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兵得了向博通的吩咐,答應一聲,轉身便去傳話。他走到門口剛要開門,向博通在後面又喚住他,指了指自己住的這個房間說道:“傳話的時候記得有個先後次序,某家住的這個房間太小,一下子進來太多的人會顯得太擠。”
那親兵想來也是在向博通手下當老了差的,自然明白自家連長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連忙答道:“連長放心,小的知道該怎麼做。”
聽親兵如此回答,向博通讚許的點點頭,這才揮手讓他去了。
親兵出去後約莫一柱香的工夫,向博通在八連最親信的兩個心腹,同時也是他的三個拜把兄弟的副連長高恍(此人是三營長高貴的堂兄弟)、二排副排長曹豹便聯袂而至。
二人進得屋來,剛要向向博通見禮,便被向博通一把拉住,說道:“自家兄弟,又是在哥哥我的住處,用不着這些虛禮。”
說完,向博通向屋子裡的另一名親兵使了個眼色,說道:“你且去門外看着,沒有本連長的命令,不許別人進來。其他幾位副連長和正副排長若是到了,就說本連長正在與高副連長商議軍務,先請他們到旁邊的屋子裡暫候,等本連長與高副連長商議完了,自會與他們議事。”
那名親兵答應着出門去而去,向博通則拉着高、曹二人進了裡間屋自己的臥室之中。
進得臥室,向博通先讓高、曹二人坐下,這纔對已經被他一系列的舉動搞得有些糊塗,滿臉寫滿了疑問的二人,用幾乎一字一頓的語氣說道:“二位兄弟,這幾年哥哥待你們如何?”
向博通的問題問的很突然,但高、曹二人卻並沒有什麼遲疑,立即齊聲答道:“哥哥待我等情同手足,與博遠兄弟一樣的看待。”
說完,二人似乎也猜到向博通這麼問的原因,彼此交換了一下眼神後,由高恍出面,對向博通一抱拳,說道:“兄弟們與哥哥是拜過把子的,大家是過命的交情,哥哥有什麼話儘管直說,即便是刀山火海,兄弟們也跟着哥哥闖過去。”
向博通要的就是這句話,他點點頭,說道:“多謝二位兄弟如此重義氣,哥哥我如今確實有一件事關生死的大事要與諸位兄弟商議。”
向博通與高、曹二人在臥室之中商議了大概得有半個來時辰,在此期間,八連的另一位副連長以及其他幾位正副排長陸續也都到了。守在房間外面的那名親兵忠實的履行了自己的職責,在向博通下達新的命令之前,他將這些後來的軍官都請到了旁邊的一個房間之中,並表示請他們耐心等待,向連長很快就會來和他們商議軍務。
儘管深更半夜被叫來枯坐等候令這幾名軍官都很不解,但軍中講究的是“服從命令”。既然向博通這樣安排了,這幾名軍官無論能不能理解,都十分配合的予以了執行。
幾名軍官在那裡等了許久,直到子時過後向博通才帶着高、曹二人出現在他們的面前。衆人見禮之後,向博通示意大家都坐下,沉吟半晌之後,這纔開口說道:“諸位都是‘飛龍軍’中的老人兒,與向某認識都不是一天兩天了。即便是加入‘飛龍軍’最晚的三排長,也是慶曆四年年初的時候上的‘飛龍寨’。像高兄弟、曹兄弟他們更是與向某相交多年,早在‘五虎寨’的時候就與向某拜了把子。
這些年相處下來,向某在以前的‘飛龍先鋒營’,現在的‘飛龍軍’乾的怎麼樣,想必諸位也都非常清楚。雖然論武藝向某不是最能打的,論智謀向某不是最聰明的,但要是論英勇殺敵、論悍不畏死,向某包括向某的親弟弟博遠,絕對不比其他任何人差。也正是靠着勇猛、靠着悍不畏死、靠着身上那一處處傷疤,向某和博遠才能在短短三年時間裡從一個大頭兵升到統領一百多人的連長和統領數十人的排長。向某自認對得起這個位置,也對得起‘飛龍寨’和良鄉城‘清園’裡的那些位爺了。,
可是,我向家兄弟爲了‘飛龍軍’、爲了‘清園’裡的那些位爺打生打死這麼多年,如今那位黃海黃十二爺卻爲了一個海盜俘虜的女兒,就要以軍法嚴厲處置博遠,這實在是讓人寒心吶!
不錯,博遠確實是搶了那姑娘回來。可一來博遠雖然用的方法比較粗野,但他搶那姑娘卻並不是爲了逞一時的**,而是真的看上那位姑娘了。只不過因爲喝多了酒,頭腦有些不清醒,考慮事情不是那麼全面,用了直接搶人這種最不妥當的方式。二來,儘管他把姑娘搶回來之後,確有要強佔那姑娘的意圖,可那也只是酒後亂性,絕非他的本意。而且,因爲親衛們的出現,他最終也並沒有成功,那姑娘除了受到些驚嚇外,並沒有任何損失呀。
再者說,她不過是個俘虜的女兒。而俘虜是什麼,俘虜那就是戰利品呀。按照咱們‘飛龍軍’現在的規矩,這些俘虜和他們的家眷要麼是被關進苦役營當十年八年的苦役犯,每日裡幹着牛馬的活,十有**都再無出來的可能。要麼是被安排到各個流民村裡當農奴,爲‘清園’的那些爺們種上十幾年的地。
農奴是什麼,那就是奴隸呀。在流民村裡面即便是最低下的佃戶,都比他們有身份、比他們過得好。可以這麼說,與那些苦役犯相比,這些農奴除了不用像前者那樣,不幹活的時候需要帶着手銬、腳鐐以外,再也沒有什麼高於對方的待遇了。
向某可以肯定,能夠成爲一名農奴恐怕就是那位被博遠搶來的姑娘在被博遠看上之前,最後同時也是最好的下場了。
可是,如果她真成了博遠的女人,那麼以博遠那憐香惜玉的品性,雖然不可能讓她做正房,但收她當個妾卻是沒有任何問題的。以博遠在‘飛龍軍’中的表現來看,其今後前途那是不可限量的,能給他當妾,其境遇不知道要比當農奴好多少倍。所以,若從姑娘今後境遇的好壞爲標準的話,博遠把她搶來非但不是害她,反而是救了她乃至於她的家人。”
“照大哥您這麼說,博遠兄弟這次還真是辦了件好事呀!”高恍此時插話附和道。
“辦好事又如何?”向博通無奈的說道,“辦了好事還不是照樣被十二爺當成了貪圖美色的淫賊,不但被打得鼻青臉腫關了起來,而且過幾日押回鹽場後,還要按照軍規處罰。到時候,革官職、打軍棍那是跑不掉的,除軍藉、服苦役只怕也是躲不過去的。”
說到這裡,向博通故意頓了一頓,見衆人都在聚精會神聽自己說話,這才又重重嘆了口氣,繼續說道:“唉,革職、打板子、做苦力這些都好說,誰讓博遠一時情急,好心辦了壞事,觸犯了軍規呢。可問題是,向某剛纔看十二爺的意思,恐怕博遠這次絕不是受點皮肉之苦或者服幾年勞役那麼簡單。”
“大哥您此話怎講,難道就憑這根本算不得錯的過錯,十二爺還想要砍了博遠兄弟的腦袋不成?”曹豹故作驚訝的問道。
向博通聞言點點頭,說道:“十二爺雖然沒有直說,可看他的眼神和表情,只怕不殺了博遠,他是不會罷休的。”
“既如此,大哥您該好好求求十二爺呀?”曹豹接着說道,“雖然大哥您的官職不高,但畢竟還是‘飛龍寨’的老人兒,又曾爲咱們‘飛龍軍’立下不少功勞,您向十二爺求情,十二爺多少都應該賣您些面子。就算不會因此免了博遠兄弟的罪過,至少性命還是應該無憂的呀。”
“豹子兄弟以爲愚兄沒求嗎?”向博通很無辜的辯解道,“哥哥我聽到消息後就趕了過去,當時博遠剛剛被親衛綁起來,還沒有被單獨看押起來。哥哥在問明事情的始末緣由之後,覺得事情應該還有轉機,便去向十二爺求情。怎奈,無論哥哥我如何苦苦相求,十二爺就是不爲所動。不但沒有減輕博遠的罪責,而且還將我也訓斥了一頓。說我御下不力、教弟無方,幹這個連長實在是太不稱職了。待過幾日見到二十六爺,除了定博遠的罪之外,對哥哥我也要一併問罪,同時對咱們八連也會嚴加管束,實在不行的話,就打散重建。到時候,只怕咱們這些兄弟就要被分到其他各連,再想聚在一起說話都難了。”,
說到這兒,向博通又重重的嘆了口氣,繼續說道:“我向博通因爲自己親弟弟的事情受牽連倒也在情理之中,這怨不得別人。可要是因此讓兄弟們受苦,甚至因此搞得八連一百多號人四分五裂,那可就是我向博通的罪過了。”
說完,向博通站起身形,就要給其他人行禮賠罪。除了兩名心腹之外,其他軍官都已經被向博通一番三分真七分假的述說所矇騙——除向博通外,只有當時在場的二排副排長曹豹瞭解事情的實際經過,其他軍官根本不知道其中原由,纔會相信了向博通所說。
現在,衆人既對向博通和他弟弟的遭遇深感同情,又對八連可能會被拆散心存不安。此時見向博通要向自己行禮賠罪,大家自然不會受他這一禮,曹豹更是動作迅捷,不等向博通彎下腰去,他已經搶到其身旁,一伸手扶住向博通的胳膊,說道:“此事非向大哥之過,兄弟們怎可受大哥這一禮。”
說着,他將向博通扶到椅子上坐下,忿忿不平的說道:“這十二爺做事怎麼如此不通人情,不但要以小過而取博遠兄的性命,還要處置本無過錯的向大哥,甚至連咱們八連都不放過,意欲拆之而後快。”
“豹子兄弟不可胡說”向博通假意訓斥道,“十二爺這麼做自然有十二爺的道理,咱們做屬下的豈能埋怨上官。”
曹豹被向博通訓了兩句,不再說話,但表情卻依然不好看。
這時,就聽高恍說道:“依兄弟我看,十二爺之所以抓住博遠兄弟一點小過失做這麼大的文章,只怕是想通過此事在咱們‘飛龍軍’中立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