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六合縣守軍、薛讓親兵組成的淮南軍正埋伏在太陽城外三里路的密林處,其時夜色已重,雨勢很大,電閃雷鳴。
太陽城在暴風雨中靜默着,燈火昏暗,似是絲毫不知危險在逼近。
薛讓仔細觀察了半晌,知道自己此番行軍並沒有驚動太陽城中的守軍,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他從黃昏時發軍,乘着天色昏暗悄然率軍挺進太陽城外一里處,一路上極爲小心謹慎,此時見奇襲之計已成功大半,自是得意非常。
他早已從伍照離口中得到當日秦陽刀劈城門之事,此時不禁冷笑道:“秦陽,等你回到太陽城時,我會在城樓上好好款待你,你有本事便把太陽城的城門也劈了!”
他身旁的一個年近三十歲的將領咳了聲,勸道:“薛將軍,這太陽城易守難攻,它還是黑風寨時,不過區區數十名山賊把守,便令我軍近千人馬寸步難進,此刻我方人數只有八百人,太陽城又有數百兵士把守,怕是極難攻佔,不如退兵靜候紀元帥大軍……”
薛讓哼了一聲,不悅道:“秦陽能不費一兵一卒便奪了黑風寨,我現在手下有八百人,難道還攻不下這太陽城?此時秦陽不在城中,又逢雨夜,正是天賜良機,怎可錯過?”
他斜眼望着那青年將領,陰陽怪氣道:“馬校尉,你身爲我淮南軍之人,若一味這般長他人威風,滅了自己銳氣,到底有何居心?”
那馬校尉正是六合縣的守軍將領馬智。
馬智臉色微變,忍着氣又勸道:“薛將軍,此番出征之人多半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我不願他們輕赴死地,故而有所謹慎。何況秦陽雖佔了太陽城,但從未有進攻六合縣城之意,也未見侵擾附近鄉村,我守軍之職責乃是保衛六合縣安寧,並非隨意挑起戰端……”
薛讓打斷他的話道:“胡說八道,秦陽妄殺金國貴族,還謊稱殺馬匪邀功,罪大惡極,淮南王已下了王令,讓南路元帥率兵平亂,殲滅太陽城,你認爲他無辜,就是要違抗淮南王的王令,想造反不成?”
這頂帽子扣下來可不小,馬智氣得滿臉漲紅,卻偏偏無言以對。那日他察顏觀色,知秦陽所殺的確是黑狼,又敬重秦陽年少英雄,確是頗有欣賞袒護之意,但此時淮南王既已有了王令,知縣張毅湖又下了軍令要求自己出兵助薛讓攻打太陽城,軍令如山,他又怎能違抗?
馬智身後的兵士見上司被欺侮,人人臉有怒容,但未見馬智有所號令,都不敢輕動。
馬智深嘆口氣,揮揮手示意手下衆人剋制。
薛讓見狀冷笑兩聲,又道:“馬校尉,是你爲淮南王盡忠之時了,麻煩你率領所部兵士搶攻太陽城,我在此爲你押陣。”
此戰薛讓是主帥,馬智爲副手,馬智只得拱手道:“得令!”
“走,兄弟們,手腳輕點!”他率領着手下六百多名淮南軍兵士悄悄地摸向太陽城山腳下的石徑。
而孟淮帶領着二百名弓兵隊兵士,身披蓑衣,正悄然伏於石壁之上,藉着電閃雷鳴的瞬間,緊緊地注視着這支雨夜來襲的敵軍。
馬智身邊的一名心腹小校不滿道:“將軍,薛讓這是驅虎吞狼之計,居心**!”
馬智臉上的怒容一閃而過,無奈道:“我知道,但他是主帥,軍令一下,我們只得依令行事。”
那心腹小校也別無他法,只得輕嘆口氣。
石徑又長又窄,馬智令手下將士兩人一組,結成長蛇陣急行軍。
他爬上半山時便隱約覺得不妥,據情報,太陽城中設了?望臺,雖說是雨大天黑,起碼該派些兵士在石徑兩旁巡邏吧?何以竟沒見着一個太陽城的兵士?難道真如薛讓所言,秦陽只有匹夫之勇,毫無治軍之能?
他身邊的那名心腹小校低聲道:“將軍,情況有點不對,我們要小心彆着了人家的道兒。”
馬智點點頭,令道:“黃縱,馬上傳令下去,小心戒備!”
黃縱迅速傳令,當下所有淮南軍兵士高舉盾牌,防範暗箭,小心翼翼向上摸去。
眼看這六百多名淮南軍兵士就快摸近太陽城的城門,孟淮舉起手,所有秦家軍弓箭手全部開弦上箭,而孟淮手中的大黑弓,瞄準的正是馬智。
……
薛讓等了近兩三炷香的時間,估計馬智所率的兵士應該對太陽城的城門發起攻擊了,但偏偏看不到馬智發出信號,遠處的太陽城依然靜靜地屹立在風雨中,似是無聲無息間便將六百多名兵士吞沒了般。
薛讓正驚疑不定,低聲道:“吳江,你帶幾個弟兄去查看一下情況,如有不妙,馬上發信號示警。”
吳江應了聲,正要出發,忽聽得太陽城上隱約傳來一陣喊殺聲,“砰!”信號煙花升騰而起。
馬智得手了!
薛讓大喜,高聲道:“兄弟們,建功立業的機會到了,別讓六合縣城的鼠輩們搶了功勞,我們衝!佔了城主府,活捉秦陽家眷的,官升三級,賞千金!在城中所奪得財物,盡歸個人所有!”
薛讓手下兩百多名親兵齊聲歡呼,紛紛拔出兵器,如潮水般涌向太陽城。
薛讓馬鞭一揮,當先開路,很快便奔到石徑入口,飛馬直衝向太陽城。
太陽城外的喊殺聲越來越清晰可聞。
薛讓剛衝到半山腰忽覺不妥,他功力深厚,遠遠聽出太陽城外雖是吶喊聲大作,卻聽不到兵器相交和慘叫之聲,他臉色一變,驚道:“中計了!快撤!”
他剛領兵退了數丈,石徑兩旁的石壁之上弓弦聲響個不停,無數箭矢如雨般從天而降,薛讓暴喝一聲,將大刀舞至水潑不進,盡數將箭矢彈開,但他手下的親兵們可沒這樣的功夫,紛紛中箭,慘叫着倒地。
吳江、伍照離等心腹親衛大驚,一邊舉起盾牌擋箭,一邊推開其他兵士,爲薛讓騰出一條逃生之路。
薛讓也顧不上其他人了,幾鞭揮在馬屁股上,在戰馬嘶鳴聲中,帶着吳江和伍照離奪路而逃,親兵被他們撞倒踐踏,又傷亡了不少。
數人左衝右突,居然讓他們活着衝下了石徑。
薛讓驚魂甫定,見跟在自己身後的只剩下吳江、伍照離等寥寥數名僥倖逃生的心腹,個個身上帶着箭傷,不禁恨得咬牙切齒,指着太陽城破口大罵。
忽聽得遠處蹄聲驟響,似是有數百名騎兵從遠處疾馳過來。
薛讓不知來的是哪方面的部隊,慌忙撥轉馬頭,帶着手下避入密林中。
其時雨已小,薛讓眼力過人,定神細看,一騎黑驃馬當先領頭,馬上騎者是兩個布衣少年男女,赫然就是秦陽和他妹妹。
秦陽竟然回來了!原來是他在暗中主持大局!
薛讓想到剛纔石徑上的伏擊,心膽俱震,也不敢回六合縣城了,帶個手們繞過六合縣,直接向着廣陵府方向逃去。
一路上,他又驚又怒,馬智所率的六百人到底怎麼了?爲何會依約發出信號?難道盡數被俘?
再說馬智帶着兵士剛衝到城門下,掏出攀沿工具正要爬上城牆,忽然四周燈火通明,無數兵士從城牆之上冒了出來,雨夜中只見人影重重,估計不下兩千士兵,又見石壁之上數百弓箭手拈弓搭箭,閃着寒光的箭頭已瞄準了自己和手下衆兵士。
馬智大驚,情報不是說太陽城只有數百兵士?何以此刻竟似有兩三千人馬?
他急忙叫道:“豎盾!迎戰!”
同一時間,聽得城樓上有女子嬌吒一聲,令道:“網!”
霎時間從城牆和兩邊石壁之上無數黑影擲向了淮南軍,馬智正驚疑不定,黑影“呼”地張開成一張張近丈大小的黑網,迎頭罩下,數百淮南軍頓時被黑網罩住,黑網遇着雨水更顯堅韌,淮南軍兵士越是掙扎網得越緊,驚叫聲中紛紛摔倒在地上,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