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現在的狀況是,她想要逼我到最後一刻,逼我使出自己的手段來。如此,我就被她完全看穿,往後全要被她牽着走了。我呢,其實也是類似的心思。”李雲心輕聲道,“這個女人不可信。她說得越真誠,我就越覺得事情有古怪。”
劉公贊微微點頭:“我也瞧得出。這麼說,真到了最後一刻,她是可能捨棄了我們,只保全她自己的。”
“所以我們得叫她摸不着頭腦。如此,她纔不敢輕舉妄動——如果她真有異心的話。”
劉公贊把眉頭微微一挑:“這麼說……心哥兒你……到底還是有辦法的?”
李雲心沉默了一會兒,沒頭沒腦地說:“我在那邊的時候,看過一部很老很老的電視劇。”
劉公贊卻知道他不會在這時候說無關緊要的話,因而認真聽起來。
“裡面有一個大反派,得到一本神功秘籍。他把那秘籍練成了,功夫天下無敵。”
“正派的男主角呢,也得到那些秘籍的殘篇,修煉了一部分。功夫很高,可始終比不上那個大反派高。”
“最後男主角和他的朋友們躲在一個山洞裡。反派在外面到處找他們,情勢很危急。”
“結果就在這最後關頭,男主角找齊了秘籍的全篇,也練成了。最後兩個人大戰一場……男主角好像打贏了,又好像打輸了。反正,要麼是喜劇收場,要麼是悲劇收場。可結局我已經記不清了。”
李雲心說到這裡,頓了頓。
劉公贊等他繼續說下去。可等了好久,李雲心還沒做聲,只盯着極遠處的洋麪看。
他才意識到,李雲心的話已經說完了。
他皺起眉,低聲道:“這個故事嘛,倒是……”
隨後一驚:“心哥兒你是說……那反派好比是萬年老祖了?你是想要……不可!”
他凌空踏近一步:“你要用那萬年老祖的煉化之法?像麟龍煉化自己一樣,也把幽冥氣煉進你體內?不可……這樣不行!萬年老祖煉化了數萬年,麟龍也用了他的法子——你也說,真龍即便成功,也不是他的對手的。二來……你那麼幹了,往後去哪裡?真要打開幽冥的入口,叫天地之間充滿幽冥氣麼?!再者說,如今那樣幹,哪裡還來得及?”
“還有……”他鄭重而嚴肅地看着李雲心,“麟龍和琴君煉化了幽冥氣,性情大變迷失自我。萬年老祖煉化了幽冥氣,如今也不是他自己了。這些咱們都看在眼裡——那時候,你還是你麼?!”
李雲心淡淡笑了笑:“煉化幽冥的法子,其實不算難吧。麟龍和我說了一些,我能摸清些門道。煉化自身這種事情……世上大概沒幾個人比我更熟。我把自己煉成了龍軀,現在又把自己和那位太上煉在一起。這不難的。”
劉公贊又要說話,李雲心擺擺手:“至於時間。真想要做,也來得及。”
“在龍島那邊,麟龍行氣岔了,後來是琴君煉了她。琴君能做得成,我當然更能做得成。”
“我也……有幾個法子可保自己神智不失。只是……你說的那一點。”
他低嘆口氣:“我真這麼幹了。以後難留在地上。”
“我待在地上,體內的幽冥氣就會慢慢逸散。我會變得越來越弱。可說叫我打開幽冥,毀了這世間,老劉——”他笑一聲,看劉公贊,“你真覺得我會那麼幹?”
劉公讚的臉色變了變:“我……失言了。”
李雲心不以爲意地搖搖頭:“所以,我唯一的選擇大概就是待在龍島,或者去幽冥。”
“就覺得很好笑。我的一顆心,思維模式,情感形態……離人越來越近。”
“可是我的身體,卻離人越來越遠。我做人的時候,感覺自己是個異類。如今做妖,做別的東西,卻可能還是個異類。”他想了想,“我猜我註定是天煞孤星的命吧。”
“就很怕故事到最後,給我的,是個悲劇收場。”他嘆了口氣,“所以這兩天我在想,那部電視劇的男主角,到底是贏了呢,還是輸了呢。”
劉公贊聽了他這些話,忽然在心裡產生某種不祥的預感。他凌空退了一步,從頭到腳將李雲心仔仔細細地打量一番。心思一動,施展神通,開始感應他的氣息。
“感應氣息”這種事對於修行人而言,就彷彿是凡人伸了手,在旁人的衣服裡掏來掏去。但如今劉公贊顧不得這些忌諱了。
只用了一息的功夫,他猛地瞪起眼睛,顫聲道:“你——”
“無所謂。”李雲心笑笑。
“你……真這麼幹了!”
李雲心不說話了。
“你……我……”劉公讚的聲音顫了又顫,“你何必……做到如此地步!”
李雲心沉默了一會兒:“我難得有幾個朋友的。”
“況且,我終究要去幽冥的。”
劉公贊怔怔地看他。隔了好一會兒,長出一口氣。
“好。”他說,“我同你一起去。”
“你不成的。”李雲心擡手往極遠處、他一直盯着的洋麪上指了指,“麟龍和琴君煉自己,是在龍島。那裡有幽冥氣。萬年老祖煉化那個古魔,是因爲海穴裡又冒出了幽冥氣。”
“我現在……只算是在做些預備工作。在身體裡做些準備,等待時機。如果找到機會,再引幽冥氣入體。”
“可我自己也不確定自己能承受到什麼地步,到時候會不會出意外。我沒有餘力再在你身上做一樣的事情。”
“即便是我,也在想怎麼把浩瀚海里的幽冥氣弄一點過來。我試過用我的畫陣,可是畫陣畫的是天地之間的靈力,拿來調動幽冥之力,很費勁兒。如今我只能偷那麼一點點,像個小賊偷米。”他笑了笑,“一粒一粒往自己的口袋裡搬。不敢用力。怕萬年老祖覺察了,也怕清水道人覺察了。”
“我知道你的心意。但這件事,你做不了的。”
劉公贊瞪着眼睛:“難道叫我看你拿性命去賭麼?”
“你並不是看着的。”李雲心看他,“我在龍島受了傷,現在又在改變自己的肉身。我現在是外強中乾。我要你一直爲我護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