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內氣溫略顯溼潤,不知生長多久的青色藤蔓縱橫交錯攀附在岩石之上,不時有小型野獸跑過,鑽入灌木之中消失了蹤影,芳草幽然,環境頗有詩意。、、
西夏軍兵士押送着數萬百姓進入了絕幽谷深處,西夏軍偏將心中頗爲感概,其實他心中明白,此次被派來充當誘餌炮灰的角色並不是偶然,反覆思考之下八成可以斷定,自己所屬部落曾密謀篡位,後來被血腥鎮壓,爲了顯示西夏皇家寬大的胸懷,給了他們這些後裔一個機會,讓這些後裔繼續從軍,對抗外敵。
但在歷年的戰爭中,多數後裔皆戰死沙場,作爲後裔的他懂得這不是巧合,部族後裔能征善戰的將領已經十不存一,但他沒辦法反抗,在西夏國都之中衆多部落的後裔家眷居住在那裡,看起來衣食無憂,其實這是一種變相的軟禁,如果領軍在外的後裔們膽敢造反,他們的家人定然會被第一時間屠戮殆盡,所以歷年來他們戰勝有功,戰敗必死,這也許就是身爲武將,必然戰死沙場的宿命。
西夏偏將嘆了口氣,看着北宋百姓被驅趕進一個巨大的山洞,其實在他心中突然起了惻隱之心,這些百姓對自己來說並沒有多大仇恨,但他的理智讓他放棄了這麼做,原因很簡單,如果有一個百姓僥倖出逃,他相信以七公主的手段,定然不會輕易了結此事,到時候萬一藉此事爲難所有後裔家眷,後果不堪設想,他不能拿着同族之人的性命賭博,他淡淡一笑,爲自己突然的惻隱之心感到可笑,像自己這種人不知手上沾了多少鮮血,多少人命,血賬早已還不清,他再次遠眺了一眼遠方的殘陽,表情恢復了剛毅和冷漠,對身邊的軍士招了招手。
站在不遠處,一個身背戰斧的虎背熊腰的兵士,看到偏將招手,立刻提着一個籠子走上前來,西夏偏將伸手抓出一隻信鴿,將寫好的紙條放入鴿子系在腿上的紙筒裡,隨手一丟,鴿子展翅高飛,遁入天地之間,西夏偏將一拍那兵士的肩膀淡淡道:“走吧,去我們最後的戰場。”
西夏軍和押送的百姓剛離開不久,潘貴率領八千秦鳳軍趕了上來,看着滿地的腳印,潘貴越發興奮,很快就能趕上西夏軍,解救還在苦海中的百姓,一會定要讓西夏軍兵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此時趙諶下令不得追擊,孤軍深入的命令早就被潘貴丟到了九霄雲外,對潘貴來說確立軍功,穩定在秦鳳軍中的地位纔是重中之重。
遠在山野之上七公主目光淡然,淺笑中帶着一絲溫婉,殘陽如斯,將天邊映成了紅色,一兵士跪地稟報道:“稟督軍大人,信鴿已經收到了,信件在此。”
七公主接過信件,芊芊玉手拿出了紙條,一眼掃過紙上數字,七公主對身邊兵士下令道:“全軍隨我前去阻擊秦鳳軍。”
一謀士上前道:“督軍大人,若是秦鳳軍主力來此支援,我們該如何應對。”
“秦鳳軍的援軍不會來,這一萬人只是炮灰罷了。”七公主說話之時看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中年男子,自從上次中年男子和趙諶密謀分開,已經時日良多,七公主從不給任何讓其離開的機會,每日點將之時必然要求中年男子到場,本來在西夏軍中漢將若無戰局,沒有資格來大帳之中,雖然西夏諸將頗有意見,但這是七公主的決定,衆人也沒敢反對。
中年男子倒是表情淡然,每日在大帳之中報道,從來不發一言,今日聽聞趙諶派遣一萬秦鳳軍前去絕幽谷,心中冰冷一片,雖然面色如常,但心中早已泛起驚濤駭浪,趙諶如此做,就是說明趙諶放棄了這一萬將士的生命,中年男子敏銳的意識道到趙諶定然可以猜到這是西夏軍的陷阱,趙諶還派軍士前往無非是想要民心罷了。
而且中年男子相信,七公主定然會圍點打援,會埋伏主力等待趙諶的部隊前來救援,也就是說趙諶定然會放棄救援的行動,趙諶果然也是大手筆,一萬人的命運早已決定,中年男子在驚秫的同事,心中莫名的對七公主和趙諶產生了極大地厭惡之感,總是在早早的時候,決定了別人的生死,他捏緊了拳頭,全身幾乎顫抖起來,一時間他似乎失去了方向。
七公主饒有深意的一眼,讓中年男子心中一顫,難道自己露出樂兒馬腳?但很快他便穩定了下來,越是這種時刻,越要沉穩,自亂陣腳只會讓敵人抓住把柄,中年男子的思緒只在轉瞬之間,尋着七公主的眼神他微微欠身,向七公主行了一禮。
大軍開拔,數萬西夏騎兵整合完成,其實他們一直並未離開,斥候之所以難以發現他們,是因爲西夏騎兵全部進入了大山之中,深入簡出除了去找尋食物外幾乎無人走動,七公主雖然很能吃苦,但一個女孩子在山中生活這些日子,的確很是煎熬,這些痛苦,七公主都算在了趙諶頭上,如果有一天俘虜了趙諶,定然讓其在沒有水源,沒有食物的情況下在大山裡生活一月再行處決。
而在絕幽谷谷口等待的張賀,此時眉頭緊鎖的來回度步,潘貴孤軍深入,一旦谷口被封,裡面的這一萬秦鳳軍只有死路一條,張賀生性嚴謹,但不是貪生怕死之徒,只是萬一被西夏軍圍困于山谷,將士殞命,可惜這些大好兵士死得窩囊罷了,現在只能寄希望於太子殿下可以洞悉敵軍意圖,率兵來援了。
就在此時遠處塵土飛揚,明顯有大隊人馬來此,張賀馬上登上旁邊略高的石頭,遠遠看去,數萬鐵騎如同鋼鐵洪流一般朝着這邊衝來,張賀心中苦澀,他知道現在來此的定然是西夏軍隊,只是沒想到來的如此多如此快,駐紮在這裡的兩千兵士怎麼也無法阻擋數十倍的敵軍,但張賀知道自己不能跑,爲將者死戰到底,馬革裹屍纔是真正的歸宿。
張賀下了石頭,目光從每個兵士臉上掃過,對衆軍士高聲道:“敵人援軍已到,數量不可計數,也許今天我們沒有一個人能活着走出這裡,但我們是西軍最強的勁旅秦鳳軍,攻必克,伐必果,守不破,敵人聞之喪膽,兄弟們,拿出你們秦鳳軍的血性和勇氣來,西夏人想消滅我們也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和他們拼了!”重軍士高呼。
“傳我命令,全軍整合軍陣,迎接騎兵衝鋒。”張賀決然下令道。
張賀對身邊幾個軍士道:“你等速速前往絕幽谷深處,將此處情況稟明潘將軍,我張賀只要一息尚存,定不會讓西夏軍前進一步,去吧,小心山中毒蛇。”
當七公主率領數萬大軍到達絕幽谷谷口時,等待她的是兩千嚴陣以待的秦鳳軍兵士,軍陣依山擺開,長槍呈四十五度角上揚,鋒利的槍尖等待着西夏軍衝鋒,七公主一愣,沒想到這個宋朝將軍還頗有勇氣,數十倍的敵軍在側還敢抵抗,讓人頓生欽佩之感。
七公主拍馬上前用漢語輕蔑的道:“若不想死,速速投降。”
張賀冷笑道:“你這黃毛丫頭,兩軍陣前豈同兒戲,速速退去,不然定殺得你等片甲不留。”
七公主大怒,沉聲道:“我看你如何殺得我片甲不留。”
七公主對身邊諸將道:“誰願領軍兩千步兵攻下這些自以爲是之輩。”
諸將心領神會,七公主要以公平的兵力殺滅秦鳳軍,既長軍威,又使以後得到消息秦鳳軍膽寒,更重要是西夏軍測試了秦鳳軍的戰鬥力,會讓秦鳳軍周邊很多的邊關勢力更加蠢蠢欲動,一石三鳥之計不得不說要讚歎七公主的運籌帷幄。
一將軍道:“末將願請命出戰。”
七公主道:“若是拿不下又該如何。”
“末將願下軍令狀。”那將軍自信的說道。
七公主道:“既然如此,就拜託將軍了,事成之後升官三級,賞千金。”
“多謝公主。”那將軍心中樂開了花,恨不得馬上將眼前的宋人砍成肉醬。
一陣箭雨朝着秦鳳軍的軍陣飛去,許多兵士悶聲一聲仆倒在地,後面的兵士立刻補上位置,三輪箭雨之後,西夏軍兩千兵士開始朝着秦鳳軍衝去,如同一股巨大的水柱狠狠的撞擊在一面盾牌之上。
秦鳳軍兵士高舉的槍尖刺穿了西夏軍兵士的身體,鮮血直流之下,生命快速的黯然消逝,西夏軍兵士猛的跳起,將刀砍進了秦鳳軍兵士的身體,鮮血噴涌,骨肉橫飛,秦鳳軍兵士知道自己沒有退路,這裡是屬於自己的目的,哀兵必勝,失去希望的秦鳳軍變得十分兇殘,全軍上下皆是以命換命的打法,武器沒了用腳踹,牙齒咬,用手摳,只要能給西夏軍兵士造成傷害的方法都用了起來,兩千西夏軍兵士氣勢逐漸被捨生忘死的秦鳳軍所磨滅,七公主臉色鐵青,下令道:“鳴金收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