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關於姥爺

說起我的姥爺,遙遠的好似乎從來沒有相見過一樣。我想了一下,只記得姥爺親和的笑容,還有那一副幹練的身板。在不知不覺之間,他老人家已經長眠於地下兩年了,在他去世的時候,我由於工作原因未能見上最後一面,因此,我不太清楚姥爺在離世時的面容,所有的記憶都定格在他與我棋場對弈的那些情景當中。

前不久在老家無意之中看到了表弟寫的一篇作文,作文題目是《我的姥爺》。我看了之後勾起了對姥爺的很多思念與懷念,於是偷偷將表弟的那篇作文拍在了手機中,趁着這空閒時刻,把它摘抄下來,以供再次懷念我與表弟共同的姥爺,還有我們每一個人的姥爺。

原文如下:

我的姥爺,一位木匠師傅,一個普普通通的村民,已經去世四年,但他的身上卻有很多發光點,讓我難以忘卻。

也許他沒有那麼炯炯有神的眼睛,也許他沒有那高大健壯的身材,但是他有充滿智慧的頭腦,他有一雙能幹靈巧的手。他身材矮胖,有點駝背,遠望去,他那蹣跚的步伐,正合他那副身材,毫不誇張的說,他是一個名副其實的話匣子,這就是爲什麼客人一來,他就是個說話。他十分熱情好客,同客人坐在炕上,在人羣中擺個大大的炕桌,上面擺上菜、飯、茶,然後就大聲談笑。他幾乎無話不談。現在想起來他是個好客的矮胖木匠。

一次我去了鄉下,梨子正好成熟,那天炎炎夏日,園子裡綠樹成蔭,夏天可熱的厲害,地被曬的滾燙,這種天氣不適合活動吸一下清新的空氣,還有那些被風吹的蕭蕭的竹葉(我們院門口有很多)姥爺去園裡,我看着他那蹣跚的步履,他笑着問我:“吃梨嗎?這梨甜的很!”他的鬍子向上一翹,看起來很有趣。“我摘幾顆。”當時我看到那梨皮是綠的,心想這梨一定很酸,但咬了一口,我才發現,那梨是甜的。它將鄉下的甜美匯到了一起,凝聚了勞動者的汗水,那棵枝繁葉茂的梨樹,是那辛苦一生的寫照。

讓我記憶猶新的,是他教我下象棋,我和他對坐在炕上,炕桌上放了一個象棋盤,他教了我走法,我就試着與他下了一盤,我贏了,我十分高興,他是故意輸給我的,他摸着我的頭,笑着說:“你一定可以下好象棋的。”對於一個初學者來說,那是莫大的鼓勵,一直以來,他支持着我。我興致勃勃的提出要再來一盤,他同意了,但這次,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贏了我,而我卻輸得面紅耳赤,無地自容,這時他說:“輸贏是常有的,在以後的人生路上,還有很多的失敗與挫折,勝利,是結果。”這是一句十分普通的話,但我知道象棋有紅黑兩棋,人生有勝敗兩面。

如今,他已經與世長辭了,客廳裡的那竹製大椅,十分粗糙,是一片一片未加裝飾的竹子製成的,但它永遠立在那裡,如同一個紀念品,記錄着當年我的姥爺。

表弟的作文結束了,在摘抄的時候,又勾起了點點滴滴的回憶,眼眶裡不時閃着淚花。表弟的這篇作文以一個八年級學生的幼小心靈講述了他對姥爺的懷念。看了這篇作文後,我大吃一驚。平時看起來表弟默默無語,總是沉浸在自己的科幻世界裡,有時候甚至總是在拋錨狀態。沒想到他的內心竟然如此豐富,感情如此真摯!!!

我對錶弟說:“能不能把你的這篇作文收錄在我的文集裡?”

他先是思考了一下,然後笑着說:“我的那寫的太爛了!還是算了吧!”

看,多麼謙遜的一個小精靈。

在表弟的記憶裡,姥爺是深刻的。同樣,我對姥爺的懷念,永遠不會停歇。

在前面的文章中,我講述過姥爺多災多難的一生,他用頑強的意志走完了他的一生。一生之中,他用自己的鬥志跟生活抗爭,到了晚年,又在跟病魔抗爭。沒有享過一天的清福,這是姥爺最大的遺憾。如果姥爺在天有靈,他會非常高興,因爲如今的生活早已沒有那麼艱難。

那時候每次踏進姥爺家的木門,姥爺總是開心的笑着對我說:這灣裡親戚又來了麼!說完,姥爺在他的火盆堆裡給我放一個曲曲罐,他笑着摸一下我的頭,對我說:來,咱們喝茶!

我們爺孫幾個圍着煙霧繚繞的火盆,享受着時光帶給我們的愜意。我們一邊喝着茶,姥爺一邊關心的詢問着我家的點點滴滴。姥爺是個非常善良的人,接觸起來非常舒服,他總是以笑容面對一切。我很少見他對別人發火,也很少見姥爺打斷別人說話。

後來,天殺的病魔纏上了姥爺,姥爺的笑容儘管還在,但是遠沒有之前的那麼從容。看得出來,姥爺是盡力在笑。白天他在笑,晚上,卻在不斷嘆氣。也許在夜晚,他的苦楚纔不會打擾到家人吧!

姥爺要是還在,我很希望再坐在姥爺的身邊,跟姥爺講講我的煩惱,再給姥爺買些他喜歡吃的東西,再擺上一盤棋,我們再爽朗的笑一次,哪怕就只有這樣的一次機會也好。

在姥爺去世後的第二年,我回到了家,帶着沉痛的心情來到了舅舅家。

盼望着一個不可能再出現的笑容,當走進曾經的那扇門,看見姥姥開心的對我笑着,舅舅也開心的笑着。一直走到屋子裡,才意識到還缺少一個熟悉的笑容。那副笑容已然變成了一個木方,立在桌子上。我點上三炷香,沉痛的跪在木方前面,心裡跟姥爺再次對話,我說:姥爺,孫兒這次來遲了。姥爺彷彿還在笑,他一定是對我這樣說:你又來了麼!來,咱們喝茶。

每個人都要經歷這樣的隔絕,在沒有經歷之前,永遠不知道這種隔絕的殘酷。

姥爺去了一個沒有痛苦的世界,希望在那個世界裡,姥爺開心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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