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要花這麼長的時間往返,於文德不由得有些着急。如今材料科的高爐和平爐都已經開始按照他提供的圖紙在施工,雖然爐子即便建好的,也肯定要等他回來後才能真正點火使用,但作爲爐子的設計者,他自然不希望在這兩座爐子建好的時候自己不能參加揭幕儀式。
因此,除了在范陽縣休息的時候,不得不花少量時間去鍾員外府上拜訪了一次外,找礦隊基本沒在任何一處城鎮停留超過一夜的時間。基本上除了吃飯、睡覺外,其他時間都在馬不停蹄的趕路。他甚至打算要求找礦隊每天的行進距離不能少於四十里,只要不夠數,就是遇到鎮店也不住下,直到完成當天的限額才能休息,那怕是要露宿荒野也無所謂。
只不過他的建議太過死板,完全不考慮沿途的情況以及露宿荒野的危險,所以遭到了此次遠行安保負責人曾志林和楊新的強烈反對。於文德雖然是三哥,但是由於這次外出的行程需要聽從曾、楊二人的安排,所以於三哥的建議最終並沒有被執行。
曾、楊二人根據常生俊的建議,寧可繞些遠,也要沿着官道前進。而且只要在天黑前無法到達下一處鎮店,那麼無論天色是否已晚,曾、楊二人都會讓隊伍停下住店休息,絕不會冒着露宿野外的危險繼續前進。除了不冒險趕路外,曾、楊二人還堅持執行出發前委員會定下的規矩,每天早、晚固定時間都通過電臺與“清園”進行聯繫,報告當日的計劃和實際行程,這既能讓在家的兄弟們放心,又能借機檢驗一下手裡的短波電臺通訊距離到底能有多遠。雖然按照魯悅和鍾濤的說法,短波無線電的傳播距離相當遠,團隊的這種車載臺配合上足夠長的天線,傳個千兒八百公里也是可能的。但這畢竟是理論值,實際使用的時候會受到許多外部環境的影響,這次出行雖沒有上千公里,但二、三百公里還是有的,正好可以實驗一下。除了曾、楊二人的謹慎外,作爲副手的常生俊,憑藉着社會閱歷的豐富,對前進道路的熟悉,在此次出行中也發揮了重要作用。
曾、楊二人的小心謹慎,常生俊的仔細警惕,再加上由胡知縣給開具的官憑路引,使得找礦隊雖然走的不是很快,但在遼國境內卻也是一路平安,沒出什麼差錯。在離開“清園”十天後,衆人到達了瓶形砦,也就是前世著名的平型關。此處已經是北漢境內,再向西南走一百多裡,就能到繁峙縣,由繁峙縣往西數十里就是此行的目的地雁門縣(代州治所)。
衆人過瓶形砦又走了一天多的時間,在三月十九中午進了瓶形砦與繁峙縣之間的一處軍事堡寨大堡戍。因爲此處是軍事要塞,找礦隊不能在此地過夜。所以,大家在略做休息後,便按照寨子裡兵士的指點,繼續西行,去離寨子十多裡遠的一座較大的村莊投宿。這座村莊叫李家莊,村子裡有近二百戶人家,村民大多數都姓李。找礦隊到達村子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四點鐘了,因爲怕趕不到下一處村莊,所以楊新決定在這裡住上一晚,第二天再趕路。
第二天一早,楊新起牀之後,從借宿的老百姓家出來,發現天色有些陰沉,似乎是有要下雨的跡象。於是,他將曾志林、於文德、宋飛揚以及常生俊找了來,打算和他們商量一下,是否看一看天氣變化再走。,
不多時,幾個人就聚到了楊新借宿的這戶百姓的家裡。大家各自找地方坐下後,楊新把自己的擔心說了一遍,然後就希望衆兄弟發表意見。
頭一個開口的是於文德,他說道:“我不同意老二十五的看法,這天雖然略有些陰,但怎麼看也不像是馬上要下雨的樣子。咱們這一路上已經走了十多天了,照這個速度,只怕還得走上四、五天才能到雁門。再加上找礦的時間、聯繫當地商賈的時間,甚至可能還要加上組織開採的時間,這樣一算,只怕得花上個把月時間。咱們返程再走十幾二十天,那回到良鄉得到什麼時候了?哥哥我在上個月找到鐵礦之後,可是向大哥他們拍胸脯保證過,三個月內一定把鋼給煉出來。可按咱們現在的進度,只怕到了我保證的期限,咱們都未必能回到良鄉,更別提鍊鋼了。到時候,我說了半天大話,結果做不到,你叫哥哥我這臉往哪兒擱。”
見三哥有些着急,宋飛揚連忙勸道:“三哥您彆着急,老二十五這不是在跟大家商量嘛,也沒說就一定等天氣變好再走。況且,您這次來北漢找礦,也是爲了團隊出力,也不是您成心耽誤鍊鋼的時間。兄弟覺得,大哥他們也肯定能理解您,不會怪您說話不算數的。”
“就是,就是”曾志林也開解道,“二十二哥說的沒錯,都是自家兄弟,誰還能埋怨您不成。況且,二十五哥這也是爲了保險起見。咱們畢竟是在別人的地盤上,多些小心也是應該的。”
於文德聽了卻一擺手,說道:“你們老是說小心、小心,可咱們這一路上走來,不要說什麼山賊強盜了,就是那些官軍對咱們都沒有怎麼刁難過,根本就是一帆風順嘛。昨天我也聽本地的村民說過,此處離下一個村莊不到二十里,離繁峙縣城也不過六十多裡。咱們走得快點,天黑之前就能到繁峙了。即便走得慢些,或者中途真下起雨來,咱們也完全可以在下一座村莊歇腳,完全沒必要在這裡傻等。”
看得出來,於文德這次是打定主意一定要繼續前進了。這與他此前的表現完全不同,此前他對曾、楊二人的行程安排從沒發表過什麼意見,無論心裡是否願意,都能遵照執行,從來沒有端過當哥哥的架子。今天之所以會一反常態,一來估計是壓抑的太久,需要發泄一下。二來,楊新的提議確實是有些過於保守了,也難怪一向好脾氣的於三哥會不滿。
由於於文德這番說辭聽着也有些道理,再加上他是三哥,有些事不能太過拂他的面子。但找礦隊的安全又不能不考慮,所以楊新和曾志林此時都有些爲難。因此,兩個人都很想聽聽常生俊的意見,都希望他能憑藉自己的經驗,爲二人提供可靠的建議。
於是,曾志林問道:“常隊長,你在這方面比我等有經驗,依你之見,咱們是走是留?”
見曾、楊二人一同看向自己,曾志林更是直接提問,常生俊知道他們是想徵求自己的意見。從常生俊的本意來說,他是支持楊新的建議的。以他多年的經驗,現在這種天色,十有**都會下雨,而且雨還不會太小。
可是,他雖然被叫來開會,而且還是遊騎兵小隊的頭兒,但他終究還是個下屬。在他看來,幾位爺之間無論怎麼爭論,那都沒什麼大不了的。爭論完了,人家還是結義兄弟。可自己這個下屬要是摻合到中間,可就要犯忌諱了。儘管這位於三爺在“清園”兄弟中不是什麼領軍人物,但畢竟在衆兄弟中排行老三,除了李大爺外,其他幾位主事的爺見了面都得恭敬的稱他一聲三哥。可既然其他兩位爺要徵求自己的意見,自己也不能不說話。更何況,這位曾爺是他的頂頭上司,不迴應對方的詢問是不行的。
因此,他略一思忖,便打定主意把話說得圓滑一些,只講路上可能出現的情況,不給出結論。他向曾、楊等人一抱拳,說道:“屬下剛纔也看過天色,以屬下的經驗,恐怕今天還真有可能會下雨。當然,到底何時會下,會下多大,屬下就說不準了。至於隊伍是否現在就上路,屬下一切都聽各位爺的安排。”,
常生俊這句話說了等於沒說,曾、楊二人明白他作爲一個下屬,不敢隨便說話。因此,二人也不再難爲他。曾志林想了想,說道:“我看,不如這樣。反正離這裡二十里還有一處村莊,就算半路下雨,咱們也應該來得及到村裡避雨。所以,咱們一會兒還是繼續趕路,只是出發之前,讓大家都做好防雨的準備,以免被淋壞了。”
“好吧”楊新見事已至此,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得同意。
隨後,找礦隊的所有成員都行動起來。一面準備車馬,一面準備防雨的各種用具。楊新還特別叮囑宋飛揚,一定要注意放在他乘坐的馬車上的電臺,千萬不要讓雨給淋了。這東西可是寶貝,一旦壞了,那可就耽誤事了。
經過一番收拾,找礦隊出了李家莊,向下一站進發。結果,走出來不過十來裡地,天色就變得越發的陰沉,不多時就下起雨來。開始的時候,還只是毛毛細雨,但很快就越下越大,最終變得了瓢潑大雨,並且還伴着陣陣冷風。
儘管衆人都帶着氈帽、披着蓑衣,曾、楊二人穿得還是現代的雨衣,但在如此大雨面前,除了坐在車裡的少部分人外,其他人還是很快就渾身溼透。此時雖已經是陰曆三月、陽曆四月,但在這個沒有溫室效應的年代,天氣還不暖和。再加上,冷風這麼一吹,那滋味實在是讓人夠受的。就連坐在車裡,裹着氈毯的於文德都有些受不了,更別說那些騎馬的人了。
此時,於文德一邊發着抖,一邊不住的後悔,後悔自己早上怎麼就那麼固執,不肯聽老二十五的意見,非要着急趕路。這下可好,才走出沒多遠,就碰上了這麼大的雨。自己坐在車裡還好些,外面騎馬的兄弟和手下們可就遭罪了,他們在心裡恐怕已經把自己罵了無數遍了。
於文德在車裡不住的後悔,車外的曾志林和楊新卻沒工夫埋怨自己的三哥。這會兒,他們倆正和常生俊在商量,是就地找地方避雨,還是加快速度,趕到下一座村莊再說。
常生俊看了看周圍的山嶺,又看了看依然在冒雨趕路的兵士,對曾、楊二人說道:“二位爺,依屬下看,咱們還是繼續趕路的好。”說着,他指了指周圍的山嶺,解釋道:“二位爺請看,這四周都是連綿不絕的山嶺,這個季節山上的林木長得也不夠茂盛,這麼大的風雨,咱們就算躲到樹木下,也起不了多少遮風擋雨的作用。這裡離下一座村莊也就不到十里路了,屬下覺得不如大家多堅持一陣,等到了村子裡再歇息避雨。”
曾、楊二人覺得常生俊言之有理,便催促衆人加快速度,趕到下一個村莊再找地方避雨。隨着曾、楊二人的命令發出,隊伍的行進速度明顯加快,衆人在滂沱大雨中奮力前進着,常生俊安排的哨探更是一馬當先飛馳而去,巨大的馬蹄踏在積水中,濺起一團團的水霧。
大約又走了一個時辰左右,那座衆人期盼已久的小村莊終於在濛濛雨霧中顯露了出來。前出的哨探也已經回來報信,說是這座村莊比之前離開的那座小不少,也就五、六十戶人家的樣子,因爲下着大雨,所以從村外也看不到村裡有人活動的跡象,不好判斷到底有多少村民,估計也就是三、四百人的樣子。
聽說村裡只有五、六十戶人家,曾、楊二人都有些失望。之前那座村子有近二百戶人家,找礦隊都不得不分散居住在老百姓家裡,而眼前這座村子更小,只怕大家今晚要自己搭帳篷睡覺了。不過,無論村子有多小,也總比大家在雨裡淋着強。於是,曾、楊二人趕緊招呼大家進村,先找地方避雨,睡覺的事到時候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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