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要:
李雲心來到餘國蓉城結識狼道人。又知曉潛伏在蓉城外的劍宮宮主陽劍子乃是共濟會的爪牙。與狼道人引發了蓉城的騷亂、等待陽劍子座下的豺道人入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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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看如今的狀況,顯然是這豺道人並沒有找到什麼好法子。他所敬愛的宮主陽劍子還是得禮貌地傾聽那逍遙子口中不知所謂的長篇大論。然後再去問逍遙子:“先生既知曉了內情——那麼我等該如何做呢?”
那逍遙子微微一笑,只捻鬚淡然道:“我已爲宮主點破瞭如今的情勢,便不再多言了。到底該如何,宮主自己定奪便是。”
豺道人恨恨地轉頭去看窗外,好不讓他家宮主看見自己臉上的神色——他覺得自己口中的獠牙都快要暴漲出來了。
窗櫺也是老竹的,上面生着斑斑的黴點。窗外的風大了,枯枝爛葉被裹挾着往窗口衝過來,**的葉子貼在窗櫺上,看着悽慘。
豺道人想了想——他們所在這竹屋已建了六年有餘了。
十個六年之前他被召去國都問罪,然後被剝奪蓉城平原觀觀主的身份。接着他逃回這餘國邊陲之地潛伏起來——認爲自己並無大錯卻遭受如此對待顯失不公。隨後狼道人到了蓉城,他便一直關注着蓉城之中的情勢。
那狼道人,一直提防着自己。豺道人曉得那個不成器的傢伙在想什麼——在想自己或許會跑回蓉城中奪權、或許會生事端、或許會害他。
哼,那修爲底下的狗頭哪裡會知道他豺道人的心思。
他壓根不在乎什麼蓉城的權力,也不在乎什麼狼道人。他在乎的就只有宮主陽劍子在蓉城的基業而已。倘若那狼道人有着高明的本領能將蓉城治理得欣欣向榮,他自然沒什麼好說——都是爲宮主做事、都是爲天下妖魔謀福祉罷了。
但那狼道人——竟是將蓉城搞成什麼模樣了?
他本就修爲低下,不能鎮壓城中諸妖。偏又是個懶散懦弱的性子,喜好口腹之慾,對於治城修行並沒有什麼心得。
他豺道人主政蓉城之時,城中諸民溫良恭順,哪個敢衝撞妖魔的。便是城中的官差公人見了他都要服服帖帖地笑,從未有二話。
但狼道人入城不過幾年那城中人膽子便大起來。狼道人自己吃血食,城裡的人也吃起血食來……當劍宮律是擺設的麼!?
他豺道人便是不忍看到蓉城變得禮崩樂壞、宮主此前經營數百年的基業毀在狼道人的手中,纔不得不佔了這紅嶺、暗中聯絡妖魔,想要力挽狂瀾於既倒呀!
要說奪權、殺人,哼,他哪一天都可以輕易辦到那事!
但他可不想——他已是戴罪之身被剝奪了統轄蓉城的權力,再攻進城中豈不更成了大大的叛逆!
他所要做的,便只是在這蓉城之外憂心忡忡地看着蓉城之內的情況,同時盡其所能地爲那個不爭氣的狼道人查缺補漏……順便再滿足那傢伙“自己隨時都可能攻入蓉城”的幻想罷了。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幾十年。直到六年前的某一天,劍宮宮主陽劍子親臨紅嶺了。
也是在那時候豺道人才曉得自己五十多年前遭受的當真是不白之冤——那時候國都裡的“陽劍子”,已不是真正的陽劍子了!
他一心崇拜敬仰的陽劍子竟也被人算計了。這件事叫豺道人怒髮衝冠,恨不得當即運起神通就去國都將那冒牌貨活撕了。但他又是個識大局的妖修,曉得宮主必有他自己的打算。他所能夠做的,就只是在這紅嶺安心侍奉他、等待某一天的到來罷了。
起初豺道人居住在紅嶺山下、那些勞作的人們所在的小鎮裡。但陽劍子來後使人用老竹爲陽劍子在山上建造了這樣一片高大寬敞的竹屋。
豺道人認爲陽劍子身份高貴,此刻雖然落難可仍是真正的劍宮宮主,不可與那些低賤的勞役混居。用老竹起屋一來快,二來還有他自己的心思——認爲竹屋雖然清涼簡便,但畢竟不是久居之所。
這化境的妖修試圖以這種方式敦促自己敬仰崇拜的人,儘快“勵精圖治”,重新奪回本應屬於他的東西。
豈知這一住便是六年——直到如今。
直到如今是個什麼境況呢?
豺道人忍不住又擡頭看了看遠處的蓉城——好端端的一座蓉城,被那狼道人搞成如今這副模樣。他豈會猜不到狼道人的心思呢?他留在城中的耳目早在幾年前就將狼道人的動作報給他了。
那傢伙在城中佈置幾年只爲了今天的這局面——以爲搞得城中大亂自己會趁亂突襲進去奪權。然後他就可以從中獲利……嘿!他早知道那傢伙的心思。但只因不想蓉城生靈塗炭,因此這幾年才愈發隱忍剋制……
可今夜那該挨刀子的狼道人竟還是搞出了這事來!
那孽畜……只將宮主的基業當他爭權奪勢的籌碼的麼?!
於是今夜豺道人是當真想要衝進蓉城裡、將那狼道人生擒活捉了,再叫他跪在宮主面前——自己將他這些年所做的惡事一件件一樁樁細細地喝問他,看他有何面目再苟活於世!
想到這裡豺道人忍不住又看了看窗櫺。不光是窗櫺上有黴斑了。地上牆上屋頂上都生了黴。他今日自己鑽去宮主所居的那間大屋底下去看,發現那打基的幾捆粗竹子都已爛了一半。他將爛掉的用木樁替上了並且用火撩了燎——可誰曉得還能撐多久呢?
終究是再撐不過一個六年了——實際上,這壓根就不是屋子能撐多久的問題!
豺道人又嘆了口氣,去看陽劍子。
而此刻陽劍子和逍遙子笑着說了幾句話——大概便是“幸得先生指點迷津”之類的言語,再將他恭送出了門外。
等竹門被關上了,這陽劍子才輕輕舒了一口氣。先站在原地沉默一會兒,再微皺眉頭慢慢踱回堂內。擡眼看看蓉城的方向又看看西南的方向,過好半天才用他那種獨特的、宛若金屬摩擦一般的聲音道:“你可知城中來的是誰?”
豺道人便曉得如同往常一樣——送走了那礙事的逍遙子,眼下終於可以同宮主談正事了。
他喜歡聽宮主陽劍子的聲音——冷冽喑啞,這該是一個霸主應有的聲音。
也喜歡看他的儀態——他彷彿用金屬鍍成,更像是一柄收斂鋒芒的劍。
這樣的主人令他覺得有力且安心,是一個值得追隨的人。
因而他認認真真地將心裡已想了許多遍的話再捋順一遍,恭敬地答:“聽城中人回報說,是個白衣的俊俏少年郎。但狼道人對他恭敬畏懼……該是個境界高深的修士。”(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