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大,張維信和徐紹安二人便急急的趕到了王崤峻的書房.\\兄弟三人落座之後,王崤峻先是將之前與許新生的那番交談詳細講說一遍,然後詢問張、徐二人對此事的看法。
張維信首先開口道:“看來這許新生和趙安易此來北平果如咱們之前所料,乃是爲了日後趁着後周朝廷出現動盪之時有所動作,可又怕咱們這支力量對他的篡逆行爲進行干預,壞了他的好事。這纔派與咱們還算有些交情,但在趙氏集團中又不怎麼顯眼、不會引起朝廷裡其他勢力關注的許、趙二人前來北平,以新春拜年之名、行打探底細之實。意圖摸清咱們是不是有入主開封的雄心、是不是有南下干預的打算。從這一點看,趙匡胤確實要比那個張永德有心計得多,也聰明得多,至少還沒有傻到在未確認咱們是敵是友之前,便不管不顧的派出大量密諜來北平軍搗亂,使得彼此的關係完全惡化的程度。須知,就算咱們確實不願意摻和到後周朝廷的爭鬥當中去,也不可能坐視一支敵視自己的力量謀朝篡位、坐上那把龍椅。
至於五哥與那許新生的交談,兄弟以爲卻是相當的得體、恰當。既符合咱們之前制定的方針政策,又切中趙氏集團最希望得到的結果,即咱們北平軍置身事外、兩不相幫,踏踏實實的做個裂土封疆的北平之主。”
“只是不知道那個許新生,或者說是趙匡胤和他的兄弟們會不會相信咱們的這番說辭。”徐紹安接話道,“畢竟,作爲割據一方的諸侯藩鎮,咱們北平軍的勢力與實力未免有些過於強大了。無論是誰坐在開封那把龍椅上,都不會對咱們放心的,更何況他趙匡胤還沒有坐到那個位子上。他就不怕咱們言行不一、表裡相悖,嘴上說着置身事外、不予干涉,心裡卻想着趁他一心一意對付張永德、對付朝堂之中其他反對勢力的時候,從背後捅他一刀?或者咱們表面與他和平共處,暗中卻和張永德結盟,趁他有所動作的時候,名正言順的將其徹底扳倒?”
張維信聞言擺擺手,說道:“老八你的說法雖有道理,且兄弟也認爲五哥的話能夠忽悠住許新生,卻很難忽悠住遠比許新生有心計、有城府、有經驗的趙匡胤,而他趙匡胤恐怕也打心裡不相信咱們北平軍真的只會隔岸觀火、坐山觀虎鬥。但就目前的形勢及各方力量對比來看,無論他趙匡胤是不是真心相信咱們透露出來的意圖,他都不得不接受咱們這一說辭。可以說,信與不信並不是咱們需要考慮的問題,而是他趙匡胤及其勢力集團自己需要考慮的問題。因爲,無論信與不信,他們都沒有能力與咱們進行正面對抗、沒有能力來改變咱們的意圖。與其分心考慮這個自己根本解決不了的問題,還不如專心致志的去對付張永德或者其他反對他的勢力。
至於說咱們會不會暗中與張永德結盟,我覺得在這一點上趙匡胤應該還是比較放心的。因爲,以趙匡胤的精明與智慧,他不可能看不出來張永德一直以來與咱們兄弟之間的隔閡與嫌隙、不可能對張永德派密諜潛入我北平軍之事毫不知曉。有了這些先決條件做基礎,趙匡胤得出咱們與張永德勢如水火、針鋒相對的結論想必並不難。如此,他自然不會擔心咱們與那張永德結成同盟,共同對付他趙氏集團。
當然,我所說的這些只是對現階段趙匡胤對我北平軍態度的一種推測,並不代表他對咱們的這種態度會一直持續下去。畢竟,一個人所處的位置不同,看待事物的角度和方式也會隨之變化。在我看來,咱們與趙匡胤的這種互不干擾的狀態最多持續到他坐上那把龍椅的那一天——如果他有機會坐上去的話。一旦趙匡胤的身份有了變化,那麼他對咱們的態度自然而然也會變化。要知道,咱們這位趙老大在前世的歷史上曾經說出過‘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的至理名言。如此的一個人,又怎麼能夠允許自己的地盤上出現像咱們這樣一個幾乎獨立的割據勢力存在。其實,不只是趙匡胤,如今與咱們‘和平相處’的柴榮又何嘗不是如此。只不過,現在他們因爲實力對比問題,不能也不敢把咱們怎麼樣,可並不代表他們就會一直這麼忍耐下去。”
“他們不允許又怎麼樣?”徐紹安不以爲然道,“漫說他趙匡胤未必能夠坐到那把椅子上去,就算他真像前世那般坐了上去,以咱們北平軍的實力,他又如何能擊敗咱們、消滅咱們。如果有什麼能夠除掉咱們的手段和能力,現在坐在那把椅子上的柴榮早就用了,何必等到他趙匡胤來幹。”
“柴榮不是沒有手段和能力除掉咱們,更不是不願意除掉咱們。只不過現在時機未到,而他的身體狀況又令他根本等不到那個機會的到來。”張維信顯然並不認同徐紹安的說法。
“既然柴榮有手段和能力,爲什麼他現在不用,他在等待什麼樣的時機?這樣的時機趙匡胤能等到嗎?”徐紹安馬上又提出了一連串問題。
“柴榮或者說任何一個皇帝想要除掉一個強大的藩鎮勢力,最常用的方法便是:分化瓦解、從內部攻破這座從外部幾乎沒有任何機會攻破的堡壘。”張維信解釋道,“畢竟,任何一個團隊、任何一股勢力,都是由一大羣因爲某種原因或者某種利益聚集在一起的人組成的。當這個團隊或者這股勢力面臨強大的外部壓力時,爲了保證自己的安全,他們會同心協力、共禦外侮。可一旦這種外部壓力消失,這個團隊或者這股勢力不再需要爲生存而時刻警惕、爲發展而殫精竭慮的時候,彼此之間由於利益分配而引發的矛盾便會爆發、爭鬥便會出現。而隨着這種矛盾與爭鬥的持續,團隊或者勢力成員之間的情義便會漸漸淡薄、關係便會漸漸疏遠、聯繫便會漸漸鬆散,最終團結一致的精神便會喪失。
由此,原本鐵板一塊的團隊或者勢力便會產生嫌隙、產生裂痕。而隨着嫌隙和裂痕的擴大,特別是隨着某些團隊或者勢力內部成員出於一己私利而背叛自己的同伴,那麼距離這個團隊或者這股勢力土崩瓦解的那一刻也就不遠了。到那時,漫說咱們擁有‘飛龍軍’這樣一支達到前世近現代水平的強大軍隊,就算將前世二十一世紀最強大的軍隊搬到這裡來,也同樣無法抵擋這種來自堡壘內部的強大破壞力。
而在我看來,柴榮之所以一直隱忍,不對咱們貿然動手,其主要原因就在於咱們現在還面臨着來自北邊的契丹朝廷和南邊的後周朝廷兩個方向的壓力,遠未到歌舞昇平、安逸享受的時候,衆兄弟們還非常的團結、非常的齊心。北平軍‘清園’兄弟這塊鐵板依然堅固、依然穩定,尚沒有能夠爲外人所乘的嫌隙和裂痕。如果現在對咱們動手,那便是自尋死路。以柴榮的精明強幹、雄才大略,顯然是不會幹那種傻事的。不過,令人慶幸的是,天妒英才。柴榮縱然再有本事、再有決心,也無法與自然規律相抗衡。在他着手施行分化瓦解北平軍‘清園兄弟’之前便病入膏肓,根本沒有時間去等待那個合適的時機到來。
至於那個趙匡胤能不能等到那個最佳時機,那就要看他的造化了。不過,如果按照前世趙匡胤的壽命推算,那麼其等到機會來臨的可能性還是相當大的。而要想阻止或者從根本上消除出現這種情況的機率,那麼咱們就只有一條路可走。”
“什麼路?”徐紹安追問道。
“消滅或者徹底打垮趙氏集團,咱們自己坐到那把椅子上去。”張維信鄭重的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