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9.人事變動
麥克白在西江待了有段日子,認真算起來,那就是一個禮拜零7小時。
第一天,鬼佬很激動,覺得自己來到了藝術的天堂!對,就是藝術的天堂!白晃苗圃裡的每一朵花,每一株草,在他看來都是藝術的結晶,他覺得要讓皇家美院的那些同行見了,保管個個都要比他還激動瘋狂。
第二天第三天,麥克白滿腦子裡面,都想着要怎麼樣說服白晃,能拿下雙子玫瑰、琴絃風鈴草、蔓枝鬱金香……以及還有許許多多種,完全可稱之爲自然藝術品的花卉經銷權。
他以自己皇家美院高材生的眼光保證,這些美到不可思議的花花草草,放在普通市場上就是浪費……不對,是犯罪!一般人怎麼能欣賞得了這些藝術品的價值?只有在他們魯斯嬌蘭的手中,才能讓這些藝術品煥發光芒。
但是到了第四天,麥克白的狂熱就消退了,藝術熱情這玩意兒,就跟男人們喜新厭舊差不多,完全不靠譜。鬼佬現在所考慮的,更多出於公司利益,而不是被個人喜好所左右。
這個中國小子培育出來的花卉,對他們公司來說,可不是那種得到最好,得不到也沒啥損失的東西。
如果魯斯嬌蘭能拿到獨家使用權,那麼公司的聲望,一定可以再上層樓,把本來就爲數不多的競爭對手全給甩到腦後。要知道不管是哪個國家的闊佬,基本上都有一個共性——說好聽點兒叫彰顯品味。說得不好聽就是要面子。而獨一無二的美好事物,就是彰顯富豪們品味的最佳搭檔。
所以麥克白是鐵了心,想要把白晃的產品,全都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這也是公司高層的意思。
然而白晃不止是一個出色的園藝家和生物科學家,他還是一個合格的談判對手。
這廝咬定了條件不放鬆——魯斯嬌蘭非但拿不到獨家使用權,而且還要無償幫他的產品做宣傳。
再加上小斌的一次失言,讓他以爲白晃已經受夠了本地政府官員,一心想要進入國際市場……於是談判就這麼僵持下來。
可等亨特一行人出現後,前一天還悠哉悠哉不急不緩的鬼佬,頓時又火急火燎起來。
原來自己的現談判對手,未來的合作伙伴。還有其他方面的業務,居然跟國際馬聯的副會長都搭上了線。
真是混蛋,難道一心一意來培育珍稀植物不好麼?爲什麼還要去擺弄那些牲口?
那些肥壯的,愚蠢的。被稱爲高頭大馬的牲口?想想招來蛆蟲的馬糞吧,噢,簡直是不可思議!
麥克白是個非典型歐洲佬,對於一些古老傳統並不喜愛,譬如賽馬。
但不管他內心怎麼想。現在的情況就是,他再度處於了被動位置上,不得不去找白晃重新開始新一輪合作談判。
“這個,我這幾天有點忙啊。”白晃很是苦惱地攤手聳肩。表情做作的要死:“你看,國際馬聯日理萬機的副會長。都爲了合作專門跑上門,我怎麼也要把他們招待好才行。作爲一箇中國人。怎麼能對客人招待不週呢?這不是我們的風格。”
“可我是先來這裡的……”麥克白弱弱地抗議了一句,他原來自恃是白晃的金主,可以給對方帶來巨大利益,總喜歡講些個矜持,擺擺小譜。但即便是對賽馬再沒有興趣的人,也知道這項運動所蘊含的巨大價值——先不說別的,光是一匹入門級純血賽馬,就能賣到50萬美元的價格,嗯,品質再好一些,就是百萬級上下了。
人家賣兩匹馬,就抵得上這一次合作的總金額。
而且跟魯斯嬌蘭的合作,也不是此次都能賺這麼多的,奢華婚禮總歸是少數,一般來說,還是那些十萬級別的策劃案,佔了他們業務量的大頭。
至於人脈和渠道……
魯斯嬌蘭的客戶們,固然都是歐洲上流社會羣體,但能玩得起賽馬的傢伙,更是富豪中的富豪!
麥克白在暗地裡,把自己公司跟亨特比較了一番後,不得不沮喪無比地承認,自己一方完敗。
唯一的好消息在於,魯斯嬌蘭和國際馬聯副會長,不是同一行業的競爭對手。白晃只是現在分了心,無暇顧及賽馬以外的業務而已。
“我知道你先來,不過我們不是在一些條件上面談不攏麼?”白晃在人前,毫不避諱自己跟麥克白的分歧,表情要多無辜有多無辜:“既然談不攏,那總不能乾耗着時間不做事兒,客人上門不理不睬吧?”
亨特和王伯川在旁邊也不插話,而是彬彬有禮地笑了笑。
麥克白更加有吐血的慾望了。
“好吧,那請給我一些時間,讓我再去請示一下公司高層。我相信,他們一定也和我一樣,迫不及待地想要與你展開合作了。”麥克白毫不掩飾自己的失望之情,丟下幾句場面話後,這才鬱郁而歸。
鬼佬不介意把表達出自己的急切,反正就算不能從白晃這裡佔到便宜,回過頭一樣能在闊身上找齊損失。
看着金毛鬼佬的背影,亨特相當紳士地聳聳肩膀:“看起來,我和王伯川爵士似乎被你當作了棋子,兩顆用來幫你討價還價的棋子?”
對於亨特能看出自己的小花招,白晃一點兒也不奇怪,相反,很是引以爲豪地點點頭:“怎麼樣,這一招以夷制夷還不錯吧?普通人就算想當棋子,我還看不上眼呢。”
對於德魯伊的言行無忌,亨特是早就習以爲常,只可憐了旁邊的王伯川,又是一口悶氣無端冒了出來,怎麼散都散不去。
……
白晃陪着亨特和王伯川實地考察。順便也扯點兒皮打打嘴仗。
他一點兒都不擔心,自己空口無憑的說服不了副會長同志,就算自己一個人不行,不是還有王伯川麼?儘管這老頭兒極其不待見自己。可他恰恰知道自己的底牌,要說在培育賽馬上,誰對自己最有信心,那麼老傢伙當之無愧穩坐第一名,就算輝子小斌等人,也未必能像王伯川那樣,毫無保留地相信自己。
其實在第二天考察的時候,老王頭就瞅了個空當。私底下問過白晃:“你能運用那個騎士之心,到底是什麼原理?少在我面前扯什麼血脈能力,天賦遺傳!又不是打遊戲!”
而白晃只說了兩個詞彙——輻射、變異。
於是老傢伙不問了,他覺得白晃的解釋很合理。
而且人家能透露這麼多。也算是非常夠意思,至於這小子怎麼控制輻射,又怎麼保證馬匹都能向着他預定的方向成長髮育,這個顯然就是秘密,不是傻子都不會說的。
但老頭子最後。還是有些不放心地多問了一聲:“你說的這種輻射,對於人體會不會產生不良影響?”
“對人類完全沒有影響,好的沒有,壞的也沒有。”
白晃爲了徹底讓王伯川放心加死心。又熟稔以及地裝出科學家嘴臉:“準確來說,只對奇蹄目馬科的動物起作用。就連同一個目裡面的其他科動物,都沒啥影響。”
“這麼神奇……”王伯川搖頭晃腦。白晃說血脈能力啥的,他除了最開始被唬得一愣一愣,轉眼間就又不相信了。
可德魯伊扯上科學這個字眼兒後,老爵士卻信了百分之八十。
“唉,盲信科學就是最大的不科學……”看着王伯川勉強滿意而歸的背影,白大忽悠又開始哲學了。
有了王伯川力挺,儘管亨特心裡面還存着不少疑慮,但當老頭子一狠心,把自己家那匹“玫瑰夫人”都拿出來,當做個人信譽擔保後,副會長算是放心了。
既然確定了合作意向,那接下來,就是大家一塊兒去給政府方面吹風,把白馬牧場那塊地的承包權拿到手。
“因爲沒什麼問題,這裡雖然名字叫白馬牧場,不過那幾匹馬都是養着當吉祥物的。而且這個風景區在我們西江,本身也沒有什麼名氣,前幾年在五一黃金週的時候上了次峽江晚報,後來一直也沒做大……”
白晃笑呵呵地解釋,而且除了這些理由之外,王樂辰纔是他最大的信心所在。
這位大佬管着各種用地的審批權,有關旅遊的各種事項,也在他職權範圍之內,現在自己以發展旅遊業爲口號,非但沒給王樂辰出難題,反倒是變着法子幫了他。
“可是我聽說,陪着我們過來的那位副主席先生,似乎有點兒不一樣的見解?”亨特眨眨眼睛。
對這件事,白晃也相當無語。
儘管那位副主席想得很好,一心要在馬場事務上插一手,以便於也從中分塊蛋糕吃吃,可他的能力和個人慾望完全不成正比。像這種眼紅別人,算計別人的齷齪事,自己偷着幹也就算了,那廝還今天聯絡這個,明天找上那個,妄圖搞什麼狼羣戰術。
以爲拉上一大幫子人,然後許諾論秤分金銀就行了?
那個副主席完全沒搞清楚,辦馬場這事兒,只要白晃歪歪嘴說不幹了,那麼即便是其他人說破了天,亨特和王伯川也不會多看一眼。
“沒什麼,他現在不是已經走了嘛。”白晃乾笑兩聲。
副主席像挑唆王樂辰,在行政審批方面下絆子,可副市長壓根兒都沒鳥他。
當然,與其說王樂辰夠義氣,還不如說他一點兒都不蠢,知道人家是衝着白晃的面子纔會來西江。要不放着北上廣不去,偏偏鑽來西南內陸的大山裡面?
所以很理所當然的,以爲只要自己搞搞串連,就能分一杯羹的馬協副主席大人,被王樂辰一番毫無誠意敷衍之後,再也沒臉繼續待下去,第二天連聲招呼都沒打,直接開溜閃人。
反正體育系統有自己的獨立性,就算是在地方丟了人。回到北*京一樣是對中國賽馬生殺予奪的大人物。
“嗯哼,我只是忽然想到了這個,但對於副主席先生的離開,我還是持讚許態度。”亨特不以爲意地笑了笑。然後十分愜意地活動了一下脖子:“你這裡的風景真是太美妙了,我都有些樂……樂……”
“樂不思蜀。”
亨特爲自己的半吊子中文翹了下嘴角,然偶繼續興致勃勃閒逛起來。
三個人都以爲此次合作,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也就格外放鬆。
……
不過有時候,意外總在不經意間到來。
這天下午,正當白晃和英倫二人組敲定了具體合作細節,準備把相關材料拿到政府。給王樂辰過目時,副市長那邊的電話反而先一步打了過來。
“啊?要調職?”
白晃是真的很意外,現在又不是啥特殊時期,而且前段時間也一點兒風聲都沒有。這傢伙怎麼說走就走?
“省里人事變動,王市長也是剛剛得到消息,他自己都覺得很突然……”電話裡,王樂辰的秘書用語很謹慎,但白晃還是能聽出來。在這種謹慎背後,那種掩飾不住的欣喜味道。
自己跟着的領導高升,作爲秘書,當然是水漲船高。
不管是隨王樂辰去省裡。還是下放到基層單位任職,都是事業上的一次進步。也難怪這傢伙把持不住自己了。
“那楊哥你知不知道,王市長他去省裡。是具體擔任什麼職務?”白晃還在消化這個消息,尋思着可能出現的種種變數,順口也就問了一句。
對於國家體制,德魯伊完全就是個外行,他以爲就算王樂辰刷政績刷得喪心病狂,以至於上級組織都不得不提拔他了,可也應該是走市政府正職,或者是市委二三把手這種路子,沒事兒去省裡幹嘛,水又深各路菩薩又多。
“也是副市長,具體分管內容就不太清楚了。”
好吧,白晃沒啥話好說了,儘管王樂辰在西江有一把手的支持,工作搞得有聲有色,但也不是常務副市長,一直都是副廳級幹部。可去了江城這個副省級城市當副市長,那就是硬邦邦的正廳。
人家在勞心勞心刷政績,不就是爲了進步麼?
白晃覺得沒啥好說的了,只能讓秘書轉達自己的恭喜。
……
西江市這兩天好一陣動作,雖然算不上兵荒馬亂,但極少數有心人,還是能感覺到氣氛的不一樣。
王樂辰這個強力實權副市長走了,以前被一把手馬水清壓得喘不過氣的方曉國,以及管錢袋子的郭副市長,算是迎來了一個春天。
因爲據“可靠消息”,新來的副市長接管王樂辰的工作,還是主抓市政、城建、國土資源等方面。而且這位大佬和省組織部錢部長關係不錯,算是人家的後生晚輩。
方曉國背後的大神,就是這位錢部長,和新的副市長有同門之誼。
所以兩套班子裡的很多人,都在等新市長接任以後,會不會和方曉國結成攻守同盟,擺脫老馬對政府這邊的強力控制。
還有極少一部分人——這些都是和白晃關係不錯,或者說有利益往來的,卻不免心中惴惴,他白總以前能把生意做強做大,沒有王樂辰的支持能行麼?現在王樂辰走了,換了個疑似不對付的大佬過來,自己是不是需要先觀望觀望?
“不要緊,就算新來的那位跟傳聞裡一樣,是方曉國一邊的人,也奈何不了你嘛。我就不相信了,他們爲了打壓你出一口氣,就寧願多花錢!現在易化集團的污染治理工作,已經當成政府工作成績上報,聽說在京城裡頭都掛了號,半途而廢,也要姓方的有這個狠氣!”於德寶倒是堅定不移地支持着白晃,第一時間就跑了過來,給德魯伊分析打氣。
“你曉得啊,我又沒着急?”白晃睜大了眼睛,很是納悶兒地看着於大老闆,不明白他如此激動是爲哪般。
“呃……”
暴發戶頓時就噎了一下,沒想到自己好心好意跑過來,專程給他送定心丸,人家卻毫不領情。
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於德寶剛想發怒,就聽見白晃呵呵笑問道:“那個什麼,帶回來的羊絨還可以吧?”
大老闆沒話說了,人家去了一趟可可西里,藏羚羊羊絨都帶了回來,而且第一名送他姥姥,第二個就輪到了自己,還有什麼好說的?他把那兩張羊絨整治成了一件翻毛皮衣,可沒把在一塊兒打麻將的老闆們給羨慕死。
要說有錢,這個圈子裡面誰沒有錢?
即便一張藏羚羊羊絨在國際市場上都是以“萬”和“美元”來計量價格,但他們也不是拿不出來這錢。最關鍵的,還是找不到門路啊,就算有錢都沒處花。
所以白晃一提起這份人情,於德寶就沒啥好說的了。
嗯,這老傢伙還算識趣,哥哥我被永久性扣了100個單位自然之力,還不算虧本。白晃滿臉笑眯眯的表情,很滿意對方的表現。
“那個,你真的不擔心,要是新來的老大看不順眼你,隨便都能給你下絆子噢!”於德寶湊近了點兒,疑惑不定地斜瞟住白晃。
“你不是都說了麼,現在是政府求着我,不是我求着政府,怕什麼?”德魯伊底氣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