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鄉縣城到塘沽鹽場有三百餘里遠,在這個時代自然是不會有半小時便可從北京抵達天津京區的京津城際快車可坐的,黃海等一行人只能或騎馬或坐馬車,以每天走三十到四十里的速度緩慢的向海邊前進。
從良鄉出發,一直到武清縣城這段路還算好走,雖然中間只有安次縣城稱得上是一座城池,但一路上還是有不少村鎮規模的居民區,可以爲趕路的黃海等人提供食宿。待到大家離開武清縣城,繼續往東南方向前進後,情況便發生了變化。離武清縣城越遠,不但路兩邊就越荒涼,而且就連腳下的道路也變得越來越窄,越來越難走。
此時前世天津沿海的許多地方還沒有被開發出來,人煙不但無法與現代天津相比,就是與同時代幽州的其他地區相比,也要差得遠。特別是這個時代黃河是從海河入海口入海的,每當黃河洪水氾濫的時候,都會在河兩岸造成大片的黃泛區,再加上由於海水倒灌形成的鹽鹼地,使得沿海地區能夠用來耕種的土地非常有限,自然沒有老百姓願意在這種地方生活。因此,在穿越團隊建立塘沽鹽場之前,除了爲數不多的靠出海打魚謀生的漁民外,基本沒有百姓在靠近海岸的地方居住。如果不是穿越團隊爲了讓自己的運鹽隊伍從塘沽鹽場向各州縣運鹽中途能有個歇腳住宿的地方,在從鹽場到武清縣城之間的道路兩側設立了幾家客棧,恐怕黃海一行人離開武清之後,在抵達塘沽鹽場之前就要在野地裡露宿了——這會兒已是陰曆十一月,陽曆十二月,天氣已經非常寒冷,在野外露宿將會是件非常辛苦的事情。
雖然爲運鹽隊伍準備的客棧條件比較差,遠比不上縣城裡的正規客棧,但好在面積廣大,有足夠的房間供大家居住,黃海等人倒也免受風餐露宿之苦——客棧之所以檜蓋得比較大,主要還是爲了容納那些動轍數百人的大型運鹽隊伍。
就這樣,從陰曆十一月初十離開武清縣城,黃海一行人嚴格按照一日三十里的路程——這正是穿越團隊所設的那幾家客棧之間的距離——前進,終於在十一月十五這天抵達了塘沽鹽場所在的海邊村莊。
說是一座村莊,但真走到跟前就會發現,這座村子其實完全可以稱得上一座大鎮店了。由於鹽場爲了生產召募了大量工人,所以村莊的面積已經擴大了好幾倍,已經完全看不出其原來的樣子了。而且,也正是由於鹽場的存在,這座原本連名字都沒有的小漁村,現在也有了一個爲許多買過這裡所產食鹽的商賈、百姓所熟知的名字——塘沽鎮。
黃海等人距離塘沽鹽場還有四、五里遠的時候,負責鹽場日常事務的丁顯丁管事就領着手下部分低級管事、監工迎了出來。雖說塘沽鹽場是歸商貿部管轄,由商貿部原餐飲娛樂科副主管,現鹽業科主管謝天主抓,一直向謝天彙報工作的丁管事連黃海等人的面都沒見過。但作爲下屬,丁顯還是很清楚謝天與黃海、黃山二人當初是曾經在一起共過患難的。這三人再加上那位叫高軍的小爺,他們之間的關係甚至要比親兄弟還親。
因此,在得到因爲忙着與各處商賈結賬脫不開身的謝天要他來遠迎黃海等人的吩咐後,丁顯絲毫也沒敢耽擱,立即帶上他所能夠找到的所有暫時沒有急務要處理的低級管事以及監工,並召集了一大票鹽工——此時由於天氣原因,鹽場已經停止曬鹽,倒是有大把的鹽工可用——出鹽場五里來迎接黃海等人。
黃海等人的隊伍離着歡迎的隊伍還有數十步遠,丁顯轉頭交待了旁邊一名親信手下幾句話,然後便一路小跑的迎上前去,並且不顧地上的積雪尚未開化,便在黃海等人乘坐的那隊馬車前跪倒,一邊磕頭,一邊說着歡迎的吉祥話。饒是坐在第一輛車裡的黃海和堂弟黃山之前已經得了謝天的消息,說他手頭事太忙,不能親迎,會安排人代自己來迎接。但黃家兄弟顯然沒料到迎接的人會迎出這麼遠來。所以,當護衛們第一眼看到遠處站着一大羣人的時候,還以爲是有強盜劫道,一個個都是槍上膛、刀出鞘,並排成了一個防禦的隊形。特別是當丁顯跑過來時,甚至有幾名護衛已經端起了槍,只要丁顯有那怕一丁點的異常舉動,都會命喪當場。,
好在護衛們都很沉着,在得到黃海的命令前,不會輕易向來者開槍,而丁顯自然也看到了這些護衛充滿戒備的舉動,在向車隊跑過來時,嘴裡一直在大聲喊着“小人塘沽鹽場管事丁顯,奉十三爺之命,前來迎接諸位爺”,這纔沒有出什麼差子。
聽到丁顯的喊聲,黃海已經鑽出馬車站在了車轅上。雖然對方在接近自己隊伍的時候,一直在喊着是奉了十三弟的指派來迎接自己,但一方面考慮到這裡距離鹽場並不近,十三弟是否會派人迎出這麼遠還很難說。另一方面,雖說自己在與十三弟進行電報聯繫的時候,十三弟曾經提到過,他現在太忙,不能親自來迎,而是會派一名叫丁顯的鹽場管事來迎接自己,但無論是自己,還是隊伍中的其他人,都沒有見過這位丁管事,誰也不敢確定這位正小跑過來的管家打扮的中年人就是十三弟說的那位丁管事。
因此,在示意手下的護衛不要開槍的同時,黃海還命令大家要隨時保持警惕,以免被對方所乘。而且,在丁顯跑到馬車前跪倒在地磕頭後,黃海雖然從他的行爲舉止和言語方面判斷,認爲對方沒有什麼惡意,但他依然沒有讓護衛們放鬆,護衛們依然將黑洞洞的槍口指向已經跪伏在地的丁顯身上。
黃海以上下打量了丁顯一番後,這才淡然說道:“這位想必就是丁管事了。大冷天的,不要在雪地裡跪着了,快快起來吧。”
丁顯又道了聲謝,這才站起身。他先是偷眼看了看仍然在車轅上站着的這位的樣貌,與謝天向他描述的黃海等人的長相對比了下,然後才滿臉堆笑,陪着小心說道:“小人一直在鹽場做事,很少有機會見到除了十三爺以外的其他主子,是以對‘清園’裡的其他主子都不太熟悉。如果小人沒猜錯的話,您就是十三爺一直提起的那位十二爺了吧?”
見這位與自己素未謀面的丁管事居然能夠猜中自己的身份,特別是說出“十二爺”這個稱呼,原本對丁顯的身份還多少有些懷疑的黃海,這時纔算是相信面對這個中年人確實是自己兄弟派來迎接的。於是,他一邊向衆護衛們揮了揮手,讓他們解除戒備,一邊答道:“丁管事猜得不錯,正是某家。”
說完,黃海海又指了指不遠處在道路兩邊排成兩列,呈夾道歡迎之勢的人羣問道:“前面這些人都是鹽場裡來的嗎?”
“回十二爺的話,這些人是鹽場的低級管事、監工和鹽工。”丁顯恭敬的答道。
從丁顯那裡得到肯定的答覆,黃海不由得有些意外,說道:“某不過是讓他派個人來給某這些人帶路,不想他卻派了這好幾十人來迎接,這老十三也真是夠能折騰的。把人都派來迎接某家了,那鹽場的生產豈不是會受影響。”
“十二爺不必擔心”丁顯說道,“一則,現在天氣已經很寒冷,海水開始結冰,鹽場上個月就已經停工了。二則,塘沽鹽場有數千畝鹽田,需要大量人力,因此連管事、監工都算在內,加上所有的鹽工,鹽場總共有近三千人。這次小人帶來迎接十二爺及諸位爺的不過幾十人,漫說出油,即便鹽場仍在開工,也不會對鹽場的出鹽產生什麼影響。”
由於之前一直在開封城,對塘沽鹽場的大小、所僱用的鹽工情況沒有什麼瞭解,所以當聽丁管事說鹽場裡有數千人時,黃海多少感到有些吃驚。不過,吃驚歸吃驚,黃海臉上並沒有表露出來,他指着不遠處的歡迎隊伍說道:“天氣這麼冷,也用不着講那麼多虛禮,而且這荒郊野地的也不是說話之所。老十三的心意某等心領了,你留下來給某等帶路,其他人就都讓他們回鹽場去吧。”
黃海的吩咐丁顯自然要執行,因此他向黃海告了個罪,這才又一路小跑的跑回去,將已經被冷得夠愴的歡迎人羣打發回鹽場,而後又回到黃海所乘的馬車旁力,爲趕車的車把式指路。
五里路,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黃海一行人在丁顯的指引下,用了半個多時辰才走完。車隊還沒到鹽場門口,再次站到車轅上的黃海便看到謝天正急匆匆的從鹽場正門出來——謝天雖然因爲事務繁忙,而派了鹽場的管事去迎接黃海等人,但作爲黃海的義弟,義兄來了,再忙也要擠出時間來親迎。因此,在派出歡迎隊伍後不久,謝天便把手頭的工作放下,趕到鹽場大門外來迎接黃海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