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陽從未見過夕嵐如此神色,連那次在光州抗金時發現凶兆,夕嵐的神情也沒這樣可怕過。他心中升起陣陣不祥之兆,正要過去問話,突然間天空中劃過一道照亮天地的閃電。
秦陽前世今生見過無數閃電,卻沒有見過這樣可怕的閃電,巨大的閃電似乎要將整個天空劈開,藍白色的電光如怪獸般張牙舞爪,懾人心神。緊接着傳來一聲巨大的驚雷,震得衆人耳膜發痛,不少人驚得雙腳發軟、跌倒在地。
紅玉藝高人膽大,但終究是個小姑娘,不由嚇得驚呼一聲,撲入秦陽懷中。
秦陽摟住紅玉,又見夕嵐還站在窗邊,怕她受雷電所波及,連忙伸出右手,陰柔如綿如線的掌勁一吐一吸間,小蘿莉嬌小的身軀已倒飛了起來,投入他的臂彎中。
沒等衆人從慌亂中回過神來,豆大的雨粒已狠狠地砸落下來,“沙沙”的雨點聲中,傾盆大雨隨即籠罩整個天地。
片刻之間,風雨大作,雷電交加,天空像是裂了個大洞般,砸得原本極爲結實的瓦頂竟出現了漏水跡象,處處有窗紙破裂,雨點隨着寒風颳入屋內,吹得燭火傾側熄滅,懸掛在走廊內的無數燈籠被風雨吹得不知所蹤,原本極爲巨大、牢固至極的城寨頓時變成一個被遺棄的孤兒般,在暴風雨和電閃雷鳴中顫抖,大自然的天威讓人戰慄。
婦孺啼哭獵犬吠聲四起,饒是秦家軍訓練有素紀律嚴明,此時也陷入一片混亂之中。
守衛在門外的王稟和耿南仲急忙衝進來替秦陽和兩個小姑娘撐傘擋雨,紀禹、韓維等人齊齊勸道:“太陽王,這裡雨太大,請去後面的石洞避雨……”
秦陽目力過人。見雨勢越下越大,部分房屋搖搖晃晃有倒塌的趨勢,哪裡肯自己去避難。一把推開王稟和耿南仲舉過來的傘,下令道:“王稟、耿南仲。你們留下來保護衆人,必要時便避入石洞。紅玉,你替我照顧好夕嵐,我去救人。”他見夕嵐神情恍惚,怕她出意外,便將她交託給紅玉。
紅玉見外面風雨大得嚇人,急道:“我也隨你一起去!”
秦陽還沒答話,遠處“嘩啦”一聲。有棵大樹被狂風吹倒,正好壓在一處木屋上,頓時將本來就不太牢固的木屋壓塌了半邊,隱約聽得婦孺的哭叫聲,似有人被壓在瓦礫之下,秦陽不及多說,腳尖一點地,整個人已如箭般躥出,衝破窗戶躍出屋外,一個倒掛金鉤已站上屋頂。
外面風勢與雨勢更大了。加上夜色蒼茫,十步之外已不辨人影,冰冷的雨點砸在臉上隱隱作痛。秦陽剛站好,身上的衣服已盡數被雨水澆透。
聽得半倒塌的木屋旁傳來婦人的哭叫聲:“我的女兒啊,我的女兒還在裡面!”拼命要扒開木板瓦礫去救自己的孩子,附近的兵士有聽到呼救聲要過來救人,但風勢太大,燈籠火把大多都熄滅了,連睜開眼睛行走都有些困難,更別說靠近救人。
秦陽的臉上也被雨水打得睜不開眼睛,他乾脆閉上雙眼。然後睜開了另外一雙“眼睛”。
“天眼”和“火眼”所至,剎那間風雨聲彷彿消失不見。感知無邊無際地蔓延開去,天地間皆成爲他的感知。
時間的流逝就像減慢了數倍。他甚至清晰地“看”到雨水打在地上濺起的水花。
這種感覺奇妙至極,也無法言喻。
我即是天地,天地即是我,真真正正的天人合一!
自從得到小蕾的幫助秦陽有了全新的突破後,尚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到自己境界的提升。他無暇細想,將感知放到倒塌的木屋裡,很快就判斷出木屋的角落裡有個啼哭的小女孩,腳被木樑壓着,極是危險。
身邊風聲微動,卻是紅玉跟着衝了出來:“喂,你……”
秦陽一手拉着她:“紅玉,來助我一臂之力。”他拉着紅玉縱躍而下,向着木屋方向撲去。紅玉輕功也極是高明,在大風大雨中依然靈巧落地,站得穩如泰山。
“我去擡起木樑,你幫我去抱那小女孩出來!”秦陽也不等紅玉答話,雙手托起木樑,深吸一口氣,全身真氣如江海翻涌,木樑正好被斷樹壓着,加上瓦礫的重量何止千斤,但在秦陽輕喝聲中竟應聲而起。
未等木樑周圍的碎石瓦礫落下,紅玉身上的鬥蓬一揚,人已飛身落在小女孩邊,一手抱起倒躍了開去,但她在黑暗風雨中不便視物,正好有截碗口粗細的斷枝被大風吹斷,朝着她的方向砸了過來。
待得紅玉聽得風聲不對時已來不及閃避,只得將小女孩摟緊,用鬥蓬將身子裹起來,要硬扛這一擊。
忽然耳邊急風驟起,人影掠過,一掌拍出,斷枝應聲飛開,紅玉只覺得腰身一緊,已被一隻有力的手臂抱緊,耳邊聽得哥哥的聲音傳來:“沒事吧,紅玉?”
聲音沉穩而溫和,彷彿帶着莫名的暖意,令人在寒風冷雨中依然如沐春風。紅玉心中一熱,差點就忍不住要喚他一聲“哥哥”,但話到嘴邊,又強行嚥了下去。
秦陽抱着紅玉落地,又將小女孩送回那名悲泣的母親身邊,那婦人自然千恩萬謝,秦陽又喚周圍的兵士來護着兩母女去安全之處。兵士們這纔看清原來是太陽王親自來救人,無不感動至極,高聲領命。
紀禹冒雨衝了過來,秦陽問道:“紀侯爺,那石洞有多大?能否讓老幼婦孺和傷員們盡數進入避難?”
紀禹遲疑道:“石洞倒可以容納數千人,但太陽王,那山洞平時主要存放糧草和各種軍用文書資料、兵器,一般民衆和兵士怕是不便進步……”
“無妨,現在風雨太大,萬一再有房屋倒塌就會增加傷亡,你帶人去清理石洞騰出空間,我指揮兵士去救人,決不能讓城裡的百姓及傷員們遇難!快去!”秦陽正說着,又見遠處有人滑倒,急忙飛身前去相救,紅玉緊隨其後。
紀禹望着秦陽和紅玉的身影,心中感慨萬千:難怪這少年年紀輕輕便登上王位,受到淮南民衆的擁護與支持。
王稟奉命保護紀禹,此時怕他在風雨黑夜中受傷,急忙衝過來要帶他回主廳避風,紀禹掙脫道:“韓將軍傷勢初愈身體還虛弱,你快帶他隨我一起去石洞。”
……
秦陽救起那名兵士,正要跳上屋頂觀察情況,一條嬌小的身影已飛奔到他身邊,卻是夕嵐。
“這裡雨大着呢,你出來幹嘛?”秦陽心疼地抱着小蘿莉。
夕嵐衣裙早已溼漉漉,小臉蛋凍得一片蒼白。她擡起頭,癡癡地望着秦陽,忽然踮起腳尖,深深地在他的脣上吻了一下。
紅玉在旁看得清清楚楚,不由得心臟兒揪緊,一股無法言喻的刺痛充溢於胸前。她不是不知道秦陽身邊的美女姑娘極多,但此刻親眼見其他姑娘與他親熱,她仍忍不住難受。
唉,梁紅玉啊梁紅玉,你在想些什麼?他是你哥哥,他和其他姑娘好是正常的,你難道還有什麼逆倫之念?
紅玉自知不是一個有勇氣挑戰世俗的人,她無法像大姐姐那樣冷靜淡然,也無法像二姐姐那樣純粹執着,她自幼便受着師父的教導,兄妹之間是絕無可能的,是世之大忌,但這幾天與哥哥相處,哥哥的善良、堅強、睿智、溫柔,都深深地吸引着她,特別是對她細心的呵護,更使得她芳心大亂,甜蜜、糾結、苦澀……紅玉終於第一次嚐到了初戀的味道。
爲什麼,偏偏這樣的人是自己的哥哥,而且身邊早有了這麼多的姑娘?
紅玉抿着櫻脣,緊緊地攥着鬥蓬,將自己裹了起來。
那邊的秦陽沒留意到紅玉的複雜心情,他疼惜地撫摸着夕嵐長垂至腰腿間的烏黑秀髮,柔聲道:“夕嵐姐姐怎麼忽然又撒嬌了,這裡天冷雨大,你先隨紅玉去躲躲,我遲些就會回來陪你。”
夕嵐搖搖頭道:“我去救今天那個小丫環。她是個好姑娘,我不想看到她未得到幸福就死了。”
秦陽知道她對小寶頗有好感,便點頭道:“好,那我讓紅玉和你一起去。”
“玉玉留下來助你,她不像我這樣能在黑夜裡看清東西,加上我的武功也好,救了那小丫環後就在石洞中等你。”
秦陽一想也是,便點了點頭。
“那,陽陽,一會再見了。”夕嵐將小腦袋埋在秦陽的懷中好一會,才戀戀不捨地離開他的身邊,對紅玉輕聲道:“玉玉,風雨太大,你要替我照顧好陽陽。”
紅玉耳朵靈敏,隱約聽到,便壓下心中的酸味兒點頭道:“知道了,夕嵐姐姐,你也小心點。”要是紅玉黑暗中能視物,一定會發現夕嵐雪白的臉蛋上,早已沾滿了淚水與雨水。
夕嵐低着頭,腳步如風,很快便消失在茫茫雨幕中。
秦陽隱隱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心中更有股說不清的焦躁,“夕嵐!”他正要追上去叫住小蘿莉,那邊“嘞!”一聲,又有樹木被吹斷,場面更加混亂。
秦陽急忙躍上屋頂,高聲傳令,指揮着兵士和壯丁們救老扶幼、轉移傷員、加固屋頂和門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