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悅在撒謊。我的心中劃過這個念,即使劉悅在說話時並沒眼神閃爍,表情是該有的疑慮,但我還是認定她即使不完全撒謊,也一定有所隱瞞。
誠如她所言,她與假應寧在魂城生活了一段時間,必然能留意到我們不知道的細節。然後我還記得之前她對我說的似是而非帶了深意的話,顯然她應該知道什麼,卻又不肯講出來。
我沒有去逼問她什麼,不管她出於什麼原因要隱瞞,有一點可以肯定,她不會害盛世堯以及周通他們,至多是對我有所圖,這我反倒不怕。只休息了片刻,大家就決定回程去鮫人宮,但如何出這王宮卻是個問題。上層有成羣布穀鳥撕咬人,密道又有怪手,兩條途徑都被阻攔了,而今我們在這空間中,可能下一秒那羣布穀鳥就會趕來。
莊聿見我們一個個臉有懼色,詢問怎麼回事。這纔想起他和簡寧一自被怪手拽入裂層後就一直沒出來,所以還不知關於王宮內院裡的危險。等聽我們說完後,他的面色變得很沉凝,渾身散出蕭冷之氣,只聽他沉黯道:“內院幽魂與密道里的怪手,很可能都是我死去的滇國子民。他們因爲那場災難,永世不得超生,被困在這暗無天日的水下城中。”
這個可能性,之前我也有想過,但畢竟我是兩千年後的人,對那些古人並無感情,所以只是閃過念頭就罷。不像莊聿,當他看到自己的臣民都死亡,變成幽魂怪物時,這種沉痛恐怕只有他一人能體會。
最終決定還是走陸地不走通道,因爲底下怪手無數,通道狹長,避無可避。尤其是我們幾人,都受了不小的傷,我的腦袋破了,處理過後纏了一圈紗布在頭上;而受傷最重的是莊聿,他在與煞魂對抗時就已損了心脈,後來又被假應寧所傷,別看他面色正常,實則唯有我知道,他是在強撐。所以走地下通道絕對是不可行了。
反而地面上,因爲是滇城王宮,莊聿自然對此處地形十分熟悉,如迷宮一般的長廊也難不倒他,若遇成羣布穀鳥攻擊,還可擇屋躲避。
當下就成行,關於我眼睛又能看見這事,隨口說了個理由就糊過去了,他們也沒多問。目前大家的心思都在被假應寧帶走的盛世堯身上,恨不得長了翅膀飛回那鮫人宮附近。
說到翅膀,倒是想起假應寧驅使的那幾頭蝙蝠了,如此想來,莊聿推測她是蝙蝠王魂入體就越加有可能了,否則怎麼會能操控蝙蝠呢。她既然來了,那麼那幾只蝙蝠定然也來了,不知會被她藏在何處。還有,莊聿與簡寧一是被怪手拽入裂層,我們是進過鮫人宮到古城,那麼她是通過哪種方式進來的呢?
從她說在鮫人宮等我,想是應該與我們一般的方式入內,可當時進那層壁,是靠我徒手掰開裂縫讓大家鑽入的,而我有這能力,想是也與神石的能力有關。難道這個假應寧也可以?
這些都是在回程路上,我邊走邊思考的問題,很糾結,全是沒有答案的。是莊聿突然出聲喝令大家停下來的,擡起頭時,看不到上方黑茫中有什麼,卻能清楚感受到壓抑的氣息瀰漫而來。等過兩秒,劉悅突然叫起來:“你們快看!”順着她指的方向,黑壓壓的一片比之空間的黑暗還要濃黑的,在向這邊靠近。
“跟我來!”莊聿急令,轉身就跑。沒有猶豫緊追了上去,腳步聲啪嗒啪嗒敲擊在人心上,無可抑制地顫動。當我們衝進一座宮殿,將大門關上扣進門臼,再上好門鎖後,才長吐了口氣。看來選擇是正確的,以此座宮殿的規模和完整性來看,足能抵擋那羣飛來的生物。
其實我們都沒看清到底是什麼,有可能是之前攻擊我們的布穀鳥羣,也有可能不是,但只看那黑壓壓的一羣,以及瀰漫而來的危險氣息,就知不能留在原地。
本來大家都鬆了氣開始環顧這座宮殿了,突然噗噗聲打在門窗上,用手電光一照,發現投射出來的陰影都極小,並不是之前那種布穀鳥。當有一隻鑽破窗紙飛進來時,聽到六子大喊:“不好,好像是胡蜂!”周通驚吼出聲:“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胡蜂?”
確實這看起來極像胡蜂的東西,要比平常大了好多倍。只說話的功夫,就又有好多隻從破了的縫隙中鑽入,這般大的胡蜂若是被蜇一下,恐怕毒素會立即令人麻木。
我們邊找能遮擋的布片遮住臉面,邊往後退,但這般能擋一隻兩隻,擋不了一羣。隨着胡峰越進越多,我們也被逼到了絕處,無路可退。只覺手背一刺疼,縮手回來看時,已經半片黑了,瞬間就腫了起來,手就沒知覺了,這毒性當真是強。
而在這時,門窗處嘩啦啦一聲重撞,直接被撞開,條件反射循目去看,透過微弱的光,發現窗外是隻龐然大物在扇動翅膀。我想也沒想沉喝出聲:“莊聿,帶大家進密道!”這時候只能選這條路了,可莊聿的回答卻令衆人絕望:“這裡是我的寢宮,沒有地下密道。”
難怪此座宮殿看起來如此奢華呢,原來是滇王寢宮,欲哭無淚,這真叫走入了死衚衕。
咬咬牙,打算喊說“衝吧”,卻聽莊聿又道:“推開中間這算屏風,後面有道暗門。”此時大家都靠攏在一起,一聽他這話,二話沒說全就衝去推那屏風了,可一推之下發現竟然是如此沉,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推開。這個過程中,大家各都有被胡蜂蜇到。
屏風推開後,果真露出了一扇石門,莊聿上前旋動旁邊機關,石門立即啓開了。快速魚貫而入後,又立即把石門給關上,就這樣還是有幾隻胡峰也追了進來,但倒也不懼了,很快就把它們給拍死在地。環看一圈,是個封閉的石室,這下無論那胡峰怎麼厲害,也不可能鑽破石牆了。低眼看自己手背,黑腫成不像樣了,那邊周通比較慘,臉上被蜇了一口,半邊臉腫了,說話都不利索了。
還好藥品都還沒遺失,能夠處理下傷勢。讓他們嚴重的先處理,我靠在石壁上暗想最後看到的那個龐然大物是什麼?無論從外形還是體積來看,都很像是巨型蝙蝠。假如是,在這裡出現倒也不算意外,剛還想這回事來着,看來假應寧確實是把蝙蝠也帶進古城了。
不知外面情況如何了,會不會那無數的胡峰以及巨型蝙蝠都等在這堵牆後呢,看起來是暫時解了燃眉之急,但我們不可能永遠都呆在這裡,還是得想辦法出去。
臂彎一緊,回過神來擡頭,見是劉悅在爲我敷藥。剛纔一干人,除了她被蜇了沒事外,就只有莊聿是沒被蜇到的。我心中微動,低聲問:“剛纔你有看清那窗外的是什麼嗎?”
她怔了怔,目光與我對上,默了兩秒後道:“你不是已經看見了。”如此算是已經肯定了我剛纔的猜測,她與蝙蝠爲伍過一段時間,對蝙蝠體型會比我們任何一個人都來得敏銳。而她下一句卻說:“不光來了一隻,那黑壓壓的一片都是,大小蝙蝠都來了。”
我心神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確定?”她直接沒好氣地回我:“不信拉倒。”
王宮之外天祭臺有煞氣,王宮之內有幽魂遍佈,如果蝙蝠羣染上其中一種,都恐怕會變成惡煞。突聽外面傳來乒乒乓乓聲,不知發生了什麼事,這時莊聿走過來,在牆上按下某處,接而牆壁上就露出一個小孔了,孔實在是小,而胡蜂個大,是不可能鑽得進來的。
莊聿湊上前去看,片刻之後他滿臉思疑之色,問他看到什麼,卻沉默不語。我不由心急,上前一步,也湊近那孔口察看,但見孔對面昏暗無比,幸而剛纔不知誰的手電筒遺漏在地,露了一點光線出來,等看清後不由震驚莫名。
我居然看到蝙蝠們正在與胡峰廝殺,數量之大難以想象,外面已經亂成一團。莊聿再次按下機關,把小孔給關閉了,然後才道:“等一會再看看吧,最好兩邊殺得兩敗俱傷。”
也只能期望如此了,乘着這功夫,大家坐在了地上休息,拿出食物和水來補充體力。此間石室面積不大,只有一張石牀,簡寧一問起莊聿這是作何用的,他遲疑了下回說是修習黑濯術的練功房。看他神色似有所隱瞞,但此下情景也無心去多追問。
等了足有一個多小時,外間的動靜漸漸開始平息了,也不知哪方戰爭勝利了。又多等了半小時,確定一點聲息都沒了,莊聿纔再次按啓小孔察看。片刻之後他道:“等下我開石門出去,你們先留在裡面,等我發出示警了再出來,開門機關在這裡。”
他指了右側石壁上的一個凹陷進去的掌印如此交代着,簡寧一憂心地拽住他問:“你要一個人出去?”他眼神凝了凝,輕點了下頭,“外面的機關你們不熟悉,沒法在發現有危機時以最快速度跑回來,剛纔小孔看得區域有限,好似爭鬥結束了,但難保會有殘留胡峰和蝙蝠留侯在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