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念連着兩天都沒去公司,作息倒是很正常,吃完飯就在房間裡也不知道琢磨什麼。劉媽看在眼裡都開始疑惑,難道這次是真不打算管陸瓷和陸舟了?
她把這話私底下和阮素珍說了,阮素珍倒是沒什麼大反應,一邊逗着扭扭玩,順着它柔順的毛髮:“公司這些年全靠許念,不然早垮了。陸舟和陸瓷也該吃點苦頭試試。”
劉媽忍不住嘆氣:“話是這麼說,可這麼多年的家業,唉,可惜了。”
阮素珍笑了笑就沒再說話了,劉媽也不好再多說什麼,收拾了東西去廚房。正好門鈴響了,她只好又折過去開門。
來的是鄒穎。
鄒穎臉色不太好看,同阮素珍寒暄幾句就上樓找許唸了。看她來勢洶洶的樣子,阮素珍對身後的劉媽道:“小念重感情,這事她已經管一半了,不會中途撒手。”
劉媽似懂非懂地聽着。
許念纔開門就被鄒穎劈頭蓋臉罵了一通:“你屬鴕鳥的?以爲出事躲起來就行了!”
許念無從反駁,乖乖地站那任她罵。
鄒穎瞧她氣色差成那樣,黑眼圈重的快趕上動物園大熊貓了,一腔怒火硬生生忍下去。她往沙發一坐,點了煙狠狠抽了兩口:“你那位小姑子,我真是伺候不起了。”
許念眉心一緊,只聽鄒穎說:“她不是對感情這事看挺開的嗎?怎麼一遇上週敬生就歇菜了,現在什麼都不做,每天就開車追着周敬生跑,我這張臉都被她丟光了。”
難怪這兩天陸瓷都沒回家,許念往鄒穎對面一坐,沉默着。
鄒穎彈了彈菸灰:“反正她的事不管了,但是許念,公司你真不能就這樣撂着。那麼多人還等着你做決定呢,難道真準備就這麼散夥?我當初就看你一股子衝勁兒才辭職來幫你,你現在怎麼就蔫了?”
許念看着多年的好友,鄒穎在經紀人圈子裡已經很紅了,當初待的公司福利比現在的好了不知多少倍,可她還是辭職了,就爲了幫她。
這些年爲她做了多少更是不用說,許念覺得愧對她。
“你以前可不是這麼輕易服輸的。”鄒穎說着說着就發現許念眼眶紅了,一下子慌了,急忙把煙給捻滅在菸灰缸裡,“哎,我就說說,你怎麼還紅眼了!不許哭,聽到沒有!”
許念吸了吸鼻子,這才露出點笑來:“沒事,我就是懶病犯了,想歇歇。”
鄒穎狐疑地盯着她:“什麼懶病,你都撐了這麼多年,不對,是不是出什麼事兒了?”
以她對許唸的瞭解,這丫頭骨子裡是固執又堅強,不會這麼簡單就想放棄。一定是出了什麼她解決不了的事纔會想躲起來。
“是不是資金解決不了,要不求吳局幫忙搭搭線?”
許念知道吳局那肯定行不通了,那時候在飯局上見到唐仲驍,現在想想哪裡是偶然,那人分明只是想告訴他,吳局也不可能出手幫她的。
許念這兩天真是把所有能想的辦法都想了一遍,現在實在無計可施。
“要是這邊不行,咱們再想別的辦法,凡事都講究靈活變通,什麼事兒都還有兩面性呢。”鄒穎不善安慰人,笨拙地說了一通,結果自己想表達什麼自己都不清楚。
反倒是這話讓許念心底一動,對,凡事都有兩面性。她有機會接近唐仲驍,或許可以——
鄒穎見她一直走神,張嘴想再說什麼包裡的手機就響了,她拿起來一看頓時哀嚎一聲:“又來了。”
許念疑惑地看着她,接着鄒穎就把手機直接扔給她了:“你來解決。”
許念看了眼是個本地的座機號,鄒穎又一副不想多說的樣子,她只好接了起來:“你好?”
“我們是辰陽區派出所的,你認識陸瓷小姐嗎?”
“……”
許念從派出所把陸瓷撈出來時已經黃昏時分,橘色的太陽光籠罩着整個大地,到處都是一片金燦燦的。
她一言不發地往停車場走,身後傳來陸瓷喋喋不休的罵聲:“周敬生個王八蛋,居然報警說我騷擾他!他騷擾我的時候忘了嗎?等我下次見他——”
許念終於忍無可忍,驀地轉過身,想也沒想就給了陸瓷一巴掌。
陸瓷被打懵了,在她記憶裡還從沒被人打過,就連阮素珍都不捨得動她一根手指,整個腦子都像短路似的,只訥訥地問:“你憑什麼打我?”
許念眼底赤紅一片,極力壓抑着心底的怒氣:“憑我這麼多年慣着你,不是想讓你作-賤自己。看看你現在都成什麼樣了!”
誰也不知道她剛在派出所聽警察給她描述場景時的憤怒,周敬生擺明了是玩她,可這丫頭卻還傻乎乎地一次又一次往上撞。現在被人以私闖民宅的名義報警,這時候還不知道悔改。
許念心底並不好受,哪怕唐仲驍指責她的方式有問題,可心底依舊是真的疼陸瓷。這個打小就看着長大的小女孩,就像自己的親妹妹一樣。
眼前的陸瓷卻再也沒有往日的光芒和朝氣,死氣沉沉、蓬頭垢面,身上的衣服大抵是兩天沒換的關係,皺皺巴巴的。
這副樣子,看得她心底的火氣一陣陣往上涌。
陸瓷也漸漸沒那麼激動了,許念第一次這麼生氣,她骨子裡還是有些怕這個大嫂的,悶悶地垂下頭,許久才哽咽出聲:“對不起。”
這三個字她已經對許念說了太多遍,許念只當在聽笑話。
她轉身要走,陸瓷跑過去抱住她肩膀,淚水沾在她胳膊上:“他罵我寄生蟲,還說就是故意耍我。我不是去找他和好的,就是想討個說法,我們陸家到底做錯什麼了,他欺負我就算了,還害陸舟。”
停車場邊偶爾有人經過,陸瓷哭得毫無形象可言,許念被她緊緊箍着肩膀無法動彈,只聽她抽噎着說:“公司是我爸媽一輩子的心血,你也爲它付出很多,我真的不想就這麼垮了。我就是想要個理由,到底是怎麼得罪他了,他要這麼害我們。”
許念說不出話,得罪?說起來現在得罪唐仲驍的只剩她了。
唐仲驍說了,目的就是她。
一路車廂裡都安靜極了,陸瓷哭了太久,兩隻眼睛紅紅的,臉頰也漸漸腫了起來,這副狼狽的模樣哪裡還有明星樣。她偷偷看許念,一直想主動說話又不敢。
許念把車停在路邊,自己去藥店買了冰袋過來幫她消腫。
陸瓷齜牙咧嘴的,但是又怕被罵,只得咬牙忍着。
許念過了很久,終於開口同她說話:“對不起。”
陸瓷傻乎乎地笑:“沒關係,我知道我以前做了很多錯事,你是太生氣了才動手……”
許念沒再說話,垂眸一直在想別的。
這些天她想明白許多事,唐仲驍的目的很明確,就是她。論手段論卑鄙她都比不上對方,如果不是她,唐仲驍可能不會對陸瓷和陸舟下手,雖說這兩人本性頑劣了一些,可唐仲驍那樣的人想讓他們就範,有的是方法手段,哪怕是一個正直坦蕩的人他同樣有能耐讓對方妥協。
陸瓷看她走神,悄悄拽她袖子:“嫂子,公司是不是要破產了?”
許念想說什麼,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這陣子她的確想過結束公司的事。可被陸瓷這麼追問,她反而沒勇氣做最後決定。
這是陸山父母一手創建的家業,也是陸家所有人的希望,相信也是陸山的。她忽然不知道該如何抉擇了,真的要向唐仲驍妥協嗎?
兩人在車來車往的馬路上沉默相對,陸瓷出乎意料的懂事了一回,笑着拍了怕她肩膀:“唉,其實沒事的。要是真的破產了還有我呢,這次換我養你們,我努力拍戲。我要證明給周敬生看,我纔不是寄生蟲。”
許念看着她略帶稚氣的五官,想笑卻怎麼都笑不出來。
陸瓷忘了,前陣子的緋聞到現在還在微博熱門話題居高不下,至少這段日子她都不可能再有新通告了。她不過是個新人,沒有曝光率,以後哪裡還有機會。
許念沒忍心告訴她這些,結束公司之後,她一個大學沒畢業的女生或許連求職都困難。
還有阮素珍吃的進口藥……
這時候許念才意識到,公司不能結束,結束的話,陸家就真的垮了。
她忽然覺得前所未有的累。
唐仲驍正在花圃打理新買來的那盆蘭草,袖子微微挽起露出結實的手臂,身上穿着亞麻白衫,整個人看起來倒是平和多了。
管家華叔進來,一眼就見他赤腳踩在水跡上,忍不住皺眉:“地上涼,怎麼跟個孩子似的。”
華叔照顧他也好些年了,是隨唐家老一輩就跟下來的,老人耿直忠誠,一直未娶,打心眼裡將他當親生兒子一般看待。
唐仲驍依舊低着頭,嘴角帶了幾分笑,頭也不回地反問:“出事了?”
“楊森那邊回話,許小姐一直沒回公司。”他琢磨着怕出事,最後還是決定告訴唐仲驍一聲。
誰知這人手裡的動作沒停,細心地把土填好,這才轉身到水管處將指間的泥土一點點沖洗乾淨,語氣淡淡地回道:“她心情不好,正常。”
華叔也一時拿不定主意了,忍不住皺眉頭:“會不會逼太緊了,適得其反?這陣子她那位助理可沒閒着,到處籠絡關係。”
唐仲驍將放在竹椅上的佛珠拿過來,指腹摩挲着,輕聲笑了笑:“沒事,不到最後她不會來求我,讓她折騰。”
華叔心想這位少爺真是沒談過戀愛,要不怎麼追個女孩子追的跟打戰似的。
他還是那樣子,欲言又止的,唐仲驍都被他那副滑稽樣子給逗笑了:“還想說什麼?”
“縱然這話你不愛聽,可這是將地雷往身邊放,若是從前,你絕對不會這麼莽撞。”
唐仲驍站在一室蔥綠之間,微微蹙了眉,仔細想了想這番話,不由暗自好笑,這世間的事又有幾件是自己能掌控的?
他慢慢往玻璃房外走,擡頭就是一片星光,看來明天該放晴了。
正好門鈴響,管家拿起可視電話一看,回頭瞧了眼唐仲驍。唐仲驍微微揚眉,華叔嘴角抽了抽:“地雷來了。”
許念會來這麼快,唐仲驍着實有些意外。
他坐在客廳裡,手臂搭着沙發扶手,可目光卻直直地對着玄關,直到那身影慢慢走進自己的視野,這才放下心來。
“坐——”
他示意她,她卻依舊站在他對面,疏離而冷淡地問:“要多久?”
唐仲驍皺眉:“什麼?”
許念嘴角牽起淺笑,一副忍耐的樣子:“我們需要一個協議,並且這個協議得有期限,我不可能在你身邊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