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維打了個電話給楊少君,告訴他路霄已經找到,請他幫忙銷去失蹤案。
楊少君很是驚訝:“你找到路霄了?他怎麼樣?”
蘇維沉默了一會兒,在電話那頭苦笑道:“不太好。少君,我想拜託你一件事。”
“什麼?”楊少君問道。
蘇維說:“我想拜託你查一查路霄的過去,要再詳細一點。他曾經告訴我他感覺自己被人跟蹤,但是這個是過去的事了,有沒有可能查到?”
楊少君那裡停頓幾秒:“蘇維……他被人跟蹤,可能……是我。”
“我一直不相信他和他後母的死沒有關係,也不相信他失憶的真實性,我懷疑他是爲了逃避法律的制裁——你知道,這是我必須要做的。所以在破案之前,有幾次我跟蹤過他,或者派其他警察跟蹤他。”
“那麼破案之後呢?”
“有一次我看到他一個人在街上走,我又跟過他一回,不過他好像發現了,跑到一個拐角就不見了。”
蘇維突然感到腦袋裡亂的很,自從他認識大黃後,一切都不太對勁。他嘆氣:“我知道了。你再幫我查一查路霄的過去吧。”他頓了頓,語氣突然加重:“我想知道,他到底認不認識柏平南。”
楊少君有些驚訝:“柏平南?那個心理醫生?他怎麼了?”
蘇維說:“我現在還不能肯定,但我隱約覺得他有問題。還有,虐貓案查的怎麼樣了?破案了沒有?”
楊少君說:“沒有,線索太少,犯人很謹慎。”
蘇維擡手揉了揉太陽穴:“好吧,那就這樣吧。謝謝你。”
蘇維掛掉電話,來到客廳裡,發現大黃正安靜地坐在桌邊吃飯。
蘇維走到他身邊坐下,自己沒什麼胃口吃東西,便拿起筷子替他夾菜:“路霄,對於大黃的事情,你一點印象都沒有了嗎?”
路霄漠然地答道:“沒有。”
蘇維不死心地再問道:“一點都想不起來?”
路霄捧着碗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
蘇維輕輕嘆了口氣。
吃完飯之後,蘇維問道:“我可以爲你催眠嗎?”
路霄冷冷地說:“隨意。”
蘇維讓他在催眠椅上躺下,將燈光調到合適的亮度,然後開始給他做心理暗示。然而,當他下達最後一步指令,原本該進入催眠狀態的路霄卻睜開了眼。
蘇維忍不住皺眉:“你是在抗拒我治療嗎?”
路霄不語。
蘇維不禁想起自己爲大黃催眠失敗的情境。他情不自禁地問道:“你無法被催眠?”
路霄垂下眼,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蘇維不相信這世上有不能進入催眠狀態的人。當初他學習催眠的時候授課老師就曾經說過,這世上有的人的確很難催眠,但不會有真正不能被催眠的情況存在。催眠是一種類似於
睡眠的狀態,而這世上沒有人不需要睡眠。
路霄平靜地開口:“你不能催眠我,因爲我根本不信任你。”
蘇維的心口不由一緊。若是路霄不信任他,那大黃呢?
蘇維又打開了的空間。“極度催眠”中記載着一些深度催眠的方法,而精神分析師在治療過程中往往並不需要使患者達到這種催眠深度,這是舞臺催眠師才需要的。
蘇維點開了一篇關於心理暗示的文章。
“曾經我認爲一個女人害死了一個男人——或許並非她親手所殺,但她的確應當爲他的死負責。可事實上,這個女人似乎並未爲此感到愧疚。我感到憤慨,於是我開始不斷地暗示她是她殺了那個男人。這實際上是一種無形的催眠,所以我必須有一個預設,當達成這個預設的時候,她會自動進入催眠狀態。我選擇了‘門鈴聲’。”
“我在半夜三更用變聲器給她打了電話,當她正有五分睡意的時候,我告訴她我看見她分屍的場景,並且當時我按響了門鈴,打斷了她分屍的過程。並且我將這件事告訴了其他人,包括她其他的親人。”
“所有人都以爲她真的殺了人,連她自己都這樣認爲。後來,她聽到門鈴聲就開始發狂,好像真的被人撞破了一件骯髒的事情。”
“我相信心理暗示可以改變一個人的記憶。”
“噢,心理學甚至可以操縱任何人。”
這篇文章蘇維從前沒有看過,他只看了關於催眠的幾篇文章。
他驚呆了。
過了很久,他關掉了網頁,去衛生間洗了一把冷水臉。
他的心裡隱隱約約猜到了些什麼,但他逃避更深入地想下去。
路霄坐在陽臺上,百無聊賴地撥弄着一盆盆栽的葉子。他的餘光看到蘇維走近,但他的目光並沒有離開面前的盆栽:“你想殺死我嗎?我是說,只是殺死我,留下他。”
蘇維在他身邊蹲下:“爲什麼這麼問?”
路霄微微聳肩:“因爲你喜歡他。”
蘇維說:“你希望我這麼做嗎?”
路霄撥弄葉子的手一頓,慢慢垂了下來。
蘇維說:“你一再提出這樣的設想,因爲你討厭自己,想變成他,對不對?”
路霄冷笑:“他就在我的體內,如果我這麼想的話,我隨時可以放他出來。我可以殺死他,他卻不可能殺死我。”
蘇維眉頭緊了緊:“你不能。如果你可以,你就不會分裂出一個他來。”
路霄嘴角一彎:“我當然可以。因爲我想要逃避,我纔會變成他。如果我不想再逃避,他就不再有存在的必要了。”
蘇維看着他的側臉,遲遲說不出話來。
最後,路霄問道:“如果我永遠變不成他,你還要和我在一起嗎?”
這擺在蘇維面前
就像是一個選擇題,是殼子重要還是殼子裡的靈魂重要?蘇維很難說,但是他知道,此刻自己已經放不開手。便是隻求來一個換了魂的殼子,好歹也有個念想。
他說:“要。”
路霄笑了笑,又開始專注地撥弄面前的葉子。
晚上蘇維在書房裡看書,路霄突然走了進來。
“你養過寵物嗎?”路霄問道。
蘇維搖頭。
路霄說:“我養過金魚、兔子、金絲熊、貓和狗。”
“金魚不懂得節制,它們被自己撐死了;兔子吃了樓下的草,上吐下瀉,也死了;我把金絲熊養在筒裡,我怕他逃走,晚上把蓋子蓋死,第二天它悶死了;貓是我從路上撿的,養了兩天就跑了;狗也是我撿回來的,那個女人把它丟了,它又自己跑回來,後來那個女人帶着我搬了家,再後來,我聽說那隻狗在老房子的樓下餓死了。”那個女人指的是他的後母。
蘇維神色凝重地問道:“你,很討厭你的後母?”
路霄笑了起來:“你想問我是不是我殺了她,對嗎?”
蘇維猛地皺眉:“這個案子已經解決了……”
路霄打斷道:“是我殺的。是我在她的飯裡下了老鼠藥。”
蘇維啞然。
“我用那個女人的透明指甲油在老鼠藥外塗了一層,這可以減緩藥物在她胃裡融化的速度。所以警察認爲當時我不在場,可其實在這之前我已經下了藥。”
蘇維嘴脣顫抖,過了良久才問道:“你爲什麼告訴我這些?”
路霄反問道:“你相信我嗎?”
蘇維不回答。
路霄再度對上了他的眼睛,臉上分明流露出惶恐的神色,卻握緊了拳頭逼着自己不移開視線。他牙關打顫地說道:“你說對了。是我想變成他,我同意你殺死我。”
蘇維好一陣不說話,突然伸手將手掌輕輕地搭在路霄的臉上:“你不是自己辦的到嗎?爲什麼要讓我這樣做?”
路霄只是咬牙。
“我之前也有很嚴重的精神疾病,是大黃治好了我。我因爲一些事感到內疚,而我選擇了逃避,逃避了十年,纔會釀成那樣的後果。大黃帶着我去面對,逃避並不能解決任何問題。你之所以辦不到,是因爲你潛意識裡並不想再逃避了。也許是溫馨的生活激起了大黃的負罪感,使他認爲他在解決問題之前不配得到幸福,纔會重新喚醒你去解決。”
路霄眯起眼。
蘇維嘆了口氣,捉起他的手握在掌心裡:“如果你真的做錯了什麼事,告訴我,我會陪你一起去解決。”
路霄猛地將手從他掌心裡抽出來,站直了身體,居高臨下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蘇維:“很可惜,我不信任你,你也不信任我。”
作者有話要說:新文3W字了,來打個廣告。這是一雙沒有真心的人的故事,渣攻渣受,中篇
其實我還是比較喜歡寫古耽的說~很有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