的男音在車廂裡迴盪,連不苟言笑的華叔也沒忍住:“抱歉,路況實在是太糟糕。”
許念說不出話,眼裡還蒙着一層水光,唐仲驍將人摟過去,掌心覆上她腦袋輕輕地揉:“撞到哪了,本來就不聰明,別再磕傻了。”
許念無言以對,狠狠瞪着他。
唐仲驍卻自始至終都心情極好,一手壓着她發頂,一手覆在她耳側。他湊過來,在她耳邊低聲道:“我抱着你,好好睡。”
許念在他懷裡,鼻端全是他的味道,有沉木的香、還有淡淡的消毒水味,可最清晰的卻是耳畔他的心跳聲,沉穩而有力,和陸山是完全不同的。她忽然就沒有一丁點睡意了,馬上坐起來。
唐仲驍看了她一眼,許念掩飾性地理了理頭髮:“不想睡了。”
唐仲驍就把她的手捉了一隻放在掌心裡,他的手總是涼,好像怎麼都捂不熱,這會兒居然來來回回地摩挲着她的手心,像是在取暖。
許念擡眼看過去,正好他也在瞧她。那雙眼裡有太多東西,許念拒絕去揣測,這氣氛實在不太妙了,她下意識就別開頭。
“想親你。”他小聲同她說話,卻不是詢問,直接就將她的頭撥過去吻了上來。
纏綿悱惻,只剩彼此的呼吸交纏在一起。
華叔全當看不到,自動屏蔽了後座發生的一切。
濡溼的脣一點點分開,他卻依舊沉沉地盯着她看,許念緊張的說不出話,他卻只是嘆了口氣:“許念,不是隻有你覺得煎熬。”
許唸錯愕地看着他,卻無從思考這話中的含義。
他也覺得煎熬?可如果是煎熬,爲什麼還要機關算盡地將兩人死死綁在一起呢?
唐仲驍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反而說起了別的:“陸瓷的新聞明天肯定會見報,我們要趕回去,明天公佈《絕代風華》的女主角最終人選,召開新聞發佈會。”
許唸的心思馬上就回到了公事上,她也正想和唐仲驍商量這件事,新聞的曝光率也要有個度,時間久了公衆便會有厭煩心理。
看來唐仲驍總是將一切算計的剛剛好,許念卻有個疑問:“那究竟選誰,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
唐仲驍脣角微挑,慢慢地說出一個名字:“陸瓷。”
許念難以置信地看着他,怎麼繞了一圈結果又回到了陸瓷身上,而且現在那個醜聞雖然過去了有一陣子,可難免還有人舊事重提。這決定怎麼看都有些冒險。
唐仲驍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麼,捏了捏她下巴:“周敬生之前送花,還有這次探病,全都被記者拍了下來,所有人都知道他在追求陸瓷。周大少以前對什麼人認真過?”
許念像是有些明白了,可又有點糊塗。
“面對周大少的追求,陸瓷的態度卻很明確,拒絕的姿態非常明顯。加上這時候拍戲出了意外也還執意留在條件艱苦的周山醫院治療……”唐仲驍難得耐心地一一向她解釋,“這些訊息爆出去,網友只會明白一件事,我們陸瓷和周大少以前那些女人不一樣,她有過人之處。”
許念聽得一愣一愣的。
唐仲驍又說:“陸瓷成功引起了大家的好奇心,公衆會想看看這出浪子回頭的戲碼結局究竟是什麼,有人能征服周大少,這已經足夠讓陸瓷聲名大噪。”
“……”
許念已經說不出話了,要是放在她手上,可能之前就放棄陸瓷了。現在唐仲驍不僅成功讓中影起死回生,還徹徹底底地捧紅了陸瓷。他才真的是商場上的王者,她在他這見識到的是一個全然不一樣的世界。
唐仲驍看她一臉呆滯,不禁眉心深鎖:“沒聽懂?”
許念被他這話氣到惱羞成怒:“當然懂了!你囉裡囉嗦說了那麼多廢話。”
唐仲驍被她嫌棄也不惱,又是露出那種不懷好意的笑容,慢慢地說:“哦,和你在一起久了,智商都被拉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