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雨節氣,天空沉悶。
數日進攻不利,缺糧的朱金立如坐鍼氈。“長安戰已數日,卻未能有進展。如今我軍糧草殆盡,不如改道攻取漢中。軍師,你看如何?”
虞承慶道:“主公之意臣自知曉。然我軍自敦煌出,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一路暢通無阻;以致於將有輕敵嬌橫之心,卒有放縱懈怠之意,長此以往必有驕兵之敗。”
“軍師所言甚是。奈何這長安城非朝夕破,我軍先取漢中有何不?”
虞承慶微笑道:“漢中乃天下糧倉,如同心尖之肉。主公若興兵割肉,朱順必殊死相搏。到那時,我軍腹背受敵必然敗亡。”
“嗯。嗯。”朱金立冷靜下來道,“那眼前之局如何解之。”
“主公莫急,臣有一策。”虞承慶道,“一來以恢弘士氣,二來緩軍糧之憂。”
“願聞其詳。”朱金立聞言大喜。
有道是“細雨長安杏花開,多愁將軍難抒懷”。自從得知雲行天的消息以後,斷天涯是愁眉不展、憂慮滿額。“我的好師弟呀!你千里迢迢跑到長安來,究竟是想做什麼?”
“報將軍,李將軍請您到將軍府一敘,有要事相商。”
“容我更裝前往。”斷天涯從牀榻起身,貼身穿好軟甲,點了五名山中玩家方纔出門。
將軍府內,張馳、黃順、劉袍澤早已等候多時。李文國居中首座道:“斷將軍請入座。深夜打擾有要事相商。”斷天涯不失禮數。坐在次席聽取彙報。
張馳起身道:“斷將軍剛到,張某簡短節說。據靠消息,朱金立的軍糧不日將盡。”
“好消息呀。”斷天涯一展愁眉,“消息來源靠嗎?”
李文國也掛着笑顏道:“絕無差池。”
“我等這般再堅守數日,敵軍則不攻自破。”斷天涯心情好轉。
張弛搖頭道:“朱金立糧草雖然不足,但其已準備突襲漢中。”
“突襲漢中?”斷天涯略有意外。
李文國接過話柄道:“嗯,突襲漢中。老夫安插在朱營的細作也是這麼說的。漢中據此不過七八天的路程,若是派遣輕騎星夜劫掠,估計二三日便得手。”
斷天涯腦海浮現出地圖,大致估計了一下道:“這是敵人的誘騙之計。漢中乃是朱順的心肝。他絕沒有拱手讓人的道理。我想朱金立是想引我出城,在途中設伏殲滅我等。”
李文國點頭道:“斷將軍所說和老夫不謀而合,這必是虞承慶的詭計。朱金立攻城不利,便想引誘我等出城。”“既然將軍早已看破。何必連夜召集我等。”劉袍澤問道。
李文國面色一轉道:“怕就怕朱金立是真有取漢中的意圖。須知朱順手下無能人。萬一朱金立奪了益州,那便是第二個劉邦了。”
“是啊,天府之國萬不予敵。”“朱順手下盡是些草包,根本擋不住朱金立。”
李文國擡手壓下議論道:“天涯,你怎麼看?”
斷天涯思考片刻慎重道:“我以爲仍應以固守爲主。”
張弛、黃順側目不語,李文國笑道:“只是固守怕是不妥。”
“諸位將軍無需擔憂。明日起只需觀察敵軍人數、聲勢,便知曉朱金立是分兵奪糧,還是志在四川。若是分兵奪糧,派飛騎連夜告知朱順;若是妄圖四川,派兵斷其後路”
李文國笑道:“斷將軍之言和老夫不謀而合。敵不動。我不動;敵若動,我動速。”
張弛、黃順、南宮零深望斷天涯,這個年輕人果然真材實料。
翌日城戰,兩軍對壘。
朱軍一反連日的試探攻擊,竟然動規模衝鋒。
“變陣——”“變陣——”“再變陣——”
前沿陣地的守軍旗手聲嘶力竭,終於第五次打退潮水般的朱軍。
高瞻遠矚的李文國道:“諸位且看對面。旗幟招展、鼓聲大作,這樣反常的攻勢頭一次出現。”斷天涯看到整齊撤退的朱軍,心中有了眉目道:“再等等看。”張弛、黃順心有疑惑,劉袍澤則沉浸在百變的陣法之中。
過午,沉默的天氣再次淋下小雨。
“殺——”“破陣——”
朱軍陣營旌旗如潮。鼓聲如雷,但衝陣之兵卻不見增加。
“朱金立是想啃下長安嗎?”張弛皺眉道。
斷天涯笑道:“兵者,詭道也。能示之以不能,不能示之以能。朱金立在此故佈疑陣爾,諸位將軍曾現衝陣者盡是些熟面孔。而且從未深入我方陣中。”
劉袍澤好戰道:“既然朱金立的主力南下,我們何不滅了這支疑兵。”“若劉將軍出戰。我兩人願爲副從。”張弛、黃順也請戰。此戰主帥李文國道:“也好。你三人帶一萬騎兵、二萬步兵掩殺過去。”一聽要動用三萬人,斷天涯變臉道:“不。”
“爲何?”衆將皆詫異。
斷天涯道:“恐是那誘敵之計。”
“斷將軍好不痛快、疑神疑鬼何以勝。”劉袍澤癢癢道。這次李文國也道:“天涯,用兵謹慎固然不錯。但也須知‘奇兵制勝’之道。”斷天涯躬身道歉說:“諸位將軍,天涯以爲一萬五千輕騎足矣。步軍還是留下守城爲好。”“本將軍不差那萬把來人。”劉袍澤怕生變故,急忙帶着張、黃二將點兵去了。
“殺!”劉袍澤英紅盔甲一馬當先,身後精銳騎兵縱馬馳騁。“不是說固守嗎?”“怎麼改成突擊了?”一見己方騎兵衝殺出來。前線佈陣士卒人心晃動。
負責誘敵的端青見此大喜:“果然不出軍師所料。舉旗。告訴前方的士兵放棄營盤速度後撤,沿途丟下軍備、糧草等物。”
“是。”
“等等。把前幾日抓來的俘虜也給放了。”
“是。”
劉袍澤率騎兵一個衝鋒就亂了朱軍的陣腳。“快跑啊。”“不給飯吃,誰不跑啊。”“你還舀刀幹什麼?丟了快跑吧。”“是哈。保命要緊。”朱軍士卒丟盔棄甲,慌不擇路;一盤散沙,三面潰散。劉袍澤躍馬大笑道:“都說朱金立的兵英勇善戰,如今一見不過是烏合之衆。”“哈哈,斬獲頗豐。”張弛殺的痛快,黃順一掃鬱郁。
陣中士卒見到己方攻擊順暢,敵方散落的一地功勳,一個接一個地出陣撿拾。
劉袍澤貪功心切道:“果然是敵軍的疑陣。兩位將軍。隨我直搗黃龍。”“我怎麼覺得有點不對勁呢?”張弛深知朱金立部隊的戰鬥力絕非如此,“劉將軍,我們還是見好就收。”“我也覺得……”“哼,二人是被朱金立打破了膽子。你們留下拾人牙慧。某自取火中取栗。”劉袍澤高喊一聲,一萬騎兵席捲如浪猛撲敵陣。
“殺!”劉袍澤勇猛非常,手下騎兵皆效死命,一路之上勢如破竹;朱軍沿途丟下傷兵,軍械,作鳥獸散。撿功勳的士兵出陣更多,大有瘋搶之勢。
城牆之上的李文國眼見如此大呼不妙:“不好。這肯定是敵軍之計!命令陣中士卒速速回營!快快,把劉將軍給我追回來!”
“將士回營。”“將士回營。”“將軍有令,窮寇莫追。”
鳴金之聲、收兵呼喊在小雨中很難分辨,越來越多的陣卒跑出去搶東西。
追出二里。朱金立的營地旌旗滿地,狼狽不堪。
“報,營中現我軍數名俘虜。”
劉袍澤馬上笑道:“哈哈,沒想到天大功勳回落到我的頭上。踏平朱軍營盤。殺!”
羣馬踏如雷霆怒,小雨澆洗鮮血明。劉袍澤騎兵爭先恐後衝進大營,身後留出一道百米的空白地帶。
“回去守陣。”“衆人各司其職,違令者斬。”“都回去,不許搶。”張弛、黃順縱馬驅趕見錢眼開的兵卒。“憑啥好處都是你們的。”“老子也流過血,舀點東西不行嗎?”當兵的不慣着兩名屢敗之將。
就在這時,雨中悶雷滾動。一條看不到尾巴的青色蟒蛇昂首吐信,風馳電掣佔據了百米寬的空白地帶。
“不好!”劉袍澤急忙喝止手下。
“不好!”張、黃驚恐莫名。
“不好!”城牆之上的李文國望着滾滾大軍心頭一緊。
斷天涯迅速冷靜下來道:“一定要救回劉將軍,我親自去。”
小雨連綿,喊殺如雷。
“兄弟們,突出去!”“殺!一定要救回劉將軍!”
劉袍澤騎兵回戈突圍。張弛、黃順進兵救援。
“一定要堵住他們。”“人在陣地在。”處在兩軍夾縫裡的長槍營和刀盾營乃是敦煌最精銳的士卒,歷經過數次聖
殿大戰的洗禮。戰鬥意志天下無雙。
雨還在下,每一秒鐘都有人死去,兩軍的屍體疊在一起足有丈高。
“逆賊,還不給我破!”斷天涯率隊趕來,一手揮出三道月牙劍氣。劍氣極爲鋒利,連續腰斬五名士兵。“破、破、破!”斷天涯一人一馬勢不擋。
“黑馬劍客休要猖狂。”突然飛來一柄長槍,如流星般插在斷天涯面前。
“何人阻我?”
“。”王家兄弟縱馬來戰斷天涯。
三馬交錯不到三合,斷天涯一劍刺傷王絕倫。王絕倫撥馬要走,斷天涯捏指一甩。銀芒卻被一錠金元寶當了下來。
“你是何人?”
“吾乃朱明公麾下鄧春梅!”颯爽英礀的女將與王超羣圍攻斷天涯。
“將軍!”斷天涯的下屬欲施援手。
“不要管我,救出劉將軍。”面對刀槍暗器,斷天涯仍然遊刃有餘。找準一個機會,斷天涯劍氣成圓,武當太乙劍之橫掃千軍,盪開兩人剛欲走。“兩位休慌,南宮標來也。”揹着雕花弓的小將,一隻閃電箭逼退斷天涯。
“衝啊!”劉袍澤奮起斬殺,眼前之敵卻越來越多。劉袍澤披風一抖赤膊上陣,手中大刀嗜血狂舞。“哪裡走?”迎面衝出一風采儒將,“端青在此,敵將受死。”“哇呀啊!”劉袍澤大怒,兩人戰在一處。
“馮平水在此,張弛領死!”“李開山在此,黃順下馬!”
“欺人太甚!”張弛、黃順迎難而上。
百米的距離渀佛是天塹一般,兩軍士兵在短促而慘烈的戰鬥中死傷無數。兩端的士兵以看清同伴的眼睛,卻無法穿越兵海走到一起。
“你們找死。”斷天涯耐心全無,寶劍橫在胸前吼。劍氣如同盛開牡丹,王超羣、鄧春梅受傷潰退。斷天涯全身紅如火炭,空中的雨滴未遇而消。
“當我者死。”武功純陽功運到極致,斷天涯飛身而起,化作火球創開鐵壁,擊退端青,拉住血淚滿面的劉袍澤。踩着人頭返回本陣。“如此神功?”遠處觀戰的朱金立心頭大驚;城牆上的李文國驚訝道:“好手段、好手段。”
“放箭!”
“放箭!”
馮圭指揮的翎羽營趕到,萬箭齊之下,冒進的騎兵成片倒下。
“快撤!”
“快撤!“
張弛、黃順見狀,顧不得許多,狼狽撤退。
“殺!”
“殺!”
馮平水、李開山率先鋒營破了三層奇陣,繳獲軍械、物資不計其數。
“爾等速退到城內。”
主將李文國親舉令旗,滾陣再次運轉。嚴整的兵卒按部就班,近在咫尺的長安城再次巍然且不撼動。“此陣玄妙,不急破之。”李、馮二將放棄進攻,回軍截殺漏網之魚。
斷天涯登上城牆,先躬身請罪道:“將軍,此敗天涯之失。”
“不!全是我貪功冒進!”劉袍澤跪地痛哭流涕,“全是我的錯。”
雨未歇,戰未停。
“老夫亦有錯,你們都起來吧。”李文國望着逝去的一萬精銳騎兵心情沉重。
劉袍澤凝望着斷天涯說:“多謝斷將軍捨命救我,我劉袍澤唯有以死相報。”
“以死相報?死,有很難?”
斷天涯剛要扶起血淚縱橫的將軍,卻突然感到背後一陣嚴寒。“什麼人?”城上弓兵同時調轉弓箭對準城樓之上,只待稍有不對便要萬箭齊。
“嗯?你是什麼人?”“你怎麼上來的?”李文國等人側目城樓之上。只見一位黑紅長衫青年,手中一把藍色長劍,絕然好似萬年寒冰。
“行天鏢局冷刻舟,奉命來取一將首級。”
“放肆!”
“放箭!”
箭雨如潮,毫無死角。冷刻舟迎着箭潮,突然消失不見。
“人沒了?”
“消失了?”
“小心。”斷天涯本能地向着劉袍澤出劍,堪堪擋住虛空中藍色長劍。面無表情冷刻舟出現在李文國等人面前,信手一劍斬出五連環。“兩儀劍護!”斷天涯死命護住爆炸中心的劉袍澤。連續的爆炸波及張弛、黃順,兩人倒飛出去傷勢不重。
“幽冥了斷。”四周陷入一片黑暗,一道紅芒了結劉袍澤。
雨還在下,冷刻舟卻消失無蹤。衆人迷茫,難道真的神仙嗎?
抱着劉袍澤,斷天涯失控長嘯。
“冷刻舟!”
“冷刻舟!”
“冷刻舟!”
長安城內外安靜如夜,只有這個三個字迴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