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大堡戍後,“飛龍軍”先頭部隊便迅速行動起來。六百餘人的隊伍,分成了幾部分,分別負責看押俘虜、維護堡中治安、指揮部分比較老實的俘虜及堡中百姓到堡外去掩埋屍體、安排各部隊駐地、保護先頭部隊指揮所等等各項工作。
此外,考慮到此時已經接近天黑,基本不會再有商賈進出,所以原本被邵志等人挑選出來,準備去當門官的十幾名兵士並沒有立即上崗,而是被要求第二天一早再到堡門處報到,此前依然要住在俘虜營中——說是俘虜營,其實就是原來大堡戍守軍軍營位於中心的一部分。在其外圍,則是“飛龍軍”先頭部隊的駐地。由於在堡外被消滅的漢軍有七百多人,所以六百餘人的“飛龍軍”先頭部隊駐進漢軍原來的軍營到不必擔心過於擁擠。
入夜,唐潮在簡單的吃過晚飯之後便來到原本屬於邵志所用的軍營正堂,等着常生俊來向他彙報白天戰鬥的情況總結,以便稍後給良鄉那邊發電報進行彙報。
時間不長,常生俊和一營的副營長劉小六便帶着“飛龍軍”一營三連的連長鬍德成走了進來。這令唐潮多少有些奇怪,他不明白常生俊和劉小六來向自己彙報情況,帶一名連長進來幹什麼——這種情況彙報通常都是在前方指揮部內部進行,隨着“飛龍先鋒營”升級爲“飛龍軍”,原本允許副中隊長參與的彙報已經更改爲副營長以上軍官纔有資格能參加。
似乎是看出了唐潮的疑惑,常生俊不等他發問,便上前一步,稟報道:“稟二十四爺,胡連長是來向您請罪的。”
“請罪?請什麼罪?”唐潮迷惑不解的問道。
不等常生俊向唐潮解釋,胡德成便已經跪倒在地,向上叩頭道:“二十四爺,此次攻打大堡戍,若不是屬下在兩軍陣前多嘴,向那些衝到我軍陣前的北漢殘兵說了句‘放下武器,跪地投降不殺’,旁邊的弟兄們便不會暫停戰鬥,從而給了敵兵可乘之機,使得我軍有一個陣亡、七人負傷,其中三人重傷。原本一個殲敵數百、自身損失爲零的局面,被屬下這一喊給徹底破壞了。這一切都是屬下的罪過,屬下對不起二十四爺及其他幾位爺的信任,對不起軍中弟兄的信任。雖然受傷的弟兄們並未有任何報怨,二十四爺也並未責備屬下,但屬下依然心中不安。畢竟那位陣亡的弟兄就算有什麼報怨,屬下也是聽不到了。所以,屬下特來向二十四爺請罪,請二十四爺治屬下一個動搖軍心、戰陣之上亂髮號令之罪。”
胡德成說完,便跪伏於地,等待着唐潮下令責罰自己。而作爲他的直管上司,一營的副營長劉小六此時也跪倒在地,說道:“世叔,此次作戰三連遭到意外損失,小侄作爲副營長,也有失職之處,請世叔一同處罰。”——雖然因爲種種原因,劉萬寶至今也沒能成爲“清園”兄弟的一員,但在軍事部幾位穿越者心裡已經把他當成自家兄弟看待,因此作爲劉萬寶的親侄子,劉小六一般都稱呼他們爲世叔。
聽對方說完請罪的原因,唐潮也鬆了一口氣——他原本多少有些擔心,怕是手下的兵士在大堡戍內違犯了軍紀,那樣的話對自己這些人此後在這裡的工作會有不小的影響。可這會兒明白了其中緣由,這點擔心也就去了。
因此,他擺了擺手,說道:“爺我當是什麼事,原來是爲了這個請罪。要說,這事其實怨不得你胡德成,更跟小六你沒有任何關係。
一來,在開戰之前爺並未下令不留俘虜,因此在當時那種情況下,胡德成你依常例喊出那句話並不違犯軍中的律條。二來,咱們‘飛龍軍’的所有兵士從新兵訓練開始,就被要求在戰鬥完全結束之前,都必須要保持高度的警惕以及隨時打擊敵人的狀態,而那幾名死傷的弟兄顯然並沒有記住這一點。爺我在後面看得很清楚,那名被殺的弟兄直到敵人的刀砍到脖子上之前,都沒有任何抵擋的動作。這說明他當時完全處於一種愣神的狀態,說明他並沒有將自己的心思放在殺敵上,而是在想別的。由此可見,他之所以丟掉性命,原因並不在你,而在其自己身上。,
可以說,此戰雖然折損了幾名弟兄,但也使咱們從中發現了兵士們身上存在的一些毛病,而發現不足、解決不足正是此次行動的目的。所以說,你在戰場上喊出那句話並沒有什麼過錯。而且你能主動來向爺請罪,也足見你是個有擔當的漢子,爺自然也不會治你之罪。
至於小六,則更沒必要一起請罪。漫說這次胡連長並沒什麼過錯,即便他真的有錯,也應該是世叔我這個正營長負連帶責任,怎麼也輪不到你這個副營長頭上去。”
見面前的二十四爺不但不治自己的罪,反而對自己好言安慰,這位胡連長自然是滿腔的感激之情,連忙向唐潮叩頭謝道:“屬下謝二十四爺不罪之恩。”
旁邊的劉小六也覺得自己跟着請罪有些冒失——正如剛纔唐潮所說,如果他這個副營長要爲此事負責,那唐潮這個正營長不是同樣有責任——連忙說道:“世叔教訓的是,是小侄想得多了。”
唐潮再次擺了擺手,說道:“好了,都別跪着了,都起來吧。
劉小六和胡德成謝過之後,才站起身來。
由於知道接下來還要和常生俊、劉小六討論其他事情,因此唐潮便對胡德成說道:“胡連長你且去吧,記得回去之後與連裡的弟兄們好好總結這一仗,一定要吸取其中的教訓。爺希望下次再碰到這種情況時,你的連隊不會再像今日一般反應遲鈍。”
“二十四爺放心,這樣的情形今後絕不會再發生。”胡連長一邊神情堅定的保證着,一邊又向唐潮鄭重的行了個軍禮,然後才退出了正堂。
待這位胡連長退出去之後,常生俊才又走上前來,向唐潮躬身說道:“稟二十四爺,除了這位胡連長,還有兩人要向您請罪。”
“還有人要請罪?”唐潮不解的問道。
“回二十四爺的話,是北漢軍在此地的那個千總邵志和那個營指揮劉豐谷。”常生俊恭敬的答道。
聽說是邵志和劉豐谷要請罪,唐潮原本鬆馳下來的神經又略微繃緊了些——邵志作爲大堡戍的最高長官,他來請罪自然是與大堡戍有關,其重要性就要比胡德成來請罪大得多,因此唐潮趕忙問道:“邵志和劉豐谷要請罪?他們請的什麼罪?他們兩個人現在在哪裡?”
常生俊答道:“邵志和劉豐谷現就在門外候着。”
“叫他們兩個進來。”唐潮立即吩咐道。
常生俊答應着轉身出去,不多時便把臉色有些發白的邵志和劉豐谷領了進來。邵、劉二人一進門,還沒等常生俊上前稟報人已帶到,邵志便已經跪伏在地,口中連稱自己有罪。那劉豐谷雖然沒像邵志這般行五體投地之禮,可也神情緊張的跪在一邊,看樣子外面可能真出了什麼亂子。
唐潮是個率直漢子,看着邵志跪在那裡像個女人一樣沒完沒了的唸叨自己有罪,卻根本不提罪在哪裡,心中不由得有些火大,喝道:“邵志,爾也是個堂堂七尺男兒,怎麼如此的婆媽。出了什麼事就趕緊說出來,光在那裡喊請罪有什麼用?”
邵志被唐潮這麼一斥責,雖然不再在那裡喊請罪,卻又因爲害怕唐潮治他的罪而不敢直接把自己請罪的原因說出來,只是哆哆嗦索的跪伏在那裡。
邵志的這種表現令唐潮的火更大了,猛的一拍桌子,喝道:“來人,將這個沒用的傢伙拖出去砍了。”
不知道是因爲唐潮怒極而用力過大,還是桌子本身就不太結實。唐潮這一巴掌拍下去,只聽“咔嚓”一聲,面前的桌案便被他給拍塌了。桌子上擺放的紙筆、令箭、印信等物滾落了一地——除了紙筆外,其他東西都是原來那位邵千總用的,唐潮佔用桌案之後並沒有在意,所以還一直放在那裡。
這一聲斷喝加上桌子被拍塌,固然嚇得那個邵志邵千總魂飛魄散,除了一個勁的在那裡磕頭求饒外,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就連旁邊的那位劉豐谷劉指揮也是滿臉的驚懼之色。他很清楚,那張桌案乃是榆木所做,雖說已經用了些年頭,某些位置已經開始出現朽壞的現象,但即便如此,一般人莫說是用手拍,就算拿斧子砍也得砍一會兒才能將其砍爲兩半。而上面坐着的這位唐指揮使卻一掌便將其給拍塌了,這得要多大的掌力才能做到呀。而且,看其拍完這一掌後的表現,似乎手掌根本沒有受傷,實在是太令人吃驚了。原以爲這支各方面都透着怪異的遼軍全靠特殊的武器取勝,可現在看來其長於漢軍的絕非武器這一方面。,
或許是沒想到自己這一掌會使出這麼大的力氣,又或許是沒想到面前的這張桌案如此不結實,唐潮自己也被突然倒塌的桌案嚇了一跳,下意識的縱身向後一躍,是以雖然桌案上的東西四散而落,卻並沒有一件碰到他的身上。
此時,正有兩名親衛聽到唐潮的命令走進正堂中來,見到這種情形還以爲是邵志和劉豐谷這兩名俘虜欲對唐潮不軌,立即以最快的速度衝過來,將二人按倒在地,緊接着寒氣逼人的橫刀便已經搭在了二人的脖頸之上。如果邵、劉二人有任何動作,馬上就是身首異處的下場。邵、劉二人顯然也很清楚這一點,因此二人雖然嘴裡都在喊着唐大人息怒,可身體卻不敢有任何的動作,生怕身後的遼軍親衛誤會自己有什麼企圖而給自己一刀。
好在唐潮在拍塌了桌案後火氣散出來不少,此時見到邵、劉二人被自己親衛刀架脖項一動也不敢動,便向親衛揮了揮手,說道:“沒事,沒事。是爺不小心拍塌了桌案,你們兩個再去給爺搬張桌子來。”
兩名親衛這才放開邵、劉二人,收刀入鞘,向唐潮行了個軍禮後,便退出正堂去找桌子了。
吩咐完了親衛,唐潮又用厭惡的眼神看了看已經嚇得癱軟在地上的邵志,便不再理他,而是轉向了劉豐谷,問道:“你且說說,到底出了什麼事情,搞得你和你這個沒用的上司要來向本指揮使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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