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潮的先頭部隊雖然只有六百人,算不上什麼大隊人馬,但作爲一處軍事要塞,大堡戍中的守衛兵丁不可能對這樣的一支隊伍視而不見。在“飛龍軍”先頭部隊距離大堡戍還有兩、三裡遠的時候,要塞望樓上的軍兵就已經發現他們,並報告了自己的長官——由於距離遠,所以瞭望哨報告給長官的消息是有數百人的正向要塞而來,目的不明。
雖然哨兵報告的消息很模糊,但作爲距離邊境不遠處的要塞的長官,這名千總大人還是一面命令手下兵士們戒備,一面派出幾名騎馬斥候前去確認這隊人的身份——北漢騎兵主要駐守在各個邊境重鎮,大堡戍這種二線堡砦並沒有什麼騎兵部隊,只有幾名軍官和他們的親衛以及幾名斥候纔有馬騎。
隨着這位千總的命令,整個大堡戍中立時熱鬧起來。兵士們有的在堡內空地上集結,有的登上護牆向外戒備,還有五騎斥候出了堡砦的北門,向“飛龍軍”先頭部隊所來的東北方向飛奔而去。
正在急行軍的“飛龍軍”先頭部隊自然看不到大堡戍中的熱鬧場面,不過對那五騎向他們奔來的斥候卻是看得清清楚楚。走在隊伍前面的唐潮、常生俊等人自然知道這幾名斥候奔向自己的原因,不過早已做好準備的他們並沒有絲毫的慌張,依然快速的向大堡戍的方向前進。
由於兩邊都是全速前進,因此雙方很快就近到了可以看清彼此面目的距離,此時“飛龍軍”先頭部隊距離大堡戍不過一里半遠。
如果說這五名斥候在剛被派出來時,心裡還多少有些搞不清楚前面這數百人到底是什麼來歷。那麼,現在他們距離“飛龍軍”先頭部隊只有二、三百步遠,已經可以清楚的看出對方領頭者和他身後那些人的穿着打扮和身上攜帶的東西。雖然一時還不知道對面這些人爲什麼要穿得這樣花花綠綠的,一個個肩上還都扛着一根奇形怪狀的棍子。但是,從對方行進時那整齊的步伐、嚴肅的表情,以及其中的一些人身上所散發出來的肅殺之氣,這幾名斥候幾乎可以百分百肯定對面這些人應該都是訓練有素的軍人。
面對這樣一支深入自己邊境之內數十里,明顯不屬於北漢軍隊的軍人,這五名斥候幾乎同時勒住了自己的座騎,有的伸手拔出自己的佩刀,還有的則從弓箭袋中抽出長弓,並將箭矢扣在了弦上。五名斥候中官最大的一名什長一邊示意其他四人小心戒備,一邊提馬向前,舉起手中的單刀,向仍然在前進的這支隊伍喝問道:“前面的是什麼人?來此處做什麼?”
斥候什長喝問的聲音很大,對面的這支隊伍卻似乎根本沒有聽見一樣,繼續快步向前行進,雙方的距離已經接近到了兩百步以內。雖然對方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但這樣的舉動已經說明了一切。因此,那斥候什長一邊示意自己的手下做好準備,一邊將刀前指,再次喝道:“前面的人立即停下,否則老子就要開弓放箭了。”
隨着他的舉動,他身後已經將弓箭拿在手中的兩名斥候一齊將弓箭舉起,拉弓如滿月,指向了對面走在隊伍最前面的兩個看着像首領模樣的人,只待自己的長官下命令,或者對方有什麼異動便立即開弓放箭。
就在這時,被他們的弓箭手瞄準的那兩個人中的一個將右手向上一舉,喊了一聲“停下”,在他後面原本快步疾行隊伍立即停下了腳步,站在原地不再移動。雖然對方停止前進令斥候什長及他手下的斥候們略鬆了一口氣,但對方這種令行禁止、行動整齊劃一的表現使他們更加堅信自己的判斷——這是一支軍隊,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
面對這樣的情況,斥候隊長此時有兩種選擇。一是上前詢問,搞清楚對方的來歷和目的。二是立即拔馬回返,向堡內示警。然而,如果選擇前一種方法,那麼一旦對方是敵人,只怕自己這五個人很難脫身——雖然自己這邊有馬,而對方無馬,但如果對方隊伍中有弓箭手的話,自己這邊馬跑的再快也沒有弓箭飛的快。如果選擇後一種方法,儘管自己這幾個人可以利用對方沒有準備的空檔,跑出其弓箭的射擊範圍。但就這麼空手而歸,什麼重要的消息都沒有打探到,只怕回去也不太好向千總大人交待。,
兩種選擇都有利有弊,斥候隊長一時拿不定主意,不由得猶豫了片刻。雖然斥候隊長在片刻的猶豫後,很快就做出了決定——不管對方是敵是友,自己都應該立即帶領手下返回堡砦,再做打算。但正是他這片刻的猶豫,卻斷送了他自己以及他四名手下最後的逃生可能。
就在斥候什長想要拔馬迴轉的時候,對面的隊伍中突然傳出一聲大響。在後面全神戒備的那四名斥候先是被這聲大響嚇了一跳,緊接着他們就看到自己的什長在馬上搖晃了幾下,手中的單刀也脫手落地,隨即便一頭栽到了馬下,在地上抽搐了幾下後便一動不動,顯然是中了對方暗算。
雖然後面的四名斥候搞不明白自己的什長是怎麼被對方暗算的,但此時他們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馬上逃回去,向千總大人報告。既然要跑,那兩名已經張弓搭箭的斥候自然不能再保持着開弓的姿勢,而是要把手中的箭射出去才行。於是,這兩名斥候下意識的就要鬆弓弦。就在他們將鬆未鬆的時候,對面隊伍中再次傳來兩聲大響。隨即,這兩名斥候便覺得自己胸口處有如被大錘敲擊一般,巨大的力量令二人身軀都是一震,原本已經指向對方領頭人的弓箭也隨之發生了移動,向着斜上方疾射而出,最終落在了距離對方領頭人數丈遠的地方,沒有對對方的任何人造成傷害。而在兩支箭矢落地之前,那兩名持弓的斥候便已經摔落馬下,追隨他們的什長而去。
在兩名持弓斥候落馬的時候,那兩名持刀的斥候已經將座騎掉轉了方向,準備逃回自家堡砦。然而,不等他們催動**馬狂奔,身後又一次傳來大響。這次依然是兩聲,而這兩名意圖逃跑的斥候則應聲落馬,與自己的那三名同伴相會去了。
從斥候什長上前阻止對方前進,到五名斥候全部倒地身亡,整個過程看似挺長,其實持續了連半分鐘都不到。早就預料到可能會受到大堡戍中軍兵盤查的唐潮,在從秘密營地出發之前便已經吩咐先頭部隊中的十幾名優秀射手,要他們見機行事,一有異常便立即射殺前來盤查的北漢軍兵,並特意將他們十幾個人安排在一起,以便彼此之間的協調。這十幾名優秀射手也確實沒有讓唐潮失望,在看到對方斥候逼近後,他們在很短的時間內便分配了射擊目標,並安排了補射的人手,在一眨眼的工夫便將五名斥候全部狙殺。
射殺了對方的斥候,唐潮沒有絲毫的耽擱,立即命令部隊跑步前進,以最快的速度接近大堡戍。
儘管斥候們被射殺的地方距離大堡戍還有一里多地遠,已經登上望樓觀瞧的那名千總根本看不清楚自己的五名手下是被什麼武器給打倒在地的,但有一點他卻是非常清楚的,那就是對面這五、六百人絕對是不懷好意,是敵非友。
儘管敵軍人數不過幾百,而他手下有上千人。如果據堡砦而守的話,應該不會有任何問題。但是,考慮到對方既然能夠殺到自己面前,說明他們已經衝破了瓶形砦的守衛,而那裡駐守的兵士不下五千人。這樣看來,這支幾百人的隊伍顯然應該是敵人的先頭部隊,其後邊的主力恐怕不會少於萬人。雖然往常作爲北漢盟國的契丹人——這名千總常年駐守此處,曾多次與南下“打草谷”的契丹人作戰,因此已經先入爲主的認爲這次來的依然是“打草谷”的契丹人——多是隻出動幾百上千人來北漢境內“打草谷”,但一次出動上萬人的時候也不是沒有過。因此,這名千總急忙從望樓上走下。他一邊下令所有兵士嚴加戒備,一邊叫過自己的親信家丁,匆匆寫了一封告急文書,讓他立即騎快馬前往繁峙縣城,向那裡的縣太爺報告有外敵侵入,請他們立即向駐守雁門關以及代州治所雁門縣的大軍求援。
吩咐完了之後,這名千總重新又登上了望樓。一會兒往東北方向看看越來越近的敵軍,一會兒又轉頭看看自己那已經衝出堡門,嚮往西南方向疾馳而去的家丁。此時,這位千總大人心急如焚,恨不能自己那名去報信的家丁肋生雙翅,一眨眼就飛到繁峙縣城乃至雁門縣城纔好。,
然而,那名寄託着他全部希望的家丁跑出堡砦沒多遠,便又傳來了第六聲大響。而那名家丁則應聲墜落馬下,再也不能動彈。隨即,從通往繁峙縣官道旁的樹林中馳出了數十騎身上穿着與那幾百敵軍一樣花花綠綠衣服的騎兵。其中一人手中端着一根樣子非常奇怪的棍子,策馬來到已經倒地的家丁跟前,跳下馬來仔細檢查了一下這名家丁,並從其身上搜出了一件東西展開觀看,估計就是那封告急文書了。
目睹了這一切的那位千總大人明白自己已經被敵人斷了後路,如今除了向老天祈求瓶形砦派了求援的信使——儘管這個可能性基本爲零,如果瓶形砦有求援信使,也應該先到他這裡纔對——外,就只有拼死守堡這一條路可走了。因此,這位千總大人立即向所有兵士下了死命令,不惜一切死守堡砦,凡有臨陣退縮、畏敵不前者格殺勿論。
守堡的兵士們也是常年與契丹人打交道的,知道兩國之間雖是盟友關係,但這些化外蠻夷之輩根本不把北漢這個盟國放在眼裡,南下“打草谷”的舉動從來就沒有停止過。而且契丹兵所過之處,燒殺擄掠無惡不作。就算自己放下武器投降,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輕則被搶掠一空,擄回遼國去當奴隸。重則當場被殺,死於非命。因此,那名千總死守的命令一傳下來,所有兵士倒是被激發出了一種同仇敵愾的精神,並未有一人表現出畏縮、懼怕的情緒。
大堡戍守軍這邊嚴陣以待,“飛龍軍”先頭部隊此時也已經在堡砦外一箭之地停下。在各連連長的指揮下,原本因爲快速奔跑而有些散亂的隊列重新歸於嚴整。由於這些“飛龍軍”士兵都接受過數月的正規訓練,組織性、紀律性都相當高。因此,儘管只有三個小方隊不到四百人——陣前列隊的只有三個步兵連,炮兵們則在“狼牙”小隊的保護下在步兵方隊後面佈設陣地——但卻依然給人一種威風凜凜、沉穩肅殺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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