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一連串的抓捕行動終於完成，雖然對數十萬次要可疑目標的篩查還在繼續，但已經發現的高危可疑目標基本都抓到了。
當然，這也難免控制住了一些運氣不好的無辜羣衆，針對他們的篩查確認也在進行。
最後在這批人中，緊急事態部一共收繳了1104個傳輸器，鴻鈞網絡給出的判斷成功率只有五分之一，但是總得來說，手上有命案的人數量已經降低到了一百人，他們藏得很深，就連大數據和人工智能進行的第一波篩查都沒有找到他們。
緊急事態部決定進行第二輪篩查，無論如何，他們手上是有命案的，通過巧合般的命案入手調查，再加上永恆帝國出現的時間就在最近，把這段時間內所有巧合般的命案全部重新過一遍，對緊急事態部來說也不算什麼難事，只是任務繁重而已。
加上蘇曉提出，測試員的人選可能是從那些覺得自己沒什麼作用，被社會淘汰，是他人負累的人中選擇的，這也能稍微降低調查難度。
蘇曉的家中。
蘇曉和羅莎莉回到了屋子裡，蘇曉還好，羅莎莉因爲也負責緊急救援任務，傳送了幾次，精神並不好。
羅莎莉並不知道蘇曉是本體還是投影，她也沒問，衝了個熱水澡後便一起上牀休息。
燈關了，窗簾外有隱約的白光穿透過來，還能聽到鳥叫，外面天都快亮了。
“蘇曉，你說，他們會受到什麼樣的懲罰啊？”
羅莎莉沒有立刻睡着，反而略帶茫然地問：“按照修行者法律，如果修行者支配普通人作惡，那麼修行者全責……可是，這隻給一個小道具，通過語言威脅，暗示，誘導那些人去作惡，這算什麼呢？”
蘇曉說道：“這肯定不能算是支配。至少從我的觀察來看，他們沒有受到心靈層面的暗示和支配，最多是，他們背後的勢力在誘導那些人走上犯罪之路，他們通過隱含的競爭，模糊不定的‘淘汰’二字脅迫着那些人，逼迫他們陷入黑暗森林般的鬥爭當中。”
“畢竟，每個人都會想，如果我不拿積分，不突破等級，別人突破了，把我淘汰了會怎麼辦？而測試員之間由於缺乏溝通渠道，無法聯合在一起不刷積分，到最後，只能逼迫測試員一次次突破底線，放棄人性。”
羅莎莉說：“被淘汰的那些人，
最後的結果是什麼？”
蘇曉道：“據我觀察，是收回能力，外加刪除相關記憶。永恆帝國還是不敢明目張膽地殺人。”
羅莎莉道：“那他們豈不是迫於無奈？”
“是啊。”蘇曉嘆息：“我不知道緊急事態部會怎麼定義這件事，那些人犯了命案是事實，但要說他們受到脅迫，毫無辦法，那倒也不對。”
“現代的法律基本上是基於‘人是有自由意志’這個最原始的假設進行的，基本上，如果否認這個假設，法律也就沒有意義，因爲如果你認爲人是一個受到環境和自身經驗影響的‘機器’，那麼他不管做任何事都稱不上犯罪了，只是根據周圍環境和自身經驗進行了一次‘計算’而已。”
“即使針對支配類異能，認爲被支配的人的罪責屬於支配者，但這種不算支配的情況下，要如何判定呢？”
“如果認爲他們無罪，那麼，那些處在惡劣的，也會誘導犯罪的環境中的人，他們做出了罪責，又該如何判定呢？”
羅莎莉說：“就要看之後怎麼定性了。”
蘇曉揉了揉女孩的頭髮：“這就不是我們想的事了，睡吧。”
“有些睡不着。”
羅莎莉坐了起來，轉向了蘇曉，問道：“蘇曉，你覺得人有自由意志嗎？”
蘇曉沉默了一瞬，也坐了起來，和只穿着睡裙的女孩坐在牀邊，他說：“或許有。”
“或許？”羅莎莉說：“你指的是考慮心靈類異能時，就不一定有自由意志嗎？”
“不。”蘇曉搖了搖頭：“即使不用心靈類異能，我也可以操縱他人的想法和行動。”
羅莎莉不信，問道：“這怎麼可能？”
“我給你演示一下吧。”蘇曉說。
“好。”
羅莎莉突然很好奇，期待地看着蘇曉。
蘇曉說道：“想象這樣一個場景，你現在穿着灰綠色蓑衣，戴着竹葉棕絲編織成的斗笠，漫步走過翠綠的竹林，遠處傳來了悠揚的樂器聲……”
蘇曉雙手放在脣邊，做出吹奏笛子的動作。
“你跟隨着悠揚的聲音前進，你看到順流而下的河水中，一個風度翩翩的青衣少年正在表演……”
蘇曉悄然放下了手，問道：“當你聽到我這段描述時，內心浮現出的場景裡，青衣少年吹奏的是什麼樂器？不用告訴我，內心有答案就行。”
羅莎莉點點頭：“內心有答案了，然後呢？”
蘇曉笑道：“是綠色的竹笛，對不對？”
羅莎莉眼睛瞪大：“你怎麼知道，窺視了我的想法？”
蘇曉搖頭：“沒有。”
“這是心理學上一個叫‘曝光效應’的技巧，你以爲想象到笛子是你自己腦海的想法，實際上不是，而是我用了各種語言，動作，來誘導你的潛意識產生這樣的想法。”
“在講這段話時，我做出了吹奏笛子的動作，然後各種環境描述裡，也突出了青色，綠色，竹子這些要素，引誘你的潛意識往這方面想。”
羅莎莉顯然有些動搖，她說道：“這樣啊……”
蘇曉笑道：“往好處想，這並不能證明人沒有自由意志，只能證明人類會受到外界環境影響和操控。”
羅莎莉說：“嗯……那人類有沒有那種，可以不被外界環境操縱影響的東西，比如所謂的本心，本性之類的？”
蘇曉看了眼羅莎莉，有點奇怪她爲什麼提這個問題。
他說道：“或許有吧，但如果外界對他的干涉太大，比如使用心靈手術塑造心靈，他仍然可能失去本心和原則。”
蘇曉說這句話時，倒是想到了心靈學者的超凡化儀式：
於“黑暗侵染儀式”那被無數黑暗和記憶沖刷心靈的狀態下， 找出心靈中“永恆不變之物”，完成超凡化。
到現在爲止，蘇曉仍然不知道那“永恆不變之物”到底指得是什麼，他猜測每個人可能都不一樣，所以也沒詢問竺五行。
羅莎莉聽到了蘇曉的回答，好想有些不滿意，她沉悶地說：“那，我們的感情，甚至是愛戀，都有可能出自他人的操弄？”
蘇曉笑道：“怎麼突然問這個了？只能說，不排除這種可能性。”
羅莎莉更加沉悶了，她突然想起了幾個月前陳紫微對她開得一個玩笑，當時陳紫微說，她可以暗中給蘇曉加一點暗示，讓蘇曉愛上她，他自己絕不會察覺到任何痕跡。
因爲知道陳紫微真的這麼做的可能很小，羅莎莉很快把這拋在了腦後，可今天參與的任務又讓她回憶起了那段話。
努力搖了搖頭，羅莎莉把不好的念頭拋掉，對蘇曉說：“我有些困了，一起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