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三日。
黃極等人,在船上歡快地度過了十三天。
期間他們與底艙所有船工都打成一片,其中黃極還專業地進行了一次維修,完全沒有人懷疑他的身份。
甚至於,安全經理趙萬山下來過一次,看到黃極、林立和老王三人,跟陶軍等船員有說有笑一起工作,也以爲他是新來的船工。
之後黃極和趙經理在上層偶遇時,趙經理還把他介紹給大副、船長等人認識。
因爲黃極太過健談,每每都能說中別人最感興趣的事物,簡直在船上如魚得水。
所以他很快與遊輪幾乎所有船員,關係都非常熟稔了。
一次聚餐中,黃極無意間談到這船上有小偷。
趙萬山立刻就說道:“我知道,好幾個遊客都投訴了,可是一點線索都沒有,每次犯案,不是對方遮掩了面目,就是監控被遮住了。”
黃極隨口道:“哦?這麼說哪裡的監控被遮住,哪裡就會被盜咯?”
“話是這麼說,但我們不可能二十四小時,派人盯着所有監控吧?就算髮現了,卻只能確定一片區域,沒法鎖定到底哪個房間被盜。賊非常熟悉地形,我們用過守株待兔的方式,但還是沒抓到過人。”趙萬山說道。
黃極說道:“是嗎?被盜有沒有什麼規律?”
“規律?”趙萬山叫人拿來遊客的報警名單,名單上都是遭到失竊的遊客姓名和房間。
黃極看了一眼說道:“怎麼沒有三樓和十樓啊?”
“是啊……”趙萬山思索道。
這時陳大副說道:“三樓都是經濟房,可能小偷覺得沒什麼好偷的。十樓是我們給六家股東預留的特殊套房,這次只有一個人住在上面,是我們的大股東,他帶了保鏢,小偷不敢惦記的。”
黃極說道:“小偷肯定是買票上船的,你覺得他會買豪華套間嗎?”
衆人沉思,小偷肯定不會買豪華套間,不然一趟下來若是沒偷到多少東西,反而虧錢怎麼辦?所以小偷一定是買了便宜的經濟套房。
“那傢伙,肯定就住在三樓!”趙萬山恨聲道。
“可是三樓房間太多了,而且遊客的房間,我們也不能隨便搜查啊。”陳大副皺眉道。
三樓有五百間套房,住着一千多人,想盯着所有人的去向,是不可能的。
然而黃極說道:“但是十樓,只住了一個人啊。明天就要到港了,我覺得接下來二十小時,盯緊那裡比較好。要是大股東的財產受到損失,恐怕保險公司都賠不起吧?”
每人上船,船票的錢裡包含了保險費,所以遊客被盜,遊輪的運營方賠一部分,保險公司賠一部分。
這使得遊客被盜後,也不長記性,加大警惕,讓菠蘿卷這種慣偷,簡直把遊輪當做基地一樣,動不動就來取錢。
而因爲有保險公司賠付一部分,遊輪運營方又是暴利,賠個二三十萬根本無所謂,爲了不擾民,打擾遊客的體驗,他們都不會發動特別嚴苛地搜查。
除非有線索,或者抓到現行,否則不知道是誰偷的情況下,遊輪的船警們都沒有任何辦法。
“十樓,小偷都上不去啊,進入十樓需要過一道安全門……”陳大副說道。
趙萬山倒是把黃極的提議聽進去了,說道:“小偷如果弄到了保鏢的門卡,是可以過門禁的,這個我還是安排人二十四小時盯着吧。”
黃極點到爲止,衆人也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當天晚上回去之後,黃極在船艙裡縫紉一套制服,已經進入尾聲。
“牛逼啊,你竟然能用這麼簡陋的工具,縫紉出英格蘭海關人員的制服?”老王感慨道。
他親眼見證,黃極找船員們要來了幾套海員服,以及剪刀針線,之後又去找遊客買了幾套西裝。
然後花了兩天的時間,就縫紉出一套海關制服來,無論是帽子衣服褲子手套,皆細節滿滿。
對此,大家倒也不驚訝,畢竟這是憑記憶,能手繪指紋的男人。
“制服算什麼,遊輪來倫敦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海關都熟悉了,我跟船長談笑風生,明天哪些人檢查,我也都問得一清二楚。”黃極說道。
“我懂,那我們倆個呢?”老王說道。
黃極說道:“明天一早,你倆就去九樓待着,喏!這是護照和簽證。”
老王接過一看,倆套陌生人的證件。
“做做樣子,這是我找的小偷弄來的。明天九點半,你們站在九樓靠近B門的套房門口,拿着證件假裝在那聊天……之後……”黃極把計劃說給他們聽。
兩人瞭然,老王問道:“感覺可行,不過小偷真的會那個時間偷東西,且剛好被抓嗎?檢查九樓的海關人員,真的會上去幫忙嗎?”
“那小偷貪婪無比,他一定會去十樓。”黃極笑道:“至於海關人員,我也會叫他去幫忙的。”
……
第二天一早,黃極先是與菠蘿卷見面。
“你準備拿什麼弄暈張銳?”菠蘿卷問道。
黃極拍了拍腰間的包,露出個大扳手來。
菠蘿卷呵呵一聲,從樓上已經能看到海關人員上船了,都懶得問這傢伙怎麼脫身。
九點四十分,他準時去偷,而張銳在一樓甲板跟人聊天。
快十點時,張銳纔會回來,而這時候被打暈,就算黃極被抓,供出他來,自己也已經下船了。
哪怕沒被抓,菠蘿卷也會讓他被抓,畢竟自己沒打算跟這個莽夫分錢。
“反正老子幹完這一票,就金盆洗手了。”菠蘿捲心想着。
“那你在這守着,我們分開行動。”眼看着海關人員已經上樓,菠蘿卷說着,先下樓去應付檢查。
黃極微笑着與他分開,在一處公共陽臺上,換了身衣服。
之後,他就在各樓層間裝模作樣地閒逛。
每次即將遇到真正的海關人員時,他都會提前半秒鐘轉身。
這是一種完美地卡點,所有海關人員看到他,都只是一個背影。因爲他穿着制服,所以都以爲是自己的同事。
可以說,如果只有黃極自己,他有的是辦法避開檢查。
不過,老王和林立,就沒這本事了。
他們倆站在九樓,靠近B門的套房前,手上按着證件聊天。
老遠就看到十幾米外的A門,走進一名英格蘭海關,照着順序,一間間地敲門檢查。
這種事,船員早就通知過所有遊客了,所以遊客們都已經被護照簽證準備好了,一敲門就會拿出來,進度非常快。
那名年輕的海關,瞥見老王和林立站在不遠處聊天,其中老王還自來熟一句:“嗨!”
年輕的海關瞥見他們手上的證件,微笑擡起手,迴應了一句,繼續按順序檢查。
九樓共有四十間房,他走過一半時,突然樓上傳來騷動。
“站住!別跑!”
那正是趙萬山,帶着人守株待兔到了菠蘿卷。
他作爲安全經理,受黃極提醒,決定派人盯着監控,自己則帶着倆人在張銳對門的空房住了一晚。
十樓的超級豪華套房,可謂終極享受,他這也算是間接的謀私了。
本以爲什麼事都不會發生,結果監控部門彙報,十樓的攝像頭被遮住了。
他大驚,透過貓眼盯着,果然不久後就見到了菠蘿卷,撬開門鎖進了張銳的房間。
“臥槽!”菠蘿卷從房間裡出來時,對門突然打開,趙萬山帶着三人猛撲出來。
這差點沒把菠蘿卷嚇死!
“終於抓到你了!”趙萬山直接抄出棍子就打。
菠蘿卷深知不可以被抓到,還好自己戴着口罩,只要能甩脫這羣人,躲回房間就沒事了,再過幾分鐘就可以下船了!
所以他反抗異常激烈,如困獸般衝開船員,就往樓下跑。
與此同時,九樓那名海關,聽到動靜。
他本沒打算多管,可就在這時,不知哪裡傳來一聲純正的倫敦腔:“詹姆士!攔住他!小偷!在樓梯……吉米!”
年輕的海關,名字叫詹姆士·麥迪斯,只有熟悉的人會喊他吉米,這是他的小名,也是姓名的縮簡寫。
聽到喊聲,吉米立刻跑出走廊,就見十樓下來的樓梯上,果然有個蒙面小偷往下衝。
“嘿!”吉米勇敢地衝上去,拽住小偷的手臂。
小偷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拉扯,拼了命地往下跑,兩人一路糾纏着往樓下衝。
與此同時,黃極穿着制服,敲響了九樓還沒有被檢查的遊客房門。
“你好,我叫比利,英格蘭海關……”
遊客們非常配合,拿出早已準備好的證件。
被檢查完之後,他們將證件放進了收拾好的行李箱裡。
黃極只用了幾分鐘,就把剩下的房間都檢查完了,此時船都要靠港了。
九樓的B門,老王看着黃極驚歎道:“喊了聲名字,他竟然就去見義勇爲了。”
黃極笑道:“袖手旁觀的人,有的時候,並不是不願意幫忙,而是沒有動力。如果有很多人在,人們心裡會覺得‘會有別人幫的,用不着我’。”
“如果人人都這麼想,最後就是都在圍觀。”
“這個時候,想尋求別人幫助,千萬不要說‘誰來幫忙啊’,而是直接點名。”
“當一個人被點名之後,他不想幫也得幫了,除非他是個完全自私的人,否則能幫都會幫的。”
“更何況,這艘船上,知道他名字的人不多,他認爲是同事在喊他幫忙,他怎麼可能不去呢?”
奔跑的菠蘿卷,因爲船員們窮追不捨,再怎麼亡命狂奔也沒用,在三樓的時候被迎面十幾名船員圍住,輕鬆抓獲。
吉米拍了拍手,一看時間不早了,同事們很多都檢查完了,想起自己九樓還沒查完,連忙往上趕。
待他從九樓A門走進去時,正見到一人穿着制服,似乎是他同事,從B門走出去,匆匆下樓。
吉米有點奇怪,那誰啊?
但他沒有多想,時間不多了,他趕緊檢查剩下的遊客。
然而當他敲開門時,遊客都說:“幹嘛啊,剛纔不是查過了嗎?我護照都收起來了。”
吉米有點懵逼,他聽不懂中文,好在,遊客中有人懂英文,跟他解釋了一番。
“檢查過了?”吉米皺眉,誰檢查哪裡,都是分配好的,怎麼可能重疊?
然而連續問了十幾名遊客,都說被檢查過了,遊客們七嘴八舌地說着,而老王和林立混在人羣裡,也跟着起鬨。
其中林立用英語說道:“他叫比利,看你去抓小偷,就把你這片區也給檢查了,我還跟他聊了呢,他說你幫他頂班,這次也幫你檢查完了。”
吉米頓時恍然,原來是比利那傢伙。
比利是個新人,認識的人不多,上次臨時有事,只有自己願意幫他頂班。
看來是他幫自己把這片都檢查了,想了想時間不早了,反正一會兒如果有人要下船去市裡玩,離開碼頭也得檢查一遍的。
“不好意思,打擾了!”吉米說着,匆匆離去。
快到一樓時,他正好看到比利已經在甲板上集合了。
他看着比利,心想着:這小子動作真快。
此時比利正好也看過來,兩人目光相對。
比利只是無意間與他對視,沒有任何含義。
可吉米因爲先入爲主,以爲對方這個眼神的意思是:兄弟,還不快下來?我都幫你檢查完了!
對此,吉米不禁會意一笑,給了個眼神:‘謝了!’
比利離他幾十米,見他笑,自然也回以笑容。
吉米悠哉哉來到甲板,兩人相視一笑,當着領導面,沒說什麼。
等人齊了後,他們上了自己的船。
些許小事,吉米自然不會刻意問起,只是覺得以前同事聚會,都沒喊這個新人,挺過意不去的。
便問道:“晚上,檸檬酒吧,去嗎?”
“去啊。吉米,你剛纔抓小偷時挺猛的!”比利是新人,同事邀請出去玩,不可能不去的。
“那當然!你也挺機靈的。”
“可惜我離得遠,不然我一定也上去把他抓起來了。”
兩人從頭到尾,都沒在一個頻道上。
幾分鐘後,船靠港了,有的人根本懶得下船,他們就只是想在遊輪上玩而已。
有的遊客,則想逛逛倫敦,便陸續下船。
趙萬山派人抓着菠蘿卷,就在下船處守着,只因菠蘿卷非說他有同夥。
“嗨,趙經理!”黃極三人堂堂正正地走過來,還跟趙萬山打了個招呼。
趙萬山笑道:“小華,下船玩啊?”
“是啊,誒,這誰啊?”黃極指着菠蘿卷。
趙萬山笑道:“小偷,終於給我逮到了。”
“厲害厲害,那我先下去了!”黃極招手,揚長而去。
全程,菠蘿卷都沒認出他來,無論是聲音還是相貌,黃極與他接觸時,都跟現在不一樣。
更何況在他眼裡,黃極也是小偷,怎麼可能跟安全經理談笑風生?
“哪有你的同夥?”趙萬山眼見沒有遊客下船了,怒道。
菠蘿卷懵逼道:“真的有,你們再查查,他肯定也是遊客!”
“沒有,遊客名單我也給你看了,就沒有這個人,你別攀咬了,船上就你一個小偷,所有失主丟失的財物,都在你房間裡找到了,你還狡辯什麼!”
失主與小偷是對應的,船上所有失主丟失的東西,都在菠蘿卷那裡。
東西都找回來了,還給失主了,到底還有沒有一個同夥,船警們根本不在乎。
菠蘿卷想不通,大活人怎麼沒了呢?遊客名單裡怎麼會找不到呢?
要知道,就連他自己,身爲一名職業小偷,每次爲了能在遊輪上偷東西,都得先買票辦簽證,花上一萬多的‘本錢’。
打死他也想不到,會有人根本連船票都沒有,大搖大擺地上船,又大搖大擺地下船……
下了船,黃極精準地找到一處無人看管的小門,又翻過兩次窗戶,帶着老王和林立七拐八繞,繞過了碼頭的檢查。
相比起遊輪上,碼頭面積龐大,小道縱橫,看守反而沒那麼嚴密。
黃極對這裡熟悉的,簡直像是自己家一樣。
輕鬆就找到漏洞,離開了碼頭。
走在倫敦東部區的街道上,老王極爲興奮,這是一次完美的偷渡。
全程,他們就沒有留下任何記錄。
“接下來,就由我來安排了!”老王笑道。
黃極說道:“你們所有人會師倫敦,爲了安全,肯定都準備好了吧?”
“當然,爲了這次能通知全世界的同志,把大家重新聚起來,那位可是特意在五月份,親自宣佈於倫敦舉辦復出演唱會啊。”老王凝望着遠處一副巨大的宣傳海報。
“誰啊?”林立看過去,見到海報上的人,頓時一愣。
老王神秘道:“邁克爾·傑克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