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啊,不管你受到了蠱惑,或者是屈從於自身的慾望,你的道路,都已經走到了盡頭。”
金光之中,露出一名蒼老的牧師的身影,他微微垂着頭,輕輕咳嗽,似乎剛剛的敕令,已經耗盡了他全部的體力,但是那低微下去的語聲,卻仍舊清晰地穿過嘈雜的渣場,落進每一個人的耳中,震顫着他們的心絃,讓他們情不自禁的想要低頭膜拜:“放下你的惡意,向吾主懺悔吧,你的靈魂,還能夠得到最終的救贖。”
然而,那對於兩席黑袍之中的人,沒有作用。
“就這樣?”
兩個人之中,年輕的一個開口道——甚至沒有在老牧師身上停留,只是徑直伸手,輕輕在空中一點。
空間中所有的聲音在這一瞬盡皆消退。
所有人不約而同地擡頭,在他們目光所及的空間中,一道漣漪慢慢散開。魔網震顫着在人們的視線中露出模糊而比繁複的奧秘,隨即,一道光門就這樣憑空展開——足有超過二十呎高,百多呎寬闊的平面,幾乎佔將神殿的一分爲二!
那一幕奇景是如此的美麗,光門徐徐展開,露出其中一片美麗的花園的景象,溫暖的陽光在這午夜之中照耀,而陽光下一望無際的柔軟草地上,有着成百上千的人類,他們幕天席地地躺在草坪上,輕聲談笑,旁若無人,其中不少則跪在地上,虔誠地祈禱。
在周遭每一個人的眼中,那景象似乎都是正對着他們,不過能夠理解它所代表的意義的存在,卻並不很多。
雖然混亂中不可能照鏡,但比特高知道此時自己的臉色一定是白的透明。
因爲他就是明白那景色意義的少數幾人之一——那裡是被列爲禁區的,莫寧大神殿內的一個半位面,除了幾個相關人物,沒有人可以得到進入的密匙。更別說是穿過那扇修築在晨曦神像下面的隱秘傳送門了!
但連接在那裡的空間通道,不是號稱囝安全的嗎?那扇特殊的傳送門,不是隻有身份特殊的人才能打開嗎?那扇傳送門,不是隻有十二尺的方圓嗎?不是號稱大陸最爲安全的密室之一嗎?
可現在這是怎麼回事?那個邪惡的敵人,竟然就這樣在揮手之間,從另外一個地方拉開了那個半位面的通道?
這合理嗎?位面和空間的規則,難道是不存在的嗎?
就在這個時候。那個人已經再一次點了點手指。
一股煙霧從他的指尖噴出!一瞬間已經落入了傳送門!
那煙霧越過空間,隨即迅速膨脹。向前瀰漫,翻卷的濃厚灰綠色一剎那間,已經將所有的一切,都包裹在那濃綠的煙霧中……而煙霧裡絲絲縷縷細微的線條,則爲之增色不少。極爲濃濃的霧氣彷彿一種該活物一般向着周遭伸展,然後張開龐然大口,抽動着,吞噬着他們的生命……被這武器一卷,所有人都痛苦滴用雙手拼命地扼住自己的喉嚨,蹣跚向前。時時發出死心裂肺的慘叫。
不!
比特高也不由低吼!
他能夠看見,那些人並沒有死去,雖然他們口吐白沫,身體抽搐,可是卻仍舊帶着生命的體徵。只是作爲一名牧師,比特高也可以感覺到他們身體生命力的流逝——不過片刻之間,這些人的身體已經彷彿老了十幾歲一樣!
不……
晨曦的牧師不由感覺身體一陣乏力。
他知道這些人存在的意義——作爲承載降臨的天界生物靈魂的容器。
爲了這個目的,他們不僅僅只是被簡單的圈養起來,而且還要經過很多特別的儀式鞏固他們的信仰,鍛鍊他們的體魄,使之可以承受天界生物降臨帶來的力量,而這些對於正能量格外親和的人即使是在整個大陸上一年也誕生不了幾百人,每一具身體都可以說無比珍貴的。
但現在,他們已經完了。
那個可惡的敵人雖然那沒有殺死他們,但做出的事情卻也和殺了他們沒有任何區別——他用那種毒物給這些人的身體造成了巨大的傷害,卻又用那混雜在綠霧中的微弱的正能量將他們的傷口凝結了,這樣一來就對於他們體能造成了永久的不可修復的損傷,雖然活下去是不成問題,可是想要容納天界生物那已經是完全不可能的了!
“住手!”
殘餘的牧師齊聲大喝,將一道道的神能向前發出。
解除法術,驅逐法術,治療,甚至是造風……各種各樣能夠應對那毒霧的手段,齊齊向着傳送門中涌入!務要阻止那場破壞,然而,這浩然的能量,在那鏡面一般的傳送門上一閃,便就此消失無蹤!唯有眼前那一道空間的罅隙中,黃綠色的濃霧仍舊在不斷的擴展,將那些四散奔逃的適格者們,一個個的吞入其中!
那一片翻滾的雲霧似緩實疾,不過是呼吸之間,原本天堂般的美景,就只剩下了一片晦暗的殘跡,草木枯萎,地面灰化,那些英俊而美麗男女則倒在地面,顫抖着,垂死般的掙扎。
“打開傳送門,讓他們出來!”
神殿的大堂中,作爲領導者的老主祭發出一個低沉的命令,他的身周光暈流轉,如暴雨一般直擊而下,可是那一片寬闊的空間門扉,卻是一面橫亙了大殿的盾牌,所有的光線,都在那幻化的場景前被吸收!消散的無影無蹤!
不是消散,而是被扭曲的空間送到了另外的地方……每一個目睹這一切的牧師的心頭都升起了一種明悟,但明瞭這些,卻並不能夠幫助他們克服眼前的難題。
那些寶貴的適格者們仍舊接二連三地在濃密的毒雲中倒下,而他們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這一切的發生,別說是打到那個可惡的敵人,那一片空間的罅隙遮蔽之下,他們甚至連對手的樣子,也已經無法查知!
但境況,仍舊在一點點的,向着更壞的防線個發展!“空間門……無法啓動!被破壞了!”那座巨大的神像底座附近,一個氣喘吁吁的生意你。惶急的開口喊着,讓所有晨曦信徒的心,又向下大大的沉降了一截!
“唉……”
主祭發出了一個沉重的嘆息。
這嘆息之中,他身周的金色光暈不斷地黯淡下去,最終閃爍着熄滅,露出其後老邁僂佝的身軀,“你們。退下去吧,”他開口道。同時將雙手合攏,也微微闔起眼睛:“偉大的晨曦,您是昔在、今在、永在的神祇,您的光輝普照世間,我們讚美您,我們侍奉您,我們歸屬您,藉助您的榮光,清掃這個世界的罪惡……”
隨着祈禱,他合攏的雙手緩緩分開。一抹金紅的晨曦就在他的掌心中升騰,光芒如水,流動成爲細長的形狀,而探手握住它的時候,老人將之雙手高高舉起。僂佝的身體崩了起來,像是一張蓄勢待發的弓!
所有的牧師們依言後退,發出了低低的讚歎,他們知道,老人手中的光芒,正是晨曦之主賜予他最爲傑出的信徒的恩賜,那是晨曦之主的偉大的神力!藉助它,即使是凡俗也擁有與最強大的邪惡一戰的可能,正是他們所能夠依仗的最後的力量!
然而……光芒驟然暗淡了。
短暫到眨眼都無法衡量的剎那,那金紅的光暈驟然熄滅!
所有的晨曦信徒,都不由得呼吸一滯,彷彿連心跳都爲之停頓!因爲就在他們的衆目睽睽之下,一隻手不知何時已經伸到了老者的手中,修長的五指合攏,便將那一縷金紅的晨曦神力,牢牢的握在了手中!
誰也沒有看到,那一襲黑袍究竟是如何來到了他們的眼前的,他們只能看着光芒暗淡的剎那,那隻手掌拂過了老人的額頭——很輕盈的,彷彿不過是替這位老人抹去沾染的灰塵一樣,然後停留在那兒。
然而,老人的動作,就這樣停滯了……他保持着那個舉手的姿態,雙眼盯着近在咫尺的那個人,那隻按在他額頭上的手。
看着那個生命消逝的老人眼中,空洞的不甘,愛德華微微一嘆——蘭森德爾賜予的一縷神力,那是遠超那些煩人的力量,如果能夠利用那些聖武士們纏住對手,等待機會,也未必就不能傷害到他愛德華,
幸好,在這方圓百里之內,晨曦之主的高等祭司,也僅剩了這一位而已。否則,即使是他,面對數名擁有着神恩的施法者,也不見得能夠一舉突破。
老人倒下之後三個呼吸,第一個小小的驚叫,才重新打破了神殿之中的靜謐。也喚醒了所有的晨曦的信徒。
一片沉寂。
每一個人,都只是望着那個凝立的,黑袍之中的人影,甚至忘了做出什麼動作。
大陸之上的和平已經維持了近千年,對於大多數人而言,警惕性這東西,早就已經被時間磨滅,更何況即使是戰爭年代,爭鬥似乎也與晨曦神殿無緣——畢竟,那裡是晨曦神殿,只有聖武士們追緝邪惡之輩,邪惡之輩就算如何瘋狂又怎麼可能會處心積慮地有人去攻擊那裡?就算是衆位高階牧師們都不在,那裡的兵力也不是普通的邪惡之輩可以靠近的,僅僅只是依靠幾百年的積累下來,神祇眷顧的力量,就已經足夠成爲防護邪惡之輩,最好的武器!
更何況,大陸上的晨曦神殿也並非一座,信徒更是以百萬計,貿然攻擊一座神殿,帶來的只會是瘋狂的反撲,以及一位至高的神祇的關注!斤斤計較的邪惡之輩,又怎麼可能會做出這樣無腦的舉動?就只爲了一時意氣?
除非做出這一切的,是個真真正正的瘋子,可如果是真的瘋子,卻又怎麼會有闖到這神殿附近的機會?
但眼前的這個人,無疑辦到了。
心靈術士擡起視線,掃過周遭那呆若木雞的人們,眼神一片平靜。
傲慢。
他在心中如此評價道——正是由於這種和平之中孕育的傲慢,才讓這些晨曦的信徒們,面臨這樣的處境,疏於防禦,疏於排查,甚至連他們之中的幾人已經被輕易控制,暗中阻礙了他們聚集的速度這種事情。也沒有立刻察覺。
而這樣的機會,他愛德華又怎麼可能會放過?
既然諸如某位深淵大君的分身這樣的存在胡亂鬧騰,都不可能引動諸神化身下界,那麼他自然是不會客氣的放縱這些神僕們悠哉的,不掀了對方這個主要的出兵據點,難道還要任由他們慢悠悠的增加兵力來四處圍堵自己麼?
異空間之中,濃綠的雲霧。已經擴展到了極限,而那些四散奔逃的人們。幾乎都已經倒在了灰黑的地面上,於是愛德華滿意的點了點頭,隨手一揮,便將那寬闊的空間罅隙,整個關閉了!
他轉過身,不再理會那些已經喪失了鬥志的晨曦信徒,但卻沒有就此離去。
而是擡起了頭。
目光裡,是莫寧神殿中央,那座高大的晨曦神像。
在常人看來,這神像似乎沒有什麼變化。但愛德華卻就那樣看着他,不言不動。
因爲他發現,無論自己如何努力,都不可能看清這座神像,望過去就是模模糊糊的一片。一點細節都無法看得清楚。但當望向別處時,眼角的餘光卻會發現神殿之中,的確立着威嚴而神聖的一尊神像。
“凡俗!”
悶雷一般,響徹在自己的心中!
天地之間,高懸着一雙冰冷的眼睛,那是一雙高高在上,不屬塵俗的雙眼。
心靈術士大驚失色!那一瞬間,一股沛然莫名的力量就沿着目光回傳!
周遭的一切,都已經淡薄,愛德華彷彿置身於一片空寂中,身周金色的光暈瀰漫,渲染出一片金色的草原,無窮無盡!視野中,一輪旭日正在冉冉升起,將金紅的光輝鋪散在地面,也照射在他的身上!溫暖在身體上傳遍,但卻又感受到寒冷,一種無法形容的寒冷,讓他的身體逐漸麻木!麻木的感覺迅速蔓延……他情不自禁的想伸展開自己,迎接那金色的光輝,浸透自己,來獲得更多的溫暖!他的身體開始顫抖,幾乎無法支持自己地向前撲倒,只想匍匐於地,表達自己的謙恭和臣服!
那是靈魂的顫抖。
不必懷疑,愛德華知道自己正在直面晨曦之神,蘭森德爾的力量,即使他的精神力量已經越過了真理之門,早已不是凡俗能夠相比的強大,但在這浩然若海的精神面前也彷彿只是一葉扁舟,他的臉色瞬間已經蒼白得透明,幾乎是拼盡了全力才勉強沒有被那潮水一般的精神衝擊給吞噬了!
這大廳之中,充斥着天地之間的威嚴!只屬於神的威嚴!
卡特澤耶克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嚎叫,尖銳的厲聲如刀劍一般向外劃開,但他包裹在黑袍之中的各身體卻在猛烈的顫抖,碰碰的爆裂聲中,他的身體經燃燒成了一團金紅的光澤!
而整個大殿之中,所有的晨曦信徒已經放下自己的武器,伏倒於地,齊聲頌唱着對於晨曦的讚頌之詞……
他們已經無需要做些什麼,當晨曦之神已經降下他的意志,需要他們這些凡俗做的,便只有臣服!
突然!
神力翻涌,在心靈術士的身體周遭捲起一層銀光,愛德華搖了搖,終於站定,吐出一個低微的咒罵,然後才感受到嘴裡苦澀腥鹹的血液的氣味。他呸地一聲吐出嘴裡的半口血水,嘴角抽動着,勉強壓住心中的驚駭。
僅僅只是與那神像的雙眼對視,他的精神就已經受了傷!
主神,就是主神啊。
人類不由嘆息了一聲,然後才慢慢擡起頭,第二次對上那神像的目光。
一道無形的衝擊波以無法形容的高速掠遍了整座大殿。
愛德華的身周,神能的護盾噼啪作響,無形的能量在空氣中勾畫出一圈圈環狀的護盾,而他面前的地面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風化破裂,沙塵飛揚之間,被侵蝕出一道巨大的人字形裂口!
心靈術士悶哼了一聲,整個身體便隨即向後飛退!剎那間,便已經從神殿的大堂中飛了出去!
這本是不擭其鋒的辦法,可身體不過剛剛飛出,那神像忽然向前一步!
雕刻成爲一體的長袍這個時候竟然似乎完全擺弄成了活物,步伐邁動,
噗地一聲悶響,那厚達上五六尺、堅硬的白色玄武岩砌成的外牆竟然被他生生地弄出一個大洞!沙石在神力的護罩面前簡直比細紗還要鬆軟,無聲無息的就被透了過去!
但是,一個朗朗的笑聲響起,那噗地悶響聲,卻隨即再次響起,銀色的護罩連同其中的心靈術士,竟然不知爲何又一次撞破了外牆,如騰雲駕霧般回到了神殿之中!
這強大,確實不愧於主神的名稱。
愛德華甚至連反抗的餘地也沒有,就被當作球一樣拋來拋去!
不過,心靈術士的臉上的驚惶,竟然逐漸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