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塊晶石探出自己的腳爪之前,愛德華的心念扭轉,一個異能已經無聲無息地,環繞在他的身周。
“咦咦,這一次又是多久,我說愛德華,你這個傢伙實在是太混蛋了,如果對於本晶體有意見,你可以選擇解約,我還不願意跟你這種廢物攪和在一起呢,你以爲空間袋裡面的時間是停滯流動的嗎?如果本晶體不是個偉大的特殊的存在,早就已經發瘋了,還有,這麼長的時間了你的精神力還沒有……”
“閉嘴!”心靈術士不耐煩地打斷這個話嘮的傢伙,瞳孔微縮,已經將周遭細微的光澤,盡數收在眼中:“唔,去給我偵察一下,那邊的法師們正在忙活什麼,小心一點,快去快回。”他命令道。然後放開那塊黑色的石頭。
但當那個小東西不情不願地邁開八條星質腿的時候,愛德華的眼中,已經閃爍出一片銀色的痕跡,無數細微如同蛛絲一般的星質從異界空間裡噴涌出來,在周遭拉出一片片細密纖薄的網簾。
“你在做什麼?”站立在顯能者身邊的精靈首當其衝,被那黏滑的星質兜了一頭一臉,滑膩膩的感覺讓她不由尖叫,但下一刻,那個人類在她心中的低語,就讓她愣了一愣。
“把所有人集中起來,不管發生了什麼,自保就好,都別參與其中。”
“你又想要……嗯?”精靈皺起好看的眉頭,那個人類臉上忽然嚴肅起來的表情,讓她不由自主的眨了一下眼睛,但這種畏縮卻又讓人有些不快,
一個人伸手扯了扯她的長袍。回頭時,她就注意到那個不算同伴的同伴正在拼命的向她眨眼睛。
“萊雅小姐,請先聽從命令吧。”扯着同伴的袖口將她拉出一段距離,法米尼低聲提醒。“是那個笑容啊,你看見了嗎?那個笑?”
“什麼笑?”
萊亞愣了愣。然後才注意到那個人類嘴角的笑容……他靜立着,目光深邃,而那種稍微扭曲着的笑容,似乎讓本就沒有什麼特點的面孔變得頗爲討厭,也勾起了精靈心中的一線好奇——但對於這個人的瞭解實在是微不足道,所以她一時間根本想不起來那笑容意味着什麼。會讓同是高階德魯伊的法米尼如此避忌。
“那個就是,嗯,一時間我也說不清楚。”張了張嘴,德魯伊忽然發覺這很難解釋:“總之,城主大人一旦露出那種表情,就是他要做出一些……嗯。比較可怕的事情的時候,這種笑容只有常在他身邊的人才能看到,我之前也稍微見過一兩次,後來,還是聽城裡的那些傭兵們說的。”
“什麼可怕的事情?”女精靈問道,但心中終於隱約的想到了一點東西……
“不知道,”法米尼搖搖頭:“反正。不是什麼好事,或者是殺人,或者是搶劫……之前他把幾百個人釘在木架子上的時候,就是這麼笑的,我聽說……而且那一次笑的特別高興呢……”
“嘶……”萊亞不由輕輕地吸了一口冷氣。
並不是因爲那段話,而是周遭的的空氣,似乎忽然陷入了一片奇妙的陰冷。
似乎那閃爍着點點螢火的黑暗之中,一股股冰涼的氣息正在扭動着,從腳下的長橋面上和空氣中爬上所有人的手腳。儘管法師們的襯衫上,經常附着着可以讓衣物變得溫暖乾燥的魔法伎倆。但是那股冰冷的寒意還是很快就侵襲了他們,那溫度降低得如此快速,第一個呼吸之間,所有人都留意到自己呵出的氣,在空氣中結成的一股股白霜。
什麼問題會引發這樣的變動?
法師們驚愕地停下腳步。反射性地吟誦着咒文,試圖查明這變化的原因,但下一刻,那原因似乎已經顯現出來了。
“你們這些螻蟻,竟然膽敢闖進我的城市,偷竊我的寶藏?”
一個聲音,在周圍的所有人的心靈之中反覆迴盪,不但藐視了物理的法則,也不似是人所能發出的語聲——那既非冰冷、也不是激烈,沒有任何人類能夠理解了的情感波動,聽起來就似是一個完全沒有生命的物體發出來的一樣。
“糟糕……快,環法儀式,是這座城裡的東西,可能是亡靈!”一個法師的目光中閃爍出一絲迷茫,但很快地,他的身體一震,大聲地喊出了一個毫無根據,但卻又似乎理所當然的答案。
喊聲形成了一個答案,但又像是擰開了一個開關,在所有人的心頭澆上了一桶混合了水的冰。
作爲法師,這裡的每一個人對於亡靈都不陌生,甚至在學院的庇護之下他們都可以實際地接觸那個世界,那些禁忌,對於亡靈如果說有一個羣體能夠稱得起經驗豐富的專家,那麼這個集體就一定是由法師組成。
而正是這種知識上的專精,讓他們在這一刻心頭揣揣——亡靈並不神秘,不過是負能量支持的屍體殘骸,區別只是在那能量的多少,比方說,一般的荒野,可能會有零散的骷髏遊蕩,而一些荒廢的墳地則可能出現食屍鬼這樣的高級種……
可若是一個古代魔法王國的浮空城遺蹟裡出現的,會是什麼種類的亡靈?
總之,決不會小。
手指捻動之間,操控聲音的異能宣告結束,愛德華的目光掃過那些驚惶的面孔,輕輕後退,扯上兜帽,讓那深邃的陰影在面孔上留下一道冷漠而陰狠的痕跡。目光在那一張張凝聚着驚恐的面容慢慢掠過,最終,停留在一個身上。
序幕已經完成,剩下的,就是即將登場的主角。
而他,來了……
那可憐的既定犧牲品剛剛在自己的身周套上一個觸發的法術,正在緊張地四顧,但很不走運地,他並沒有看見那塊慢慢爬過來的。小小的石頭……於是,在他面前,一層黑色的光幕開始蔓延,空間扭曲起來,一團包裹在黑色煙霧中的影子劃破空間出現了。
下一瞬,這祭品猛地發出了一個哀號……他舉起手,一粒小小的火光,從指間彈出,向着那個黑影衝去!
但僅僅是一瞬,慘烈的呼號就被掐斷了……一抹磅礴的力量衝進他的身體。讓他的每血肉,骨頭,乃至每一寸皮膚都蒙上了一層石灰的顏色,然後,那些活體的器官,就像是一層冷凝了的油脂一樣慢慢在皮膚下面流動。傾瀉,收束,最後,那個活人已經只剩下了一架骷髏,和包裹在其上,乾癟蒼白的皮膚。
這過程彷彿無限漫長。但實際上又非常短暫……只不過是一個呼吸之間而已。
“你……”
距離他最近的一個法師反射性地舉起手中的法杖,但卻仍舊猶豫了一下——那個靜立着的傢伙乾癟的模樣和仍舊靜立的姿態讓他一瞬間難以判斷對方究竟是已經死亡還是一息尚存。但隨之而來的,幾乎濃烈到實質化的負能量感覺,就讓他魂飛魄散。
“巫妖!”
“很有趣,人類們,雖然不知原因,不過,你們是想要向我挑戰麼?……”靜立的屍體開口道。
他伸出一隻手,蒼白的指尖在空氣中畫出一個細微的魔符,一圈無形的波浪在四個人的身邊緩緩盪漾開去。
啪!
很短促的聲音,就像是一塊。幾塊石頭落在了地面,可是就是這個聲音裡,空間中已經開出了一朵花……炸開的鮮血和肉塊均勻地四散飛濺,在空間裡組合成爲血腥的植物,然後幾道粘稠和花花綠綠的血肉碎片。緩緩地從距離最近的幾個法師的長袍上慢慢滑下去,拖出一道長長的痕跡……
傾聽着那一片驚叫,幾百尺外,石刻的陰影中靜立着的那個人影無聲地輕笑。
自己的時間掌握的不錯,控制溫度,聲音和光線,三個最爲初級的異能,卻產生了最好的效果。錯誤已經鑄成,接下來,就是一點點的推動,讓這混亂擴大,一直擴大到,可以讓他渾水摸魚的程度。
第一步是最爲艱難的。
其實作爲實行者,愛德華心中也並沒有什麼把握,能夠讓這一幕如此快的呈現……畢竟卡特澤耶克可不是他養活的寵物,想要召喚就召喚得出來,而靈晶僕與那個靈吸怪巫妖的聯繫也並不緊密,更別說是必然的因果關係了。卡特澤耶克很可能忽略了這個信息,很可能得到了信息後只是用一個靈能監測一下而不是大駕光臨——
但這卻並不妨礙心靈術士想要賭一賭。
賭的是卡特澤耶克絕對無法放棄他的存在,賭的是那個老巫妖上一次被強制送返之後難免存在的一些恙怒,另外,還有那個老傢伙對於王權的那份執着,以及旺盛的好奇心,這些種種湊在一起,就足以讓靈吸怪巫妖在發現這個聯繫之後本能地直接選擇到來。
然後,爲了增加成功率,心靈術士還用上了一個小小的花招。
那是一個六級的異能,名爲遙視陷阱,顧名思義就是專門對付那些喜歡遠距離偷窺的傢伙的,它的作用,是會在顯能者在察覺到那些從遠處施展的探知,同時給那些偷窺的傢伙們一個可怕的意外——貨真價實的天打雷劈足夠把一頭豬烤熟,當然了,對於一般的敵人而言,這個傷害會是一個深刻的教訓,足夠讓他的觀測立刻失敗,但是用在卡特澤耶克身上,頂多能夠給他造成一點點的小麻煩。
但不管怎樣,作爲顯能者,愛德華都將意識到對方的探知意圖,而且,在一個如巫妖這樣的顯能者來看,這也是一種適當的挑釁,畢竟他知道,愛德華也清楚,拿出靈晶僕,就等於打開了和他聯繫的管道。
而現在看起來,很僥倖地,愛德華今天的運氣很好。
一切都在順理成章地發動。
巫妖這個詞彙,是一個無需要任何修飾的,令人恐懼的定義——在這個世界過去的幾十上百個世紀之前,它們就已經是絕對邪惡的化身了,他們會嘗試佔領一個國家,會掠奪無數的財富。會殺死成千上萬的無辜,也會吃掉那些不聽話的小孩子們的耳朵鼻子或者屁股……無數人用無數個虛假構造出了一個真實,真實的恐懼,所以每一個人在看見這種會說話的骷髏的時候第一個反應除了驚惶就是驚惶,即使是法師們也同樣無法免俗。
而對於愛德華而言。所謂的恐懼,就是腎上腺素的分泌,激素的刺激之下,人類的感覺會變得敏銳,反應會變得快捷,身體可以迸發出更多的力量……但是大腦的理智思考也會被摒棄。變得更加容易犯錯誤。
而這種緊張的前提下,一點點的錯誤,就已經足夠致命了。
十幾個火球,在第一時間被塑造,向着那個腐敗的人形飛去,可惜。這些倉促出手的法師們,根本不知道用火焰挑戰一個靈能者,是一件如此極端的,愚蠢的事情。
“對於不請自來的客人,我雖然並不會趕他們離開,但至少也希望他們能夠保持安靜……”
明黃色以及暗紅色的火苗不斷的翻滾着、膨脹着,最終形成一團……一道屏障憑空出現在他們與火球之間。讓那些熾熱的能量憑空炸裂開來,火舌似乎沿着無形的牆壁四濺飛揚,在空氣里拉出刺鼻的硫磺氣味!
無數璀璨的彩色,一瞬迸發!
那是防護魔法正在耗盡他們最後的能量,躍動着,熄滅着,崩毀的魔法護罩下,一道道火焰穿越法師們的身體。它們彷彿利刃,扯碎了最後的魔法防禦,然後就是內部柔軟的人體。火焰從他們的五官迸射而出,噴涌的紅光一瞬間便將他們變成了沉鬱的焦黑……脆化的身體在火光中粉碎,只有地面上地一灘模糊的焦痕能夠證明他們曾經地存在。
那黑色的煙霧翻滾着,發出滋滋的噪音……那是一種令人瘋狂的低沉,強大的壓迫感如海嘯一般撲面而來。
這可怕力量完全震住了在場的每一個人。所有人都不自覺地停了下來。殘存的十幾個低階法師們甚至忘記了繼續他們施法的動作,只是呆呆地望着那個正緩緩轉回身的身影,完全無法預料下一刻會發生什麼。
“一場盛大的宴席。但我已經不曾出現在這樣的場合裡很久了。”
卡特澤耶克的化身頭上,空洞乾枯的眼眶裡,一點銀紅的光火閃爍生光,一個個符文正在從他的身周剝離,能量的七色光澤包裹着他,微微拂動他的髮梢袍腳,也讓他發出了一個得意的冷笑。他用冷冽的目光掃視着周圍的每一個人,最終將視線停留在遠處的愛德華身上。
“我或者該說,承蒙款待,那麼,作爲款待的回禮,可能要早一點獻上了,所以,你想要什麼呢?”
轟隆隆!
在這個同時舉起了手,一陣尖銳的音律組成的透明波紋從她手中劃了出去,劃過百多呎的距離,擊中那落下的巨石。在空中將它解體成爲一大片參雜着沙礫的石片,轟隆隆地在彷彿一場隕石雨一樣砸落,在地面上捲起了一大片滾滾的煙塵!
“有點本領,觸發術也準備的很合適。”巫妖冷哼了一聲:“不過,這樣的試探,還是不要隨便使用的好,太拙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