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陽與兩個妹妹及孟志站在瞭望臺上,遙望着四五里外戰況。
天空正烏雲密佈,陽光早已隱沒,狂風驟起,暴雨將至。
遠處煙塵滾滾,殺氣沖天,只聽得鐵蹄聲密集如雨點,數十名黑衣蒙面馬匪正組成數條長蛇陣,將一支近百人的商隊分割屠戮,商隊中雖也有不少手持武器的家將家丁在奮力頑抗,無奈這羣馬匪來去如風,陣法有序,哪裡抵敵得住,包圍圈越縮越小,隱約聽得商隊中慘叫聲不絕。
孟志看得血脈賁張,指着商隊道:“被圍攻的應該就是今早要給咱們送禮的那個商隊,我認得那些家丁的服飾。這夥賊人好狠,似是打算不留一個活口!”
月兒俏目緊緊盯着馬匪的服飾武器、進退攻防,忽然道:“哥哥,這夥賊人好像是黑狼餘黨!”
星兒見商隊中不斷有人倒在血泊中,不忍道:“哥哥,我們是不是……”忽然感覺周圍溫度驟然降低,殺氣佈滿四周,星兒大駭轉頭,這才發現驚人的殺氣是從哥哥身上散發出來的。
秦陽雙目如電,捏緊拳頭,咬牙切齒道:“黑狼……黑狼!”
他只是拍拍星兒的小腦袋,隨後向着瞭望臺上的守衛沉聲下令道:“擂鼓!點兵!”
月兒急道:“哥哥別衝動,小心有詐……”
“放心,我不會衝動!”秦陽幾步飛奔下了瞭望臺,孟志緊隨其後。
這還不叫衝動?月兒又急又無奈,只得拉着妹妹匆匆跟在他身後。
“咚!咚!咚!”急促的戰鼓聲中,正副隊長孟虎、孟小伍馬上指揮着正在訓練的五十名護城隊員迅速完成了集結、披掛整裝事宜,個個精神抖擻,銳氣正盛。
秦陽翻身騎上黑驃馬,手提長槍,腰懸湛藍寶刀,拉住馬繮,寒聲道:“你們可記得,半月前是誰毀我們家園,殺我們親人?”
孟虎、孟小伍、孟志和五十名護城隊員眼中的仇恨火花瞬間被點燃了,怒吼道:“黑狼!”
秦陽指着山下方咬牙道:“此刻黑狼便我們城外四五里處作惡,冤有頭債有主,血仇只能用血來清洗!”
衆人揮舞着長槍,跟着高呼道:“血仇只能用血來清洗!”人數雖不多,但聲震太陽城,引得不少城民趕來察看情況。
秦陽一揮馬鞭,高聲喝道:“走!不放過一個黑狼馬匪!”
黑驃馬長嘶一聲,鐵蹄揚起,當先從石徑中疾馳而下。五十餘騎魚貫而出,憤怒的蹄聲轟隆如雷鳴,直撲向四五里外的黑狼馬匪。
眼見哥哥帶着衆人挾怒而去,月兒急得直跺腳,這個衝動的哥哥!她見孟淮、孟少楓已聞聲趕了過來,便轉頭道:“哥哥吩咐了,孟爺爺和少楓哥緊守太陽城各處崗要,小心被人乘虛而入。”
月兒和星兒雖非城主,但她們既是秦陽的妹妹,又有相當威望,秦陽不在,她們便是主事人,何況“太陽”一向視兩個女孩兒如公主般,當下孟少楓馬上躬身答道:“遵命!”
星兒和姐姐都不會馬術,她見衆人已遠去,急道:“姐姐,我們快去幫忙!”
月兒點點頭,對孟少楓道:“我和星兒去助哥哥一臂之力。”話音剛落,人已如箭般直射而出,星兒急展輕功緊隨而走,剎那間兩個嬌小的身影已消滅在彎蜒的石徑之中。
孟淮望着兩個女娃子離去的方向,哼哼道:“有膽有謀有相貌,還好她們是妹妹,不然我家小綺還真沒什麼機會。”
孟少楓苦笑道:“爺爺,趕緊下令加強守衛吧,小綺的事先不急,老大三位親人剛去世,怕是沒這樣的心情。”
孟淮牛眼一瞪:“我家孫女我能不着緊麼?我那乖徒兒年紀輕輕已當了城主,不加緊點,日後也不知有多少女娃子要和我家孫女搶丈夫!”
孟少楓無奈,只得匆匆跑開去傳令,忽見牆角小影兒飛快跑開,孟少楓眼尖,一下子認出是孟小綺,不禁好笑道:“這小丫頭如此着緊,難怪連老爺子都緊張得不行。”
太陽城外五里處,黑狼依然保持着最有效的陣型,四面八方各有兩名馬匪手持刀弓形成包圍圈,外擋援兵內殺逃跑的獵物,中間十人一隊的長蛇隊在陣內穿插縱橫,刀光如芒,鮮血四濺。
最外圍尚有一名亂髯披髮、頭紮鐵箍的蒙面大漢,手提大斧,黑色衣甲外披着熊皮,他目光冷峻,極爲神采,顯是一名高手。身旁一左一右兩名馬匪守衛在身側。
左邊的馬匪低聲道:“二首領,遠處似有數十騎疾馳過來,魚兒上鉤了。”
二首領眼中寒光暴閃,冷笑道:“秦陽,秦陽!你殺我大哥,今日便要用你的人頭來祭奠我大哥!”
他環視戰場,見黑狼已佔據全面優勢,盡數屠戮商隊只是時間問題,高聲下令道:“留兩個小隊在此,其餘人等全跟我走!”
他圈轉馬頭,遙見有數十騎騎兵已衝近至一里之地,當先一員小將,布衣長槍,不着盔甲,料來便是秦陽,馬上大斧一揮:“衝!殺掉秦陽者升爲三首領!”
這些馬匪之前多半被派去了焚村掠奪孟家村,未吃過秦陽的大虧,紛紛嚎叫着縱馬加速向前衝刺。
不料聽得前面一聲號令:“散!”
前面數十騎形成尖椎狀衝刺的騎兵驟然散開,動作靈活至極。
居然有人會在騎兵對抗之時舍騎兵衝鋒之利?二首領和衆馬匪大惑不解,二首領更是嘀咕:“難道這秦陽竟連最基本的騎兵之法都不懂?”雖是犯疑,馬匪們的速度都沒降下來,依然怪叫着向前衝鋒。
雙方相距不過兩百步。
前方小將長槍前指,又是一聲令下:“網!”
護城隊衆人同時右手揮動,數十道小小的黑影飛快擲向馬匪。馬匪們還沒反應過來,黑影驀地裡張開成黑色大網,迎臉直罩而下。
馬匪大驚,紛紛舉起兵器去砍黑網,但黑網張開後有近丈大小,絲質堅韌,哪裡砍得斷,眨眼間絕大多數馬匪已被黑網網住,馬蹄被絆,人馬同時前撲墮地。
二首領將大斧舞成旋風,硬生生將黑網震飛,他這才發現秦陽竟是有備而來,自己纔是秦陽的獵物!
他正驚怒交集間,又聽得秦陽冷然下令道:“射!”
頃刻間弓弦連響,數十支勁箭井然有序地向馬匪射來,彷彿早有默契般,每張弓分工明確,瞄準的馬匪都不一樣,第一次箭雨過後,落地的馬匪幾乎無一倖免,全被勁箭透體而過。僥倖未落入網中的數騎馬匪嚇得魂飛魄散,紛紛圈馬要逃。
秦陽手中長槍一揮,高聲喝道:“衝!一個不留!”
護城隊騎兵雙手持槍緊貼馬身,迅速恢復回沖鋒隊型,如尖刀般直撲向四散奔逃的馬匪,孟虎更是如猛虎下山,一杆鋼槍當先開路,銳不可擋,孟小伍和孟志在旁邊配合他搶攻,馬匪們倉促之間根本來不及反抗,寒光過處,紛紛中槍落馬。
二首領極是驍勇,居然不退反進,揮舞着大斧怒吼着迎面殺來。
秦陽見他身形沉穩,斧風呼嘯,一斧下劈之間暗含數種變化,顯是武藝高強之人,心中微凜,怕手下衆人爲他所害,馬上拍馬相迎,長槍如靈蛇出洞,直扎向二首領心臟要害。
二首領見是秦陽,恨恨喝道:“秦陽,你來得正好,納命來!”手腕微轉,大斧斧影重重,殺意森森,倏然斜劈秦陽長槍。
秦陽見他竟能將數十斤大斧舞得如稻草般輕鬆寫意,功力未必遜於自己之前所殺的黑狼,雄心頓起。
我能三招殺了黑狼,難道便不能三招滅了你?
他長槍竟不回抽,只是雙手手腕同時圈轉,長槍如滑蛇般貼着斧身旋轉滑開,正是岳家槍法裡的“滑”字訣。
二首領變招也快,他不等秦陽進招,大斧由下斜撩而上,極是陰險。
岳家槍講究“低崩高挑”,秦陽長槍畫個小圈已粘住了大斧,一粘一隨間已挑開大斧,他恨極“黑狼”諸匪,下手半點不留情,雙手暗運岳家槍的崩勁和詠春寸勁,崩勁霸道、寸勁迅猛,兩勁合擊之下,二首領的大斧被震得盪到右側,空門大開。
二首領哪到秦陽厲害如斯,驚怒之下正要撥馬逃走,秦陽左手已拔出湛藍快刀,攔腰劈至。在他赤炎寒冰真氣貫注之下,湛藍快刀竟發出紅藍交錯的刀芒,“嚓!”二首領根本來不及反抗,霎那間已被劈爲兩截。
此時月兒星兒兩姐妹已追至,遠遠看到哥哥又在三招之間砍殺掉一名武功高強的大漢,不禁驚呆了。
好一會,星兒才駭然道:“姐姐,哥哥的武功怎麼進展如此神速?我看那大漢的武功未必遜於你我,竟擋不了哥哥三招。”
月兒遙望哥哥日漸偉岸的身影,輕咬紅脣,道:“哥哥往日如鞘中之刀,下手留情留力,如今這把刀已出鞘,招招殺着決不留情,光是氣勢之差別已是驚人,何況哥哥近來不知何故功力大增,武功早已今非昔比。我只希望哥哥日後對待其他非大惡之人,勿要如此狠下殺手。”
星兒也凝視着哥哥,輕聲道:“不管怎樣,在我眼裡,哥哥便是哥哥,就算他手上沾滿鮮血,也是爲了保護我們。所以,即使與天下爲敵,我也會留在哥哥身邊,守候着他。”
月兒心頭微顫,轉頭望向妹妹,見她一雙大眼睛澄清如水,一如幼年時般正直單純,但目光堅定,顯是決心已下,金石難移。
月兒驀然間發現,妹妹已不再是往日那個只會跟在自己和哥哥身後亦步亦趨的小丫頭了,她開始有了獨立的思想,更毫不掩飾對哥哥的深厚感情。
月兒咬住紅脣,一時竟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